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刚到最外围的灾民棚户区，便有人上来搭讪。
“小兄弟，刚从外面逃出来吗？”来人是个热情的瘦高个青年，他说道：“你可来对地方了，这里是我们槐荫会的地盘，府城外，只有陈家管著的城东区，和俺们槐荫会的城西区是太平地方，就在这住下吧，俺们槐荫会不欺负外人。”
“谢了，我有地去。”陈景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有些诧异这瘦高个一副体虚的模样，但却如此有精神。
瘦高个点点头：“有地方去啊，那感情好，如果没地方去随时可以来槐荫会。”
“嗯嗯。”
陈景还是保持平常的步调，在槐荫会领导下的城西区游荡。
他看见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十分亢奋，明明饥困病痛缠身，也一副活力十足的模样。
入目所及者，眼中的幸福感多到让人诧异，对生活仿佛充满了无穷的信心。
并且彼此关系很好，其乐融融。
逢人就喊兄弟、姐妹，亲如一家。
“……这是怎么做到的？”陈景试图分析，却搞不明白，这种有些宗教的既视感是从哪里的。
画风都不对劲了。
终于，穿过城西，来到外城。
如今的外城也是剑拔弩张的模样，陈景再找不到曾经往来时，那忙碌又平静的样子。
回到陈府。
陈景叫来管事，问起周边大小事。
管事也是陈家人，不过是凡俗陈家，他说道：“修行界的事物我打探不明白，只知晓一些凡俗的事情……”
“就是凡俗的事情，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随即陈景听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总结一句话。
各种不知名小势力与不知名小势力，之间的暴力冲突以及非暴力冲突。
管事说著自己也觉得尴尬，因为明显感觉二少爷听的很无聊，还有点不耐烦，但又没叫停，只能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
再一看二少爷思索的模样，不禁感慨二少爷真是耐心，不爱听也听，听了还要去想。
陈景敲了敲桌子，说道：“让下面的人，不要太跋扈，但也不必收敛，如果碰上事，只要占理，便去做，有阻碍，可以来找我，我出头。”
他来当靶子的，当然得整点事情出来，如此做法只是为了传达出一个信号。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可二少爷，如今大乱，应稳妥行事才对。”管家忍不住劝了一句。
“陈家还有点老本，暂且稳得住，可你看看外面，多少家族失了地，丢了根，你叫他们如何稳住。我们都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早晚是要打的，打出个分晓，才会重新太平。”
虽然一句话就能让管事去安排事情。
但陈景还是不介意稍微解释一下，毕竟自己还年轻，就算有修仙者加身份的加持，也弥补不了人性本身的缺陷。
管事出于好心提醒，你二五八万的回一句“你在教我做事？”
爽是爽了，体会到了施展权力的快乐。
结果被管事认为莽撞无谋，内心腹诽几句也就罢了，影响办事效率那才真的亏，何必呢。
“对了，今天施粥没有？”
“二少爷，正要开始。”
“那我先过去一趟，今天带了好东西，给灾民们加餐。”
陈景拍拍腰间，那有满满一储物袋的韭菜。
第44章 人的价值
陈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疑惑，在存在超强个体的世界，凡人到底有什么用。
没错。
就是这些凡俗百姓，在修行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青囊宗有庇护凡俗百姓的必要吗？
地球上，古代王朝庇护百姓，是因为百姓身上能刮出民脂民膏来，是创造经济的主要来源……
可修行界的百姓，似乎与修行界脱节了。
陈景觉得，这应该也不只是自己的疑惑，而是很多修行者内心深处的疑惑，因为当下情形，已经能看出来修行者对凡俗的态度。
豪族见凡俗被屠杀，视若无睹。
小家族修行者，也只管自家分出去有血亲的凡俗。
城外大把无门无路的凡俗百姓，被丢在这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管理。
这都很明显体现出修行者的态度了。
仅有的一些施舍，可能也只是因为，多数几代上去，大家有那么一丝亲戚关系；又或者是因为，凡俗真死光了不太好给青囊宗交代，所以凑合著撒一把饲料；再或者，都是人类，出于同族产生的同情心……
陈景作为饱受社会毒打的青年，他更倾向于从价值上，判断一个事物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试图寻找凡俗的价值。
注意，这个价值，是主观的，是那些具有凡俗支配权的人而言，凡俗的价值。
陈家对豪族的价值是源源不断的贡献资源。
那么凡俗对修行者的价值呢？提供了什么东西，作为生存的凭证？
总不能是因为和凡俗比较好生孩子吧……
“小陈老爷！”
“是小陈老爷回来了！”
“小陈老爷近日可好！”
陈景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外，随即看到一双双充满惊喜与感激的眼神凝聚在自己身上。
他忽然觉得莫名愧疚。
自己这一世是灵植夫，上一世是打工人，虽然分别在修仙与物理学两门大道中入了门，但不影响两辈子都是个牛马。
而此时，仅仅是因为有比自己更低的阶级，就开始用上位者的思维，用价值来衡量自己出生的群体。
自己似乎从骨子里就把人看扁了。
人的理想，尊严，情感，活著的意义，完全与价值挂钩了……
“菜就不配玩吗？没有价值就该死吗？什么混蛋想法！”
陈景甩去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
挥挥手，让正在架锅的陈家人闪开，坐在大锅前，取出储物袋，拍下大把洗净切好的灵植韭菜。
香料多少还是值钱的，值钱就意味著匮乏。
韭菜自带香味，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的平民美味。
“小陈老爷来加餐了！”
“香！”
众人大喜。
一旁的凡俗陈家人不由说了句，“这可不是一般的韭菜，乃是灵植！连我等血脉亲族，也是才吃上不久，二少爷心善，特意给你们带了些。”
“什么？”
众人难以置信。
他们可是非常明白灵植的价值，要知道，进山采野生灵植灵药等各种灵物，然后高价卖给城中的老爷们，可以说是最划算的买卖之一。
至于自己吃？
别闹了，几千块甚至几万块吃一顿好的，什么家庭啊。
“不可能……”
大家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
灵物如何入得自己之口。
那陈家人又说了：“二少爷之前施粥，就在米中掺杂了灵米，否则为何你们吃过之后，几日内百病不侵？”
“咳。”陈景咳嗽一句，打断对方说的话。
之前是为了搜集功德愿力。
所以自己只需要诚心做事就好，特意强调在粥里加了灵米，就有些功利。
不仅没说，也不允许陈家其他人在灾民中公开说。
这小子应该是憋了很久，看见陈景开始公然撒币，以为不用装了，摊牌了。
是以迫不及待的抖了出来。
只能说，还好他陈某人功德愿力早早就搜集完毕。
“我陈景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好。”陈景看著突然沉默下去的一片人，说道：“区区灵植，我还是匀的出来的，倒也不是大事。”
“小陈老爷，我等并非不知感恩之人，实乃……”
一名汉子站了出来，紧握双拳，如鲠在喉。
差距太大，以至于想说一句愿当牛做马报答，都成了打蛇上棍，得寸进尺。
“诸位若心存感激，便好好生活，莫让我好事白做。”
陈景挥挥手。
施粥过后。
便开始巡视灾民们的基建工作怎么样，他可不是让大伙闲著，盖房子，修路，开垦耕地，修建水渠，等等事务都有安排。
能吃饱，有事干，有钱拿，就能让人心安定。
只是陈景也不知道，后续该怎么样。
等一切过去了，大家各回各家？
还是就近安顿下来，形成外城的外城。
“咦？”
陈景视察的时候，发现短短几个月，他大致规划的东西竟然已经有模有样了。
桑田阡陌，鸡犬相闻。
修路的修路，盖房子的盖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