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道于天 第154节

  云雾渐散,石峰之上的画面重新清晰。

  身着紫裙的谢应怜负手而立,有渊渟岳峙之姿。

  阳光映照下,她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如雪,却不显憔悴。

  那一抹留在唇角的血渍,非但没有影响她的容颜,反而让她更为美丽。

  一片安静。

  数百视线落在那座孤崖上。

  顾濯往前一步,踏出悬崖边,走向石峰。

  他走的不快,任由崖间清风吹拂衣衫,阳光带来温暖。

  人们的目光随着这脚步而移动,直至他站在一座与谢应怜相隔约莫三十余丈的石峰之上,这才停下。

  苦舟僧早已让云雾下沉,同时也解开了谢应怜身上的禁制,让她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境界中。

  顾濯举起左手。

  折雪随之而显。

  众人看着那把飞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想你这到底是在想什么?

  流云剑解作为专门克制剑修的道法,就连作为剑道三大宗之一的朝天剑阙也觉得极其麻烦,况且长公主又不是剑修,为何你非要执着这飞剑呢?

  难道你是准备以此来牵扯谢应怜的心神,让她不得不时刻提防着你的飞剑,从而为自己创造出机会?

  这的确不失为一种战斗的智慧。

  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真相。

  故而当那一道剑光亮起之时……便也同时映出了众人眼里的那些难以置信,与无法理解。

  ……

  ……

  相隔三十余仗出剑,谢应怜又怎会反应不过来?

  她依旧负手而立,只把目光放在那道剑光上,唇角依旧带笑。

  数十道锁链般的白色湍流凭空出现,后发先至缠向剑光,准备汲取蕴藏在飞剑上的真元。

  哪怕所有人都已经在高估谢应怜的真实实力,相信她在解开境界压制后,必将展现出来更为可怕的战力,但此刻很多人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

  不曾弹指挥袖,不过动上一念,道法天然而成,毫无雕琢痕迹。

  这是何等强大的道法造诣?

  在场的诸宗派师长们对此再是清楚不过,于是他们看着顾濯的目光里多出了几分悲哀,尤其是他偏要选择以剑开战的现在。

  嗡的一声!

  那是剑鸣的声音。

  折雪所化剑光为流云截停,悬留其中,不得寸进。

  这是所有人预料之中的画面。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在意料之外。

  那道剑光竟是退了。

  不为流云所囚。

  谢应怜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改变。

  一道剑光重新出现在她眼中。

  破空而至。

  前后两间只在瞬息之间。

  流云尚未散去,又再成锁,随她神魂而动,卷住那道剑光。

  紧接着,先前的画面重复出现,那道剑光摆脱云锁,退去,再前进。

  顾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平淡如水。

  谢应怜敛去笑意,看着他说道:“就这样是破不了流云剑解的,换个办法吧。”

  顾濯平静说道:“好像是的。”

  这一刻,他放下了左手。

  下一刻,天光倏然明亮。

  站在石峰林外的人们顿感不安,如寒芒刺背,骤生惊惧。

  原来,所谓天光都是剑光。

  数百近千道难分先后的剑光!

  一道声音响彻此山。

  “那就再多上几剑好了。”

  9.26第二更

第158章 我就不该破这个境

  近千道剑光一瞬齐至,就连天光也因此而明亮数分,威势自是不言而喻。

  谢应怜避无可避也不打算避。

  一声清喝,自她唇间喷薄而出,流云剑解随之被她催动到极致。

  云雾似是无由生出,笼罩住她的整个身影,让她化作为一个雾中人。

  只是瞬间,那片云雾骤然生出千个细小的空洞,每一个空洞都代表着一道剑光曾经来过。

  千疮百孔莫过于此。

  阳光从中落下,谢应怜的身影却不在其中。

  因为她动了。

  千剑过后,她毫不犹豫往前,残破的云雾随她而动。

  刹那间,人们的眼中出现了一条云气凝成的细线,而谢应怜就站在这条线的最前端。

  顾濯与谢应怜的距离被极速缩短,只剩下不到三丈。

  他清楚看到这位谢家贵女的发丝衣裳间残存着的云气,在阳光映照之下,熠熠生辉而璀璨夺目。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想到了谢应怜决定如何应对那道剑光。

  流云剑解已经被证明无法锁死那道剑光,只能无可奈何地目送剑光来来去去,在这种情况下,久守必失是一个注定的结果。

  如何才能逆转这种情况?

  谢应怜毫不犹豫地借着那千道剑光散尽的空隙,来到顾濯的面前,便是要以流云淹没他的整个人。

  是的,流云剑解锁不住你的剑。

  但这不重要。

  只要我能够锁住你的人就好。

  你的飞剑再如何诡异,不受流云剑解所限,但它终究是要回到你的身旁,否则就是无源之水,或迟或早总有剑势去尽的那一刻。

  归根结底,飞剑是因人而存的事物。

  当你的飞剑不得不回到你身旁那一刻,那它还能再次离开吗?

  这个解法直指问题的本身。

  谢应怜在极短时间内,便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且付诸于行,无疑是强悍到极点。

  然而。

  当她来到顾濯身前,望向那双眼睛的时候,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果不其然,折雪于此刻归来,落入顾濯手中。

  这是毫无道理的一个选择,那其中就必然有它的道理。

  顾濯握住那把剑。

  随谢应怜而至的流云自有感应,再次迎向那道剑锋,便要将其囚住。

  这一切看似是在她的谋算中,但事实上不在,因为她料想中的这一剑理应是迫于无奈之下的选择。

  思绪不过瞬间。

  面对这迎面而来的一剑,谢应怜终于不再背负双手,出手!

  她的五指在风中划过,一道道细弦凭空出现,盘桓雾中。

  哪怕有云雾遮掩,细弦依旧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那是极致的锋利。

  就在这时候,顾濯落剑。

  本已缠向他的流云如遇狂风,尚未触碰到剑锋,便已受迫消散。

  砰!

  一道细弦横空而来,欲要将他一分为二,却先是迎上折雪,在重压之下坚持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崩散成光点随风而去。

  直至此刻,雾外的人们才发现顾濯这一次落剑,居然是剑锋在两侧,剑身在前。

  换句话来说,这时候的他更像是在挥舞着一把尺子,动作简单而随意,甚至有种漫不经心的意味……却又偏生无可阻挡。

  尺落时。

  云散雾消。

  弦断音无。

  ……

  ……

  谢应怜看着那化身为尺的剑,眼神里终于流露出凝重之色。

  她清楚地感知到,顾濯此时此刻落下的每一尺都与前一尺没有区别,或者说区别只在极细微之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一则是顾濯对自身的真元剑意有着绝对的掌控。

  二则是他每一尺都是当下的全力施为,根本就不用去思考,只需要做到最满,故而没有区别。

  无论怎么看,都是第一种可能更具可能。

  谢应怜却认为是第二种。

  原因十分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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