两人来到船头,陈实看着岸上穿梭交织的人群,过了良久,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李天青很是尴尬,但紧跟着也笑出声来。
“这便是清流,善于议论,而无本事,多逞口舌之利。”
李天青笑道,“你若是到省城,五十省不论哪个省,多是这样的清流。你适才说他们是有识之士,我就知道你没有遇到过,所以没有接话。”
陈实笑道:“如今我算是见识了。天下之士,若多是如此,那么我不仅可以回乾阳山做老爷,整个西牛新洲的老爷,我也尽可以做得!”
他胸中生出一股豪气。
回黄坡村作威作福算什么本事?
有能耐,便做整个天下的老爷!
李天青摇头道:“世阀之家,虽然有很多这样的酒囊饭袋,但也有卧薪尝胆,奋发图强之辈。想做西牛新洲的老爷,岂是那么容易办到?”
陈实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莫非就是这个奋发图强之辈?”
李天青淡淡道:“我回家之后,潜心修行,精勇猛进,终于在不日前修成金丹。金丹成就,李家便无人惦挂着我的紫玉神胎,从此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他的脑后,神龛光芒灿灿,中央坐一神胎,微微开口,便见一粒青色神丹飞出,光芒映照,四周空气如同清水,波光荡漾,画舫如同在水中穿梭。
陈实气势如同猛虎,盯着他,道:“天青,你有野心,从你的话语中我听出这一点。”
李天青身子瘦弱,微笑道:“我生为男子,自当有所抱负。小十,你虽然文武双全,此次必然考中秀才,但你没有神胎,就算能得到神胎,只怕也会被人惦记上。你难逃此劫,而我却可以步步先机,走在你的前头。”
陈实微微一笑:“金丹么?我虽然没有神胎,但也修成了。”
他的气息突然暴涨,体内丹元之宫,火海升腾,金丹宛如一轮太阳,照耀五脏六腑,炼脉、气、血、精、骨、髓、形、神,七返,八变,九还。
李天青看着他,如同看着一轮朝日,正自从海中升起。
他的金丹令画舫如行驶在水底,而陈实便是初升骄阳!
李天青身躯微震,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失声道:“你怎么修成的?”
陈实得意洋洋:“你以为你修成金丹,便可以爬到我前头去?我以身为神胎,炼就圣胎之体,终于突破,身中气血炼玄丹!”
李天青哼了一声:“旁门左道!我比你多出一个神胎,便是比你多出一个境界!”
他迈开脚步,一步跨出,落在水面上,脚下不停,疾驰如飞,竟在水上踏波而去!
“小十,来,让你见识一下金丹正宗!”
他修成金丹,意气风发,竟向陈实发起挑战,顷刻间便奔出十多丈。
他的金丹悬在头顶,丹中神光映照,压得水面微沉,凹陷下去,却将他的身形托起,凌波而行,如履平地!
陈实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禁赞叹:“不愧是世家,金丹运炼之上,的确胜过我良多!”
他正欲跳到河面上,突然被船姑抓住衣袖:“还没付钱呢!”
陈实哈哈一笑,丢下一两银子。
“不用找了!”
他迈步跨出,脚步落在河面上,体内金丹运炼,气血灌入双腿,落在水面上时,水面轰然炸开!
陈实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但见一道身影如箭,所过之处,水面不断炸开,直奔李天青而去!
李天青在水面上奔行,忽如鸿雁翻身,六道无形玉轮自身下飞出,上下左右,快快慢慢,奔袭陈实!
陈实手掐剑诀,剑诀或斩或挑,连续变化,一道道无形剑气将六道玉轮斩断,另一只手一拳轰出,河面上风浪大作,狂风卷着大浪,向李天青迎面扑下!
李天青金丹护体,从大浪中穿过,破浪前行,周身玉轮旋转,迎上陈实打出的一拳。
两人气血激荡,河面大浪陡然炸开,浪花之中,陈实穿过水幕,翻身落在石桥上,向下看去,但见河水悠悠,李天青站在河面上,正自随着水流向下游飘去。
陈实鼓动金丹,正欲从桥上奔袭下来,却见清渠河中一艘艘小船画舫东倒西歪,船夫和船姑破口大骂,很是难听,急忙打消这个念头,吹着口哨离去。
李天青还待应对他的奔袭,却见陈实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迈着步子远去,正自诧异,只见一艘小船从他身边晃晃悠悠的驶过,船上的老船夫冲他叫道:“死脑壳,你先人掉水里喽!炸炸炸,炸个大王八!”
他的话带着乡音,李天青一时没听懂,待回过味来,不由脸色涨红,慌忙上岸。
他正欲去寻陈实,却见四叔李孝正等人向这边走来,只好打消与陈实分个胜负的念头。
文试武试之后,须得等待放榜,前后要有几日。放榜之后,才是神降大祭。
陈实在城里也是无所事事,索性回到黄坡村。
“小十考秀才回来了啊?考中了么?”
五竹老太太站在路边,看到陈实,不由露出讨好似的笑容,招呼道,“小十来地里吃西瓜。”
陈实笑道:“还有几日才放榜呢。”
五竹老太太把西瓜踢回地里,像是没有看到他。
陈实回村,来到黄土岗上来见朱秀才,朱秀才连忙询问考题,陈实如实相告。
“这题我讲过!”
朱秀才兴奋道,“包过,包过!你别担心,稳中!”
陈实也很是兴奋,道:“我也觉得包过!我刚才给爷爷上香,爷爷坟头都冒烟了!”
他想了想,又连忙取出香火,祭拜干娘,上香之后,他正欲和朱秀才说话,突然石碑上的光芒如水般流淌,一道流光从碑中射出,没入他的脑后!
陈实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他心知不妙,急忙睁眼,但见四周还是漆黑无比,只有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柳树,干娘,朱秀才,狗子,黄坡村,乾阳山,统统消失!
“撞邪了?”
陈实诧异,“如今还有邪胆敢撞我?”
这时,他眼前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他静静等候,但见亮光如同黑暗中晕染的白色墨汁,渐渐扩张,只是光亮还有些沙质感,仿佛他面前的空间是有白色和黑色的沙粒组成的一般。
这奇特的空间中,竟矗立着一座庙宇。
庙宇不大,没有院子,孤零零一座殿堂,高约一丈七八,宽两丈有余,门前三层台阶,两根朱红色柱子,尽显老旧古朴。
屋顶铺的是琉璃瓦,层层叠叠,屋脊上也没有仙人走兽和龙头。
陈实来到跟前,只见柱子上有文字,分为左右,写道:
承天效法,天相地象俱是我像
吾性自足,求神求鬼不如求己
第96章 神秘小庙
这幅门联很有韵味,陈实忍不住多看两眼。
“天相地象俱是我像,求神求鬼不如求己。世人在尘世中挣扎,何时才能做到这一步?做到这一步,便是超脱了吧?”
他拾阶而上,走入这奇怪的古庙之中。
这座古庙,竟也有一种沙质感,显得不那么真实,仿佛稍微触碰,便会破碎。
庙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之气,他四下打量,只见这座庙宇里面是两根柱子撑住大梁,柱子上没有任何纹饰,地面也是普通的青砖,两侧的墙壁是砖墙批白灰,没有壁画。
他伸手触摸墙壁,手掌竟可以穿过墙壁。
柱子、地面,也是如此。
“这座庙宇并非真实的庙宇,而是一种幻象。奇怪,我怎么会进入幻象之中?”
他心中疑惑,难道真的撞邪了?
他的正前方是一尊香炉,高两尺,宽四尺,没有香火,只有满满的灰烬。
香炉前方是贴墙打造的朱红色门楼,高六尺,宽约五尺。
门楼中空,放着一个神龛。
神龛中空荡荡的,没有神像。
“这座神龛与我的神龛一样,我没有神胎,它没有神像。”
陈实左右打量,没有发现更多的东西。
“我该怎么离开这个奇特的地方?”
他刚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阵恍惚,不知不觉间从神秘小庙中离开,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陈实睁开眼睛,只见自己依旧站在树下,并未移动过。
他惊讶不已,四下打量,适才所见的庙宇并不存在,恍若一梦。
“小十,你走神了?”
朱秀才疑惑道,“你刚才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再来根香……等下,你脑后怎么有座庙?”
陈实心中一惊:“我脑后有座庙?”
“真有座庙!孤零零的一座庙,只有正殿,庙前有两根柱子!”
朱秀才惊讶不已,道,“就在你原来放神龛的地方!等一下,你的神龛呢?你的神龛不见了!”
陈实心中更加震惊,朱秀才描述的这座庙宇,不正是自己适才在幻象中所见的那座庙宇?
还有,庙挤占了神龛的空间,那么自己的神龛哪里去了?
朱秀才连忙道:“你慢慢转过来,让我看看!”
陈实依言转过身,让他仔细打量这座庙宇,心中惴惴不安。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此次回家只是为了给爷爷、干娘和朱秀才等人上香,再去见见沙婆婆等人,没想到竟会出现这种事情!
他原本便比其他人少了个神胎境的境界,倘若神龛再不翼而飞,岂不是少了两个境界?
缺少两個境界,还怎么与同辈争锋?
朱秀才舒了口气,笑道:“神龛还在,就在庙中……等一下,我怎么在庙中?我怎么坐在神龛上了?”
他连连惊呼。
陈实更是瞪大眼睛,挂在歪脖子树上的朱秀才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根空荡荡的上吊绳!
而朱秀才的声音,正从他的脑后传来!
朱秀才惊慌失措,叫道:“小十,快放我出来!这座庙太古怪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放你出来。”陈实也有些惊慌,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突然,他灵光一闪,有了想法,立刻像催动神龛一样催动这座小庙,但见小庙亮起,庙中神龛神光缭绕,朱秀才沐浴在神龛之中,张口舌头吐出三五丈长短,把树下乘凉的黑锅吓得亡魂皆冒,跳了起来,夹着尾巴便逃之夭夭。
陈实也被这条舌头吓了一跳,连忙停止催动。
朱秀才这才感觉身体又属于自己的,不禁冷汗津津,连忙道:“小十,我坐在伱庙中神龛上,你有何感觉?”
陈实闻言,仔细感应,道:“我好像多了一个我,就像另一个我坐在脑后,助我调理真气,运转功法!”
他催动子午斩邪剑,手掐剑诀,朱秀才惊呼一声,也不由自主跟着手掐剑诀。
陈实催动剑气,朱秀才也跟着催动剑气,剑气威力暴涨,咻的一声破空而去,直达百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