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谢过。
赵开运与他只是初识,说过几句话,但待人很是热情,明明只是陈实的事,他却主动揽在身上,帮陈实出谋划策。
“是个值得结交的人。”陈实心道。
虽然世道险恶,但他还是遇到不少怀揣着希望的人,如诸葛剑,如李天青,如丁叮,再如身边的赵开运。
红山堂的总坛离驿所不算太远,只隔着两里地,赵开运来到总坛前,几个红山堂的力士守在门外,还有两尊石狮子,一人多高,站在门前。
看到他们到来,那两只石狮子突然动弹一下,一只石狮子从石墩子跳下,抬起巨大的前爪,挡住二人。
“止步!”一个红山堂力士道。
赵开运取出红山堂的信物,那石狮子这才放他们过去。
那几个红山堂力士也没有阻拦。
赵开运飞速道:“几位师兄,堂主在么?”
一个力士摇头道:“堂主不在。彭堡出现一只祟,死了几个兄弟,萧香主也没能将它拿下,还被重伤,所以堂主亲自赶过去了。”
“有香主在总坛么?”
“路香主在香堂。”
赵开运连忙带着陈实进入总坛,陈实四下看去,但见这处大宅雕梁画栋,三两步便是一个香炉,炉中焚着香火,十步必有灯笼,是红灯笼。
总坛内道路曲折,从高大的楼宇下穿过长长的走道,又贴墙穿过几道门户,这才来到香堂。
香堂中摆着九十九盏香油灯,灯火虽多,却不甚明亮。
有几个人坐在香油灯前的蒲团上,其中一人正在出元婴,在香油灯的灯火间游荡,出入火苗之间。
那人应该是个符师,座下的蒲团四周,气血浮现出金光符的构造,他应是受了伤,金光符又称金光护身符,可以镇守道心,不受外邪所侵。
他的元婴不大,只有指头大小,行走在灯焰之中,吸收香油灯灯焰中的纯阳之气,弥补自身的损伤。
他元婴走过的灯焰,灯焰会飞速变得黯淡,过一会儿才会恢复。
陈实不是红山堂的人,因此留在外面,赵开运走了进去,先是向蒲团上的几人分别见礼,然后来到一人身边,躬身悄声说了几句。
陈实站在香堂外,向香堂后看去,只见月光如华,突然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向香堂后落去,缤纷灿烂,如满树梨花飘零飞落。
而在香堂后,是一座肉山,闻不到任何异常气味。
那座肉山便是血太岁。
血太岁在吸收月华,才形成月华如梨花的景象!
“血太岁好强!”
陈实心中颇为震撼,但又有些不解,“血太岁主动吸收月华,难道便不怕被月华邪化?”
吸收月华,便会化作邪祟,这是常识。
陈实爷爷陈寅都,寿命耗尽,给自己办葬礼蒙骗阴差,逃过死劫,然而却没有逃过月光照射,导致时而清醒时而浑浑噩噩,很想吃掉孙子。
后来陈寅都与邪菩萨一战,压制不住魔性,这才主动进入阴间,但魔性也是因为月光照射而起。
血太岁主动吸收月华,还没有大开杀戒,在陈实看来颇为奇怪。
这时,香堂中的那位路香主转头向陈实看来,低声道:“既然是义举,我们红山堂不能不帮。”
路香主依旧坐在那里,道:“陈兄弟,你进来。”
陈实正欲走入香堂,赵开运连忙道:“走慢点,不要带起风。萧香主的元婴受损,还在疗伤,不能受风吹。”
陈实放慢脚步,进入香堂。
路香主吩咐道:“陈兄弟,你将天姥令挂在那尊香炉后,给鹤童子上三炷香。鹤童子若是受香,去告禀娘娘,那就没事了。若是不受香,三炷香会倒下,我们红山堂就不能管你的事了。”
陈实谢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三脚香炉,如同一个大蛤蟆,趴在台子上。
香炉四周散发着香火之气,袅袅青烟,向后方的仙鹤飘去。
那仙鹤红冠白身,翅膀尖是一排黑色,应是个瓷器,单脚立在那里。
陈实将天姥令挂在仙鹤瓷器的爪子上,上了三炷香。
他站在香炉前等了片刻,香炉中的香始终不倒。
他还在等待,脑海中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笑道:“娘娘说天姥会的弟子作恶,公子替天行道,不是坏人。这件事,娘娘揽下了,天姥不会找你麻烦。”
陈实舒了口气,躬身谢过。
那鹤童子声音道:“不敢。娘娘说,公子有大运在身,娘娘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陈实惊讶莫名。
“娘娘说,天姥会的人已经知道弟子死亡一事,将此事上禀天姥了。天姥会来杀你,你今晚留在香堂。”
那鹤童子继续道,“今晚过后,一切平安,明天你便可以离开了。”
陈实称谢,从香炉前退下。
路香主道:“既然鹤童子受了你的香,你便留在香堂中。萧香主元婴受损,也留在堂中。你坐在萧香主旁边,不要出去。若是出去,娘娘恐难保你。”
陈实谢过,坐在萧香主旁边。
萧香主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向陈实轻轻点头。
陈实也点了点头。
路香主道:“赵兄弟说你符法精湛,可以空手画符,陈兄弟可否施展一下?”
陈实当即剑指画出一道平安符。
路香主见状,眼睛一亮,笑道:“陈兄弟年纪不大,但符箓造诣非凡,我们红山堂中能在你之上的,恐怕不到十个,而且都是香主、堂主。陈兄弟有兴趣加入红山堂么?可以给你一个教头之位,每月有三十两纹银的俸禄。”
陈实道:“我需要很多钱,每月三十两只够花三天。”
路香主吃了一惊:“一天花十两银子!你是吃银子长大的么?”
他想了想,道:“我们香主,每月也只有五十两银子。若是不够花,还得出去猎杀邪祟去官府换钱。原本除邪祟是官府的职责所在,但官府嫌麻烦,又死了很多府衙的衙役,后来就交给我们红山堂符师会了。你若是本事足够强,倒可以猎杀邪祟再赚一笔。倘若你杀的邪祟够多,也可以成为香主,每个月就能领五十两了。”
他补充道:“你别把我们红山堂想象成一个供奉邪神的地方,其实我们原本都是苦哈哈。拱州想来你也看到了,没有点势力活不下去,我们这些符师便聚在一起,组成红山堂。红山堂的全名,叫做红山堂符师互助会,做的是济世救民的生意,不是杀头的买卖。”
陈实原本觉得红山堂有些邪异,闻言才稍稍放心,询问道:“我来拱州只是赶考,待大考后便会回新乡,会有影响么?”
路香主笑道:“红山堂本来就很闲散,你想走便走。不过你离开拱州后,便没有月俸了。”
陈实立刻答应下来。
众人正说到这里,突然外面风声顿起,狂风呜咽,发出鬼哭之声,越来越近。
香堂中,一盏盏香油灯的灯焰乱窜,忽的呼啦啦暴涨,迸发出青绿色的火焰,窜起五六尺高!
萧香主的元婴正在灯焰中疗伤,被这股阴风一吹,浑身疼如刀割,不由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
“快催动定风符!”他叫道。
路香主急忙催动气血,试图定住阴风,不料气血刚行,四周一片大亮,却是陈实已然催动气血形成一张定风符,定住阴风。
呼啦啦往上窜的青绿色火苗这才恢复正常颜色,火焰也开始回落。
“他的符法,在我之上!”
路香主骇然的看着陈实,“我们红山堂大部分符师都不如他,只怕只有堂主才能胜他一筹!”
“红山,你的人杀我弟子,你要包庇他不成?”
香堂外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叫道,“把人交出来,否则今日血洗你红山堂!”
她话音刚落,突然大吼一声,香堂的窗棂门户被吼声震得洞开,狂风呼啸灌入香堂,九十九盏油灯尽灭!
陈实借着月光向院子里看去,但见院子被一个巨大的老妪脑袋塞满,那老妪的面目堵满了他们的视线,张开大口,正自大吼!
“天姥,你放肆了。”
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传来,听这声音,浑然想不出声音的主人是香堂后的肉山,只觉是一个妙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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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拐走(月中求月票)
2024-09-02
那老妪脑袋张口,口中突然有无数条舌头飞舞,向香堂中飞去。陈实眼见一条长舌直奔自己而来,顾不得许多,立刻腾空闪身,脚踏北斗七星步,试图避开。
然而他的速度快,那些舌头更快,有如一条条厚重的红布唰地一声便将他缠绕。
一股腥臭气扑鼻而来,呛得陈实眼泪横流。
那些臭气向他体内钻去,舌头更是古怪,盖在他身上,他的皮肤便酥麻起来,真气失去感应。
突然,院落上空红光大放,一条条巨大的舌头被红光斩断!
老妪头颅口中长舌尽断,立刻驾驭黑风呼啸而起,速度极快。
从下方向上看去,但见那老妪头颅乌发飞舞,迎着天空中的月亮飞去,声音远远传来:“红山,人我带走了,下次再跟你算账!”
院中激荡的黑风澎湃作响,冲入香堂,像是要将香堂灌满。黑风中,刚才落在香堂里的舌头旋转起来,将陈实死死缠绕其中!
陈实拼命鼓荡气血,也丝毫冲不破这些舌头的缠绕!
从那舌头中传出强烈无比的臭气,是天姥炼就的邪气,向他体内钻去,侵染他的真气,导致他的气血飞速枯败下来,只剩下金丹还能对抗邪气侵袭。
他的金丹藏在体内,若是在外面,只怕已经被这股邪气所污染。
那些舌头裹住陈实,如同大蟒般飞速游动,灵活无比,从柱子攀上房梁,从屋顶游过,直奔门户而去!
路香主急忙催动神龛神胎,元婴飞出,虽然只有麻雀般大小,但是速度极快,闪电般射出,将长舌洞穿!
萧香主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也立刻催动道法,堵截那些舌头。
突然那些舌头分叉,一部分依旧裹着陈实,一部分则如同人的手脚舒展开来,迎上两位香主的法术。
甫一照面,只听啪啪两声,两位香主闷哼一声,倒跌飞去。
舌头迈开“腿脚”,飞速向外奔去,突然纵身而起,跳到半空,又有两条舌头在身后铺开,仿佛翅膀,振翅而去,速度极快,直追月亮下正自逃遁的老妪头颅。
萧香主和路香主翻身跃起,看到这一幕,追之不及,正在焦急,突然香堂供坛上一声鹤唳传来,高亢嘹亮。
那只受陈实香火的瓷器白鹤活过来,振翅而起,穿堂而过,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奔飞行的老妪舌头而去。
路香主等人抬头看去,白鹤与那些怪舌在月下追逐,速度极快,相互搏杀。
长舌缠绕白鹤,似乎将它勒死,白鹤啄击长舌,将其洞穿,又用利爪撕扯,将一条条长舌扯断。
呼吸之间,那些舌头散落下来,陈实也从空中跌落。
以这个高度,只怕摔下来便会摔成烂泥一堆!
那白鹤在空中倏忽来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追上那些掉落的舌头,一口一个,像是吃长鱼一般,将这些长舌吃掉。
路香主飞速向陈实坠落的方向追去,心中暗暗焦急:“以我的速度,只怕来不及接住陈兄弟!”
萧香主也在向外冲去,不料牵扯到旧伤,哇的一声吐了口血,不敢再追。
“唰!”
白鹤吃掉最后一条舌头,低空俯身飞速从路香主身边掠过,掀起阵阵飓风,吹得四周房屋瓦片乱飞,猛地扶摇而起,将坠落的陈实接到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