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老会的香主出头,也被打了回来。
坛主曹云深知道来人非同小可,但漕老会的脸面不能丢,于是便请来岷江姥姥,亲自与之对决,没想到还是被对方打了一顿!
他甚至没能看出对方的底细!
陈实与船姑父女有过两面之缘,颇为喜欢船姑的泼辣。
难得能在这里遇到他们,陈实也很是开心。
这时,他又轻咦一声,又看到一处大宅,宅中血气滔天,一片暗红,一座肉山匍匐在那里,血色正是从肉山中散发出来。
不过这幅景象,普通人肉眼无法看到。
“这处大宅,是红山堂的总坛。”
赵开运道,“红山堂供奉红山娘娘,你看到的那座肉山,便是红山娘娘!”
陈实惊疑不定,道:“红山娘娘到底是什么?”
赵开运没有用天眼符,肉眼凡胎,看不到红山娘娘,道:“我舍不得买天眼符,看不到红山娘娘,不过我听人说红山娘娘是一个血太岁,听闻是从山里挖出来的。挖出来时,方圆十里人畜,死个尽绝。”
陈实吃惊道:“红山堂的符师,供奉这种邪祟?”
赵开运道:“红山娘娘受了香火,便不算邪祟。”
待来到城东,这一路走来,陈实居然看到四五处香火鼎盛的魔气深重之地!
不过这些地方往往是拱州的大势力。
“拱州这么多人,供奉的都是邪祟,已经养成气候,每个都不逊于黑山奶奶!甚至比黑山奶奶还要强很多!”
他暗暗惊心,“拱州难道便不怕月亮升起来,邪祟异变么?”
黑山奶奶的实力极强,这只邪祟是陈实在它神相被人打碎的情况下,用山君庙的横梁打死,那时黑山奶奶的力量十不存一。
而拱州城里,不弱于黑山奶奶的,有六个!
“从前还可以用香火来压制邪性,如今白天也有月亮,需要的香火更多,只怕这些邪祟干娘,迟早会惹出大乱子!”陈实低声道。
赵开运笑道:“有官府在,能出什么乱子?拱州城中有巡抚、总督、总兵、巡按御史,还有三司,镇守太监,都转运盐司使,煎盐司,茶马司,多少大员?这些大员来自世阀大族,本领高强,怎么会出乱子?”
陈实摇头道:“让邪祟入城,绝非好事。就算拱州城中有这么多高手镇守,只怕也会有疏忽的一天。”
他们来到驿所,陈实和胡菲菲分开,只见驿所里已经人满为患,一个房间里往往挤四五个书生。
陈实和赵开运在驿所的守卫带领下,住进一个四人间。
陈实放好东西,收拾一番,熬药煮药当做晚饭,到了夜晚,只见还有人在挑灯夜读。
陈实睡下,到了下半夜,突然他在阴风中醒来,睁开眼睛,借着灯光,隐约看到房间里有一个漆黑的影子,在吃同房间的一个书生的脚丫子,已经将那书生的右腿脚丫子啃得只剩下白骨。
那书生依旧在酣睡,什么也不知道,口中传来鼾声。
——
第145章 红山娘娘
陈实的眼睛在夜间也能看清东西,只是看不太远,勉强凝聚目力,看见那黑影是一只黑熊,外面穿着人类的衣裳,是书生的道袍,脑袋梳着发髻,插着发簪。
它的道袍颇为宽大,遮住肥胖的身躯。
——书生穿道袍,传闻来源自嘉靖皇帝,嘉靖皇帝便是道门中人,号称万寿帝君,紫极仙翁,并且赐道袍给文武百官。后来书生便以穿道袍为荣。
若是在夜间与这头熊遭遇,肯定会以为它只是一个肥胖的女书生。只有走到近前,才能看出它是熊。
不过看清它时,往往也晚了,黑熊会直接扑过来,将你吃掉!
这只黑熊一边吃着那书生的腿,一边警觉的东张西望,吃东西的时候声音很小,应该是担心惊醒其他人。
突然,它像是察觉到什么,扭头向陈实这边看来。
陈实目光闪动,正欲施展法术斩杀这只黑熊,突然房间中神光乍现,赵开运脑后浮现出神龛神胎,嗡的一声,一道剑气飞出!
黑熊灵巧无比,竟然在这么近的距离,避开赵开运的子午斩邪剑,探手将那吃了一半的书生抓起,轰的一声将墙壁撞穿,逃出房间!
“邪祟,还想逃!”
赵开运也没有料到它居然能避开自己的剑气,立刻翻身跃起,向外追去,突然一道呼啸风声从身边吹过,将他身形带的险些向前飞出。
赵开运惊疑不定,急忙稳住身形,却见从破洞中冲出去的身影个头不高,正是陈实,直奔黑熊而去!
“不要近身!”
赵开运惊叫一声,却见那道身影与纵跃如飞的黑熊稍一触碰,一个巨大的黑影如遭雷击,向一侧飞出,轰隆轰隆,连续撞穿几堵墙才停顿下来。
其他书生立刻被惊醒,纷纷起身向外张望。
他们都是秀才,得到神赐神胎,此刻一盏盏神龛祭起,神胎散发光芒,照耀得驿所通透如昼。
“发生了什么事?”
四周一片嘈杂,到处都是询问声。
赵开运匆忙赶上前去,却见那黑熊精全身骨骼碎裂,如同一滩烂泥倒在墙下,没了气息。
赵开运惊疑不定,急忙赶到陈实身边,只见陈实气血蒸腾,在体外形成一片血云,将那个被啃掉小腿的书生托在空中。
“他中了迷魂符,魂魄被迷,走在阴阳两界之间,所以一直昏睡不起。”
陈实气血托住那书生,右手掐剑诀,飞速道,“我以招魂符唤来他魂魄,让他魂魄归入肉身!”
他话音刚落,右手剑指为笔,在空中书画出招魂符,气血凝聚成符,随即嗡的一声变得明亮起来,扭曲而神秘的文字闪闪发光,被陈实轻轻一推,进入那书生体内。
“好疼!”
那书生醒来,捧着自己的小腿发出凄厉惨叫。
陈实没有管那个书生,而是来到死掉的黑熊精跟前,像是在摸索什么。
赵开运见状,连忙跟过去,对他不禁佩服万分,道:“陈兄弟,你符箓造诣这么高,去红山堂的话,只怕能领月俸三十两,好歹是个教头!这只邪祟竟敢跑到驿所吃人,真是胆大包天!”
陈实摇头道:“他不是邪祟。”
“不是邪祟?”赵开运怔住。
陈实在黑熊脑后摸了摸,突然抓住一根坚硬的毛,用力拔下,那黑熊精的身体竟在扭曲变化,很快便从熊变成一个女子!
“这是造畜术,一种法术。这个女子应该修炼了造畜术,可以把其他人变成牲畜,也可以把自己变化成猛兽。”
陈实猜测道,“她变成了黑熊,难以控制兽性,所以出来吃人。”
赵开运看到那女子腰间挂着的木质令牌,吃了一惊,失声道:“是天姥会的弟子!闯祸了!陈兄弟,我们快走!”
他拽掉那木质令牌,转身离去。
陈实连忙跟上他,询问道:“天姥会是什么?赵兄,这次天姥会的人造畜失控,跑到驿所吃人,咱们在理。何须离开?”
赵开运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匆匆走出驿所,这才道:“有理也讲不清!拱州的官府不问事,还有哪地方讲道理?我是红山堂的符师,咱们去红山堂,把这个令牌供在红山堂的香炉后面,借红山堂的香火之气压制令牌,天姥不敢招惹红山娘娘!”
陈实心中惴惴不安,白天的时候他见识过拱州漕老会、盐老会和红山堂供奉的一个个邪祟,强大无比,简直如邪神一般。若是被这样的存在盯上,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赵兄,我来拿着天姥令,免得连累到你。”陈实道。
赵开运犹豫一下,将天姥令给他,道:“此物不可损毁,破损后,天姥便会感应到你,若是知道你杀了它天姥会的弟子,肯定将你抓去,生不如死!”
陈实谢过。
赵开运与他只是初识,说过几句话,但待人很是热情,明明只是陈实的事,他却主动揽在身上,帮陈实出谋划策。
“是个值得结交的人。”陈实心道。
虽然世道险恶,但他还是遇到不少怀揣着希望的人,如诸葛剑,如李天青,如丁叮,再如身边的赵开运。
红山堂的总坛离驿所不算太远,只隔着两里地,赵开运来到总坛前,几个红山堂的力士守在门外,还有两尊石狮子,一人多高,站在门前。
看到他们到来,那两只石狮子突然动弹一下,一只石狮子从石墩子跳下,抬起巨大的前爪,挡住二人。
“止步!”一个红山堂力士道。
赵开运取出红山堂的信物,那石狮子这才放他们过去。
那几个红山堂力士也没有阻拦。
赵开运飞速道:“几位师兄,堂主在么?”
一个力士摇头道:“堂主不在。彭堡出现一只祟,死了几个兄弟,萧香主也没能将它拿下,还被重伤,所以堂主亲自赶过去了。”
“有香主在总坛么?”
“路香主在香堂。”
赵开运连忙带着陈实进入总坛,陈实四下看去,但见这处大宅雕梁画栋,三两步便是一个香炉,炉中焚着香火,十步必有灯笼,是红灯笼。
总坛内道路曲折,从高大的楼宇下穿过长长的走道,又贴墙穿过几道门户,这才来到香堂。
香堂中摆着九十九盏香油灯,灯火虽多,却不甚明亮。
有几个人坐在香油灯前的蒲团上,其中一人正在出元婴,在香油灯的灯火间游荡,出入火苗之间。
那人应该是个符师,座下的蒲团四周,气血浮现出金光符的构造,他应是受了伤,金光符又称金光护身符,可以镇守道心,不受外邪所侵。
他的元婴不大,只有指头大小,行走在灯焰之中,吸收香油灯灯焰中的纯阳之气,弥补自身的损伤。
他元婴走过的灯焰,灯焰会飞速变得黯淡,过一会儿才会恢复。
陈实不是红山堂的人,因此留在外面,赵开运走了进去,先是向蒲团上的几人分别见礼,然后来到一人身边,躬身悄声说了几句。
陈实站在香堂外,向香堂后看去,只见月光如华,突然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向香堂后落去,缤纷灿烂,如满树梨花飘零飞落。
而在香堂后,是一座肉山,闻不到任何异常气味。
那座肉山便是血太岁。
血太岁在吸收月华,才形成月华如梨花的景象!
“血太岁好强!”
陈实心中颇为震撼,但又有些不解,“血太岁主动吸收月华,难道便不怕被月华邪化?”
吸收月华,便会化作邪祟,这是常识。
陈实爷爷陈寅都,寿命耗尽,给自己办葬礼蒙骗阴差,逃过死劫,然而却没有逃过月光照射,导致时而清醒时而浑浑噩噩,很想吃掉孙子。
后来陈寅都与邪菩萨一战,压制不住魔性,这才主动进入阴间,但魔性也是因为月光照射而起。
血太岁主动吸收月华,还没有大开杀戒,在陈实看来颇为奇怪。
这时,香堂中的那位路香主转头向陈实看来,低声道:“既然是义举,我们红山堂不能不帮。”
路香主依旧坐在那里,道:“陈兄弟,你进来。”
陈实正欲走入香堂,赵开运连忙道:“走慢点,不要带起风。萧香主的元婴受损,还在疗伤,不能受风吹。”
陈实放慢脚步,进入香堂。
路香主吩咐道:“陈兄弟,你将天姥令挂在那尊香炉后,给鹤童子上三炷香。鹤童子若是受香,去告禀娘娘,那就没事了。若是不受香,三炷香会倒下,我们红山堂就不能管你的事了。”
陈实谢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三脚香炉,如同一个大蛤蟆,趴在台子上。
香炉四周散发着香火之气,袅袅青烟,向后方的仙鹤飘去。
那仙鹤红冠白身,翅膀尖是一排黑色,应是个瓷器,单脚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