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杀手闻言怔了怔,落地的时候险些没站稳摔了,看上去好生狼狈与好笑,哪有半点无忧山当代高徒的风范?
然后他望向站在雨中的顾濯,看着那张没有任何印象的脸,严肃问道:“你莫不是在逗我开心玩?”
顾濯继续说道:“我要知道近些天来,你在云梦泽中的所见所闻。”
青年杀手皱起眉头,恼火说道:“你果然是在逗我开心。”
“比如?”顾濯问道。
“你提前能站在这里等着我,连我从什么地方出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境界都不知道要比我高到哪里去了。”
青年杀手没忍住翻个白眼,没好气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杀我最多就是抬一下手的事情,再了不起一点儿看我一眼就能把我给看死了,我有什么资格和你做生意?”
顾濯想了想,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那这笔生意就不做了。”
他看着青年杀手的眼睛,说道:“你……想不想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濯的神情很是诚恳,语气十分礼貌。
仿佛这一刻他正在问的不是生死,而是大家要不要一起去隔壁青楼玩上一转,但求欢愉。
青年杀手愣住了,心想到底我是无忧山的人还是你是啊?
“不想!”
没有刹那的犹豫与迟疑,他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顾濯对此十分满意。
虽然他有着近乎日行一善般的善良,但真要成为魔道巨擘的时候,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说。”
“好吧。”
青年杀手无奈接受,丧着气垂下头,视线却在胡飘乱飞,分明就是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顾濯说道:“你可以试试。”
意思十分清楚。
青年杀手听到这句话,终于认命,心想自己怎能这么倒霉的?
事实上,以他和陈迟几乎相同的境界,只要出手与顾濯一战识破其境界,那事情并非完全没有转机。
然而顾濯的出现着实太过惊悚,以至于青年杀手完全熄了这心思,诚恳地如实交代。
“事情大概是这么个事情,两个月前有人花了大价钱,请我们到云梦泽里干侍卫的事情,其实就是到处巡逻。”
“这钱是真好赚,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他们这群人几乎是把整座云梦泽给翻遍了,明明什么东西都没翻出来,愣是跟走火入魔一样,信的越来越真。”
“后来我问了一下我老大,他非不肯直接说清楚,和我扯了一大堆什么道藏上面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要能听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我还是文盲吗?”
“你别急,这事儿我后面还是问出来了的,大概就是魔主的手段特别了不起,留下的那件东西是有脑子的,而且还自己长了脚,想要抓住它不是一般的难。”
青年杀手叨叨絮絮,无端废话上一大堆,但也算是把事情给交代清楚。
顾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青年杀手还没往外走上几步,忽然说道:“要不我还是给你说下我名字?”
顾濯微怔,问道:“为什么?”
青年杀手诚实说道:“万一你待会儿出尔反尔,突然一剑把我给杀了,等改天我老大过来替我报仇的时候,你听他说出我的名字后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也太尴尬了点。”
顾濯不解问道:“这为什么尴尬?”
青年杀手叹了口气,说道:“尴尬的不是你,是死的像路边一条野狗的我。”
顾濯心想这话确实有些道理,说道:“请。”
“求知。”
青年杀手看着他的眼睛,神情认真说道:“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名字配我很好笑,但我很喜欢。”
“这名字的确不错。”
顾濯轻笑说道:“下次有适合的生意我再找你。”
青年杀手想也不想说道:“那还是别了。”
话止于此。
对求知这位无忧山的青年杀手而言,今夜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而那些事情都与万家有着直接的关系,否则他也不至于借这场夜雨潜入阳州城。
……
……
与无忧山打交道,对顾濯而言颇为愉快。
这群眼里唯有任务与钱的杀手,在不涉及到这两件事情的时候,只要你能威胁到他的性命,那谈话就会变得异常顺利。
然后他开始思考刚才得来的消息。
求知先前没有撒谎,这是顾濯可以确定的事情。
天命教和南齐还有万家这三大势力,兼之另外几家在彼此达成默契的情况之下,联手在云梦泽中搜寻了整整两个月却还是一无所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你现在有头绪了吗?”
雨声淅沥入耳。
顾濯已然离开那处湖畔,在巷子里随意寻了处屋檐,与天地言。
“我觉得这群人应该是在找一口钟,但我觉得这个想法十分荒谬,并不认同。”
“如果所有人都这般荒谬,那是否说明这就是事实?”
“人唯一不需要从众的唯有良心。”
“但这件事和良心没有关系。”
“是的,我现在需要思考的最大问题是他们是不是白痴。”
“那可有得你想了。”
对话就此结束。
夜色将尽,天边已有晨光泛起。
这个漫长的夜晚即将结束,云梦泽早已平静,但万家想来还是不得安宁的。
顾濯准备回去客栈。
就在这时候,有天光映入他眼中,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话。
“如果事情真是这群人想的那样子,藏在里面的就是那口小钟,你准备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换做任何一个人来问,顾濯都会毫不犹豫地沉默到底,不作任何答复。
但现在问这句话的不是人,于是他给出了一个十分明确的回答。
“那除了我,谁也没资格得到它。”
……
……
晨光亮时,顾濯回到客栈。
他没有入睡,认真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再让店家把早饭送来。
与早饭一同到来的还有余笙。
“看来你也彻夜未眠。”
“是的。”
顾濯和余笙随意说了两句话,简单对付了一下早饭,然后转入正题。
“这件事没必要再拖下去。”
余笙直接说道:“直接结束吧。”
顾濯神色不变,喝了一口豆浆,说道:“你的意思是?”
余笙说道:“既然现在已经确定道主留下的东西足够重要,那就直接调动大军封锁云梦泽,再让巡天司的人过来把东西给找出来,直接送往神都即可。”
“这就是最为简单和稳妥的办法。”
她抬头望向顾濯,微笑问道:“你觉得怎样?”
二十九号的第二第二章第二章
第115章 青霄月,碎云梦
顾濯看着余笙,说道:“挺好的。”
余笙说道:“还有别的意见吗?”
顾濯不再看她,继续解决身前的早饭,随意问道:“万一道主留下的东西根本不值得这样做?”
对云梦古泽进行封锁不是一件小事,这其中涉及到诸多问题。
无论是云梦泽本身的宽阔程度,还是这座大泽恰好坐落在各国边境线上并非大秦的内湖,以及调动大军这件事情本身,都让这个选择带有极其高昂的成本。
“你觉得那东西不值得?”余笙反问道。
顾濯微微摇头,说道:“我不确定。”
余笙没有再问下去。
两人简单吃完这顿早饭,连道别都没有,各自返回房间休息。
顾濯打开窗户,躺在一张木椅上,久违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他睡得很舒服,醒来时,窗外已有暮色如水泛滥,晚霞分外明媚,风也温柔。
他认真洗漱了一遍,但没有走出房间,这些天里他和余笙闲来无事时早已走遍整座阳州城,风景都看透。
与其闲逛,不如静思。
顾濯与落日对视,想着事情。
余笙在今天清晨时给出来的提议,如今他再次认真回想,依旧不觉得这是一次对他的试探,而是真有这么一个想法。
毕竟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因为万家和天命教一直在努力避免这个事实得以发生,敌人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应该做的——况且以余笙过往的行事习惯来判断,想来她多少是有些不耐烦再为这件事纠缠下去了。
这其中唯一的问题,还是顾濯道出的那句话。
——值得吗?
只要顾濯点头做出判断,那余笙话里描述的一切就会如实发生。
问题在于,如果云梦泽中藏着的真是晨昏钟,那他的立场理应偏向万家这一方,尽可能地避免让全天下人的目光集中到此间,为自己保留虎口夺食的可能。
“还是没找到院长的踪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