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参见巡抚大人!”他急忙再度见礼。
“起来吧。”
李孝正淡然道,“本府还未上任,算不得巡抚。田大人的新乡县真是人杰地灵,没想到竟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一剑飞出八十余丈,此剑一出,惊艳天下。本府若是上任后,在省城得到这个消息,只怕会深深怀疑你造假。但此次亲眼所见,着实震撼。”
他不禁摇头:“这件事,我须得上报西京,西京的人看了,只怕也被吓一大跳。八十余丈的子午斩邪剑,旷古未有。”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荒诞不经,但偏偏就在眼前发生了。
即便在他眼前发生,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李孝正身后,一位李姓年轻人上前,也催动子午斩邪剑,一道剑气飞出,破空声颇为刺耳。
不过他是以金丹为力量源泉,催动子午斩邪剑,剑气威力比神胎境修士大了许多倍!
然而这一剑飞出,只飞到三十余丈剑气便突然溃散。
其他李家人见状,也纷纷尝试,甚至有人祭起元婴,催动子午斩邪剑,最远的也只能飞出三十六丈,剑气便会溃散化作真气,无法突破三十六丈。
众人心中骇然。
李孝正目光落在陈实的身上,道:“不用试了。当年五十省第一的孩秀才已经将子午斩邪剑的极限试出来了,就是三十六丈。这门剑诀虽是最简单的剑诀,但也因为简单而威力巨大。同样因为威力巨大,真气凝聚形成剑的形态之后,束缚剑形,需要的力量也就比其他法术要强很多。”
他娓娓道来,讲述其中缘故:“剑气威力越强,束缚剑形需要的力量也就越强。这就是开创这门法术的乾阳山人的巧妙之处,他在开创这门法术时,便将剑气的极限定在了三十六丈。十年前的孩秀才天纵奇才,倘若可以突破这个极限,第一个突破的,也肯定是他,不会是其他人。”
李家众人各自不解。
适才那李姓年轻人道:“爹,那么这个孩童,又是如何做到剑气直达八十丈外的?”
“我也很想知道。”
李孝正看向陈实的目光充满了好奇,道,“他的剑法生疏,应该刚练没多久,但剑法威力太强,这么强的威力,需要的束缚力也必然极大。他是怎么束缚剑气不散的?”
饶他是来自世阀李家,家学源远流长,家中藏书无数,但也不知陈实是如何做到的。
李孝正定了定神,道:“田大人,这个孩童叫什么名字?”
田怀义道:“他叫陈实,来自新乡县下面的桥湾镇。”
“新乡县桥湾镇?”
李孝正怔住,脸色微变,道,“黄坡村的陈实?”
田怀义疑惑道:“大人知道陈实?”
李孝正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青的,白的,黄的,红的,各种脸色变幻不定。
“孩秀才,哈哈!孩秀才!”
他大笑起来,眼神中却满是惊恐,仿佛看到了血染的西京,无数的尸骨,折断的旗帜,以及一个高大老者的身影,背对着无数惶恐不安的西京权贵。
“他成了!他终究还是成了!”
李孝正额头冷汗飞速冒出来,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声音有些沙哑。
逆转生死,竟真的有人办到了!
十年前死掉的那个人,留下无人能破的记录。
十年后他复生归来,将自己的记录破去,把记录推到无人能企及的高峰!
这是在向挖掉他神胎的仇家示威么?
一定是!
他此次归来,一定是为了寻找仇家,寻找当年自己被害的真相!
他的八十丈剑气,便是告诉世人,自己即便没有先天道胎,同样举世无双!
过了良久,李孝正才稳住情绪,面色恢复如常,似笑非笑道:“来人,即刻联系内阁的几位大人,将八十余丈子午斩邪剑报上去,告诉几位大人这个好消息。”
他吐出一口浊气,心中默默道:“不能让我一个人担惊受怕。那些老东西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吓得睡不着觉吧?西京,只怕很快便要热闹起来了。”
当即有随从取出千里音讯符,联络西京,过了片刻,西京那边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李孝正听到千里音讯符对面传来椅子绊腿发出的骚乱声,接着便是一片鸡飞狗跳与喝骂声,不由露出笑容,低声道:“西京的老爷们,要不了多久便都会得到这个消息。他们一定焦头烂额。”
陈实走出武备场,正打算唤上黑锅趁早返回黄坡村,忽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十,又见面了!”
陈实又惊又喜,回头看去,果然看到李天青,急忙奔过去,笑道:“天青,你回去后没有被家里人割掉神胎么?对了,你爷爷呢?”
李天青还是显得有些瘦弱,文静,笑道:“此次李家命我前来探索石船,正好巡抚也要去新乡省上任,经过这里,便在此地落脚。我爷爷腿脚不便,没有跟过来。不过我怀疑他担心我的安危,偷偷跟着。我总是担心他会走丢。”
他叹了口气,自己这个爷爷太不让人省心了。
“对了,你爷爷呢?”李天青询问道。
陈实面色黯然:“我爷爷去了阴间。”
李天青沉默片刻,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陈实笑道:“不过我爷爷在阴间过得很好,我还给他烧了好多纸钱,还有纸老太太。你刚才看到我的子午斩邪剑了么?”
李天青见他转移话题,也顺水推舟,道:“看到了。”
陈实有些紧张,询问道:“你觉得怎样?”
“伱的剑气威力有余,但是在起手、姿势、剑诀、身段和收势上都有很大问题,可能会被扣分。”
李天青一边说一边比划,一板一眼,极为标准,道,“你是从我给你的那本书上学的?能在短时间内学到这一步,已经极为厉害了!”
两个少年就在武备场外一个教一个学,很是认真。
过了片刻,李天青赞道:“小十,你学的真快。对了,你文试怎么样?”
“文试很简单,包过。就是武试有些没有底气。”
陈实有些懊恼,道,“早知道我早跟你学就好了。你跟谁一起来的?若是没有事,咱们一起出去玩!”
李天青也是颇为懊恼,道:“我恐怕无法出去了。此次李家来人非同小可,为首的叫李孝正,是我四叔,也是此次新乡省的巡抚。除了他之外,还有李家几个掌握实权的人物。这次,我恐怕要和你一起,参加秋季的考举了。对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神不赐予你神胎,你怎么办?”
他此言一出,陈实顿时呆住。
是啊,自己十年前得到过先天道胎,若是真神记得此事,不赐给自己神胎,自己岂不是止步于秀才,还怎么荣归黄坡村,鱼肉乡民,欺压百姓?
第95章 干娘赐福
“天青!”
一个声音传来,陈实和李天青看去,是七八个年轻人,书生装束,光鲜却不张扬,都是意气风发,青春年少之辈,远远的向李天青招手。
李天青应了一声,悄声道:“是我李家的人。叫我的是李隽,四叔的次子,对我颇为照顾。他们叫我多半有事,我过去一趟。”
陈实点头。
李天青跑了过去,李隽笑道:“天青,我们这些兄弟刚到新乡,人生地不熟,多有不便,不知有何玩耍的地方。你毕竟来过,不如带我们转转。”
李天青为难道:“我上次来也是去乡下,并未来过县城。”
李隽道:“无非找个观景喝茶的地方。你适才与人说话,是本地人么?你去问问便是。”
李天青又跑了回来,把事情说了,陈实道:“我前几日逛夜市,路过城中的清渠河,见河中有画舫,多半可以观景喝茶。不过天青,我观他们对你呼来唤去,并未把你当成亲兄弟,反倒像是下人。”
李天青道:“我回来再跟你说。”
他又匆匆跑过去,向李隽等人说了画舫的事情,李隽询问其他兄弟姐妹的意思,众人纷纷笑道:“无非是新到一地,欣赏景致,寻个僻静雅致的地方而已。就画舫上罢。”
李隽点头,道:“有劳天青了。适才那個是你朋友么?一起叫上吧。有本地人带路,省些事。”
李天青称是,过来叫上陈实,带着众人向清渠河走去。
李天青悄声道:“我在李家是偏房庶出,妾生的儿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在府上的地位还不如得宠的丫鬟。这次若非发现大明宝船立了功,只怕他们连搭理也不会搭理我。”
陈实笑道:“那么呆在李家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一起去乾阳山,好歹做个山大王,在乡里说一没人敢说二。”
李天青叹了口气:“生在世家,身不由己。”
说话之间他们来到清渠河码头,唤来一艘画舫,河水倒也干净,画舫上绘有风符,可以激发,让画舫顺风而行,很是方便。
船家是父女俩,父亲掌舵,女儿则忙前忙后,帮忙烧茶沏茶,很是殷勤。
李家的几位公子见这女孩生得俊俏,便调笑两句,怎料这女子泼辣,满嘴荤的素的,把几个李家公子臊得满脸通红。
众人哈哈大笑,看着画舫驶入清渠河中。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李隽感慨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奈,道,“这大明江山,风景如画,可惜朝纲不振,当权者多酒囊饭袋之辈,上下沆瀣一气,以至于邪祟横行,辜负了这如画江山,辜负了这黎民百姓。就这世道,何来清渠?没有清渠,何来活水?水不活,焉有鱼龙舞?”
他此言一出,众人也都有颇多感触。
陈实不禁侧目,向他看来,心道:“这位李隽公子,倒是看得清时弊。”
李正清是李孝正的四子,道:“二哥所言极是。只是世道如此,你我虽有革弊之心,但无权无势,又能奈何?”
他们纷纷叹息。
李隽长吟:“空悲切,白了少年头!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可叹,可叹!倘若我能进入朝堂,必将扫荡环宇,革除朝廷的顽疾,推行古法,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纷纷赞好,陈实也跟着赞叹,向李天青道:“李家多是有识之士,令人钦佩,比赵家厉害多了。”
他杀了很多赵家人,对赵家子弟是什么德行极为了解。
李天青笑而不语。
画舫上,众人慷慨激昂,多有悲歌,感慨这世间民生多苦,而朝堂却多是无情之辈,叹有心无力,无法改变这时局。
陈实心中对李隽等人愈发钦佩,正在此时,李隽向船姑道:“伱这城中有瘦马否?”
船姑纳闷:“何谓瘦马?”
李隽略微尴尬,悄声道:“就是年纪小的妓女。”
船姑笑道:“原来公子们要狎妓呀。适才说得那般正气,我还以为公子们不打算玩呢,所以没有往青楼去。我们这船便是直达青楼的,不过多是夜间去玩,白天的很少。公子们稍待,容我调头。阿爹,他们不是正经书生哩,调头去青楼。”
画舫调头,向青楼驶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有说有笑起来。偶尔说一句时弊,也很快被人叉开,众人又聊起瘦马,言语中不乏有粗鄙之语。
陈实只觉怪诞,无法将这些人与适才的慷慨悲歌之人联系起来。
待来到青楼,船家泊船,便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纷纷在楼上推开窗,探头向下张望,衣着清爽,莺歌燕舞,纷纷舞着手绢让大爷上去。
众人色与魂授,提着衣角,慌忙上岸。
船姑连忙道:“还未付船钱!”
“天青,你来付钱!”李隽第一个冲入青楼,高声道。
众人涌入青楼之中,搂着美人把酒言欢,过了片刻不知他们又触动哪根神经,痛贬朝政,忧国忧民,然后手便探入美人怀中,声色犬马。
又过不久,众人狼狈跑出青楼,后面老鸨和龟公追撵着喝骂道:“没钱逛什么窑子?回家玩自己个罢!”
众人又羞又怒,抱头鼠窜。
李隽道:“天青,你身上有银钱么?”
李天青摇头道:“我每月才几两银子,哪里够使?”
一众李家公子无颜回到画舫上,悻悻离去,最终还是陈实付了船钱。
李天青也打算上岸,陈实摇头,道:“船家,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