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和事 第23节

跟我有时玩在一起的孩子乳名叫“阿良仔”,学名叫“曾景良”,安静而善良。十几年前我在“美丽华”开画展时还见到他,仍然规矩可亲。说是要去九华径看他,却至今没有如愿。

共产党吸引了无数热血青年

楼上还住着两位马上就要回去的进步女大学生,他们收藏着许多中共中央领导人的照片,其中有林彪。她们说林彪长得漂亮,我接过一看,也的确漂亮!怎么一个勇猛无边的大将军竟会这么漂亮!浓重的眉毛,英武的眼神,加上一点过分的文雅,真不可思议。她们说林彪还没结婚,……“有的女大学生还准备嫁给他咧!”

这个“有的”我不知是谁?是不是她们自己?

几十年以后见到林彪,再想起那张照片时,我相信那是一张儿童照片吧!

后来屋后搬来了沈曼若,湖南人,早年毛泽东、刘少奇的同道,青年时代,在法国学习研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回北京后蔡元培请客,有刘师培、黄侃、胡适这些前贤在座。蔡问刘师培认不认识沈曼若先生?刘青白眼说:“喔!那个沈伢崽啊!”

沈曼若那时才二十来岁,不高兴了!“我就是沈曼若!”

“喔!”刘师培说:“你就是沈曼若啊!你,读过什么书呀!”

“什么书都读过!”沈说。

“什么书都读过?那举一本来听听呀!”刘说。

“《论语》!”

“喔!读过《论语》,不简单哪!有什么心得呀!”

“有一句!”沈说。

“给大家讲讲着哪!”刘说。

“老而不死!”沈说。

……

住在我屋后的就是这个沈曼若。

瘦小,白皙,精神十足。讲到解放的北京,他说:“我是马上就要回北京去的,见到润之和少奇,他们不给我个好差事做做我是不答应的!……”

他以前是李济深的首席秘书,李已在北京,地位很不平常,我们区区这座小楼后房,川流不息地来着接线拉关系的国民党泄气要员——刘建绪、贺耀祖这类人物。

我忙着我的事,刻一些迎接华南解放的木刻,画一些画,写一些电影脚本和拉七拉八的散文和诗。写过十来篇“白华村人物印象记”在《大公报》连载,写这方面的东西,算是最早的了。《大公报》那时候的罗承勋兄最是清楚。

回广州参加华南第一次文代会,见到叶剑英、冯白驹这些传说中的人物。

回香港后搬了家,住到香港坚尼地道这边来,一个月仍是五十块钱一个月,住处却小多了。

一九九五年六月五日

原刊《文艺报》(香港)第二期

黄苗子

记邓尔雅先生

从“书越读得多越蠢论”到“大革文化命”,从几十万“右派”知识分子被“打入另册”、贬窜流放到“扫四旧”,传统的学术文化已经被“扫”得差不多。和权威学术路线似乎格格不入的一种传统学科——“小学”、“训诂”、“说文”,“六书”这些从清初、特别是乾、嘉以来到民初都十分红火的考据之学,七十年代前后,便被“打入冷宫”,门庭冷落。当时如有人研究,那就被指为:“胡适之派的烦琐考订”,是钻牛角尖,是“把人引到脱离政治、脱离现实、脱离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迷途上”;被认为只是玩古董、抽鸦片的遗老遗少们的有闲嗜好。于是这一门学问,便很少有人敢于问津。

“小学”并不解释为小孩读书的小学校,而是研究中国文字的来源、变迁、形体、结构、声切、音韵等的一门学问。“训诂”(或作“诂训”),即把古代文字或词句用今天的文义作出解释。“说文”则是据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一书,来研究中国文字,“六书”是古代教小学生识字的一门学问,把汉字分为“象形”、“会意”、“形声”……等六种组成部分,以便于学生认识字的来源,也是《说文》一书解释汉字组成的规律。统称为“小学”的这门学问,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文字学,但如把它的范围推广一些,甲骨研究、金石学、音韵学、古文文法,也都和“小学”、“训诂”有血缘关系,是先代流行的考据学(“朴学”)的一个支流。

这门学问有什么用处?它的功用不小。

要了解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历史,就必须根据古代遗留下来的文字、金石镌刻或简帛、书籍记载下来的资料,但古人的字体和字句,现代人已经很难认识了解,要读通这些古代文籍,首先必须有小学家出来担任沟通、翻译的工作。举《诗经》的例子说:这部二千五百年前的诗歌总集,是把我们祖先的文化历史、生活风习糅合在一起的文艺宝典。三百篇十五国风,全是当时有韵的白话诗。但因时代距离久远,不仅文字的形、音、义难认,当时的政治、礼制、征战、狩猎,以及民间的农桑劳作,娱乐歌舞、男女婚恋、风情习俗等等,也必须对之有深入的探索理解,才能揭开这些神秘美妙的古代诗歌的内幕。“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古人听到河洲畔雎鸠的鸣声和悦,就联想到男士对淑女的追求。“关关”,和鸣之声,雎鸠是鸠鸟中之一种,这都要凭小学家去做探讨诠释工作,所以小学家必须具有丰富的学问知识。

于是,我想到先师邓尔雅先生。

少年时代,我随待先父冷观先生在香港读书时,就有幸拜识尔雅先生,时间大约是一九二四年。尔雅先生早年是粤督张之洞创办的广雅书院的学生,大约在光绪二十二年(一八九六)。那时,尔雅先生的父亲邓莲裳(蓉镜)任广雅书院院长,先祖芑香公(绍昌)受张之洞聘为书院的文学馆分校。尔雅先生那时十五六岁,是芑香公的学生,和先父又是同学。芑香公早年是阮元在粤所办的学海堂书院的学生,清季粤中大学者陈兰甫(澧,学者称为东塾先生),任学海堂学长数十年,芑香公于光绪四年(一八七八)选学海堂专课肄业生、得师事东塾先生,东塾先生的曾孙陈之达,也肄业广雅书院,与尔雅先生交谊至深。有这些渊源,所以尔雅先生和我家先代的关系不浅。

此外,我在十二、三岁时,和比我年长多岁的画家黄般若兄结交往来,般若兄是东莞人,和尔雅先生同乡世交,经常出入尔雅先生之门,其后还成为先生的乘龙快婿。由于这些因缘,我和先生关系更深一层;但是由于自己自幼惰忝放纵的个性,没有认真接受先生的教诲,尔雅先生真正的入室弟子,却是我四哥万夫(祖雄),他勤奋地从先生治小学和书法篆刻。先生于一九二二年定居香港以来,似乎够得上称弟子的学人不多,四哥是三十年代亲炙深切的门生,四哥的学问功夫,受到尔雅先生的深切期许,但是由于当时有思想的青年人,都把爱国救亡视为生命的第一意义,抗日战争开始,四哥便放弃学业,只身从香港跑到陕北,最后,流血牺牲于晋冀察边区的日寇炮火中。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当了烈士,便当不了学者,这就是我们这时代的大悲剧!

在中华中学,尔雅先生教的是书法、文字学课程,他为了照顾学生的程度,深入浅出的讲授使学生听得趣味盎然,自然是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记得先生讲文字声韵,说到每一地方方言的不同发音,举例说:广东话“没有”,方音略如“髦”,是由古代汉语,“毋”、“罔”、“亡”、“无”等字的一音之转,而在湖南,就念作“卯”;到了广西,“母懊”切的上声音,就念为“摩凹”切的平声。他讲:从前有一位到广东经商的广西人,收到妻子托人捎来的家书,是不识字老伴的手笔,上面画个猫咪,下面画个铜钱。旁人看了莫明其妙,丈夫一看就说,“这是没有(猫)钱,向我告急了”。故事一说,同学在笑声中便领会了古代文字的“象形”和“假借”等意义,方音的来源和演变等道理。

尔雅先生五短身材,精瘦有神;两撇胡子,更表现出庄重仪容与学者风度。在追随先生的六七年中,从未见过他疾言厉色,喜欢说点笑话,喜欢谈文艺掌故,恨不得把一脑门子学问都掏出来给人。由于他博学而不拘泥于前人成说,(这和他早年游学日本,接受外来的治学方法有关)因此,见解新异,引人入胜。对任何事物,都饶有兴趣地追本寻源;在茶坊酒肆,他举出“茶”字与“荼”字的渊源,“茶”即“荼”和“槚”字的音转。茶最早由福建输住欧洲,福建方言“茶”的发音,也是“茶”的音转;而欧洲人对这未见过的舶来品,只能依出产国的发音作TEA,即是闽语“茶”的发音。他又指出酒的最早发明是树上果实掉落山坳水窖中,经过发酵,其味甘芳,被人(最初可能是猿猴)发现,取为饮料的。公元前三千年的殷商人已经酷嗜麹蘖,从发现的殷商陶器、铜器中,酒瓶(尊、壶、彝、卤等)、酒杯(爵、角、觥、觯等)的名称、形式、作用(祀神、宴宾、独酌)种类繁多,各有区别。《史记》记殷纣王“酒池肉林”,“为长夜之饮”等文献,是可以从发掘出的古文物互证的……这些饶有兴趣的故事,记得都是第一次从尔雅先生处听到的。往事如尘,已不止龚定庵所谓“复我童心六十年”了。

尔雅先生教书法,除了指导我们基本的用笔方法等以外,主张各自选性情所近的书体来学,但要求初学先务方整,勿求奇纵;他指导我除了学《张迁》、《史晨》等汉隶之外,再选隋碑小楷放大临写,我们开始学《鱼公姬夫人碑》;但我那时喜趋时髦,得到一套上海扫叶山房石印本郑板桥手写全集,如获异宝,偷着模仿,没有遵从师训,打下严格的基本功,以致垂老无成,至今回想,后悔已来不及了。

尔雅先生的书法,无论篆书行楷,都给人以一种整洁圆静的美感。他的行楷早年接近晚清流行的北碑格调,其后见到他的前辈邓铁香(承修)以北碑参小篆八分的行楷书风,深受影响,一变而为瘦逸遒劲的独特的风格。略如北魏始平公刻石的结构而秀腴活泼,骨力劲健,如锥划沙,得巧拙相成之妙。先生很欣赏苏东坡“书贵瘦硬方通神”这句话,他不喜欢刘石庵(墉)书的肉多于骨,说:学之容易近俗。有人评先生行楷,谓如孤山处土,吹笛梅边,允为逸品,这是很难达到的艺术修养境界。先生的篆书,大抵从小篆入手,其后参以金文大篆,这本是吴大澄、黄士陵(牧甫)当时的风尚,但尔雅先生本人,更以渊博的六书、训诂学问,加以在不断增多的商周金文与逐渐出现的甲骨文字中,广泛搜讨古代篆书的美学规律,形成了历代书家未曾发现的篆书新猊。尔雅先生常喜欢引用邓完白(石如)“斯翁以后,直自小生”那句豪语,但历史演进,斯翁(李斯)以“前”的上限,也并不难夺席了。先生的篆书,行笔有如屈铁,整齐刚劲,力具千钧;章法结体,讲究规律中的奇变。黄宾虹论书,有“浑厚华滋”之说,拿来比拟先生的篆法,也是恰当不过的。先生的篆书风格和功力,也得力于他长期的治印工夫,他把秦汉玺印的结构布局应用到篆书的结体章法上,形成一种古雅而又新颖的独特作风。先生在一九三二年《题黄牧甫印谱》诗,有“布白几何入三昧”之句,他认为黄牧甫治印,能把几何图案的结构(布白)方法应用到篆刻上,所以在邓石如(怀宁)以后,牧甫(黟山)成为集大成的“神者”(原句:“怀宁以后谁神者?惟数黟山集大成”),这诗在推崇牧甫,但也可看出有夫子自道的意味。先生在书法上的“与古惟新”,正是做到前人未做的功夫。

“东汉青泥迹已陈,自将铁笔写贞珉:我家篆刻寻常事,不断相传有印人。”(先生题容庚兄弟同辑《东莞印人传》)尔雅先生的篆刻与书法,世人并称双绝,先生自少喜欢刻印,自述云:“尔雅小时入塾,师教兄以《文字蒙求》、《说文部首》诸书,因得旁窥窃听,略知六书体例,乃比人为早,后捉刀嬉戏,童心颇顽;加以家有藏书,凡关于印篆之属,偷得余闲,辄手一卷,遂解篆刻。”(《邓斋印可》自序)其后就读广雅书院,曾从芑香公请教:“尔雅方童年,初学捉刀,以所刻呈教,屡承诲示,不啻问业师也。”(题屺乡丈《秋琴馆诗集》小注)但先生在治印方面的跃进,应是二十八九岁从日本归国,看到黄牧甫的作品以后。牧甫曾是吴大澄幕僚,二人对金石文字的功力甚深,均工于篆书,但牧甫尤以篆刻名于世,当代治印名家,很多受到他的影响,在金石考订和说文六书方面的钻研,本来和吴大澄、黄牧甫有共同趋嗜,一旦发现牧甫在篆刻上的崭新面目他就不能不倾倒备至,先生有一句名言:书从印入,印从书出。这两者的融会贯通,可能是从深研黄牧甫篆刻得来的领会。但尔雅先生在刻印方面,广泛吸收秦汉三代的权、量、泉、布、镜、鉴、瓦当等铭文入印,时或采六朝佛像、碑字入印尤为奇谲美妙,其朱白文印,下刀斩钉截铁,朴拙遒劲而姿媚绝俗,似乎又在前人之上了。

先生嗜抽卷烟,口袋里装满了小长方形的卷烟纸,对于先生,这小纸片不单纯是抽纸烟用的,他在读书(甚至在朋友书斋谈天,或茶馆读报时)发现对他有用的资料,就马上拿出卷烟纸片,认真地抄下来,我当时不懂得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先生说:做学问的人,凭的是资料,资料要一点一滴去积累,小纸片儿积得多,把它分类整理出来,就是你最宝贵的资料了。先生的教导,使我认识到一个人的渊博学问,都是由点滴积攒得来的,这些锱铢积存,要下苦功和毅力。浅尝辄止,是不能有大成就的。但更重要的体会是:书法、篆刻,原是一门艺术,我原以为只要从书法的用笔、结构布局等笔墨方面用功,或顶多读几本《临池管见》、《艺舟双楫》等,便可以跻身于书法家之林。但当我体会到尔雅先生的艺术成就如此卓越出群,原来在笔法(书艺)、刀法(篆刻)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后台支柱——小学训诂的学术修养。这门学问似乎和书法艺术的成就无关,其实,要达到书法艺术的深造,字的根源、演变、结构、陶文、甲骨、大小篆以至隶书、行楷的变化,都和书法艺术有内在联系,书法、篆刻功夫越是到家,越学得这门学问缺少不得。当然见仁见智,艺术的任何入门,任何道路是可以任人自由选择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尔雅先生的诗,也如他的书法篆刻一样,隽永有味,古朴中含清新。我更爱他风趣十足的佳句如:“一针十九维他命,百岁寻常荷尔蒙”(《壬辰元旦》),“地球与月往还频,痛痒相关影迹亲”(《丁丑秋冬杂诗》。按:一九三七年,已有登月球的预见了。一笑);“人虽博犹贤,马当引为耻;既无九方皋,不如勿千里”(观赛马);“酒属魔浆工作祟,芋诚灵乐太相思”(咖啡)等等,不一。容希白先生谓先生“篆刻学邓石如、黄士陵;正书学邓承修;诗学龚自珍,而均能变化以自成家,观者罕知其所自出”,诚为知言。先生游日习美术,画亦老辣朴拙,尤以折枝花见长,吾家昔有先生花卉山水屏二副,每过书斋,辙为流连神往,今不复见矣!

先生名溥,以古人训蒙书中有“宋延年、邓万岁”句,更名万岁。又因王恂三岁便识“风”“丁”二字(见《元史·王恂傅》)晚年自号风丁老人,意思是年老了,还只像三岁的王恂那样,只识得两个字。用意谦逊而饶有风趣。先生在书画作品中署名,多作“尔疋”,“疋”即古“雅”字,不识者或误读为“匹”。

先生于光绪九年除夕(阳历一八八四年一月二十七日),以一九五四年十月共日卒于香港。得年七十有二。

尔雅先生是东莞邓莲裳先生的第四子,莲裳先生为清末名儒,同治辛未翰林(先生自刻印章曰“太史公牛马走”,用史迁语甚隽),历署江西粮道、乡试、会试同考官,文渊阁校理,国史馆提调等职。先生虽生于北京,却是地地道道的香港人,先世于北宋自江西吉水迁香港大埔锦田村,由于锦田尚有祖地,故民国十一年定居香港后,即营建绿绮圆宅于锦田,并写了大量有关大埔一带(据考订:沙田大埔海湾,有三小岛,俗呼三杯酒,此地即古媚川都,乃五代南汉采珠之场)一带的历史风物诗文。

他童年在江西就读,旋入广州学海堂,中年漫游日本,来往上海,徘徊于桂林山水间数年;此后三十三年,栖迟香港,终老此间。

先生于当代名士中,与苏曼殊(玄瑛)结交于日本,交最深;曼殊死,先生改斋名日苏曼那庵以示纪念。诗人黄晦闻,画家黄宾虹、高剑父、张大千,粤中名士蔡寒琼(守)、潘致中等,与先生艺文探讨,诗札往还不绝。先生与柳亚子神交数十年,终未谋面;一九四○年,我在香港,曾邀先生及马小进、陈君葆诸前辈小叙,并邀亚子先生,以事未果来,是年有《叠韵和尔雅》诗,小注有笛子约君会饮其家,余以先有所期,不能赴。(见柳先生《磨剑室诗词集》下)。但先生为南社中坚,曾主持南社湘集数年。

尔雅先生的高足弟子,早年的所知有女弟子伧竹骞,从先生习诗词,曾任北平师范大学、中国大学教授。先生甥容希白(庚)、及肇新、肇祖兄弟,于民二(一九一三)在故乡东莞从先生习小学、治甲骨金文,肇新早卒,容庚、肇祖兄弟均北京大学名授,著述甚丰,容庚《金文篇》,允为古文字学要籍;先生生平绝学的部分,总算后继有人。

先生生平所蓄文物,最宝爱者为唐代绿绮台琴,为明末名士南海邝露(湛若)抱以殉难者。海内名流,题咏迨遍。

尔雅先生是民初以来的文字学大家、书法家、篆刻家、画家、诗人,继承了东塾先生以来岭南学派的治学风气。可惜在“栲栳量金多买卖,人人火急向欢娱”(先生《香港》诗句)的商业都市中,国故小学,过问者希,先生遂以书法篆刻名当代。先生生平著述,所知者有:《文字源流》(约四十余万字,原稿今藏香港艺术馆)、《邓斋笔记》、《艺觚草稿》、《集唐宋诗联》、《聊斋索隐》等,均未见行世。一九六○年,容希白教授为刊行先生诗稿《绿绮园集》于广州,然风雨晦暝,选存仅三分之一,深冀不久之后,《文字源流》、《诗集》等巨著,终能与世人见面,与先生书画篆刻,同为祖国文化之光,则不特近二百年岭学之盛事也!

我于十九岁离家,从此很少回香港向尔雅先生问安请益,对于先生生平及晚年生活,所知不多。最近波翁(般若)之子黄大德兄,以搜集到外祖的生平资料,编成年表初稿示余,因此触起写此文的念头,其中也有引用年表的地方,并此致谢。

一九九八年四月于澳洲之布里斯本寄庐

黄庆云

李先生的迷宫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一位朋友颇为郑重其事地问我:“你要访问一个奇怪的老人吗?他,无儿无女无家室,却偏爱自制一些布公仔,而且造得非常灵巧,可能你会写出一个故事来。”

她以为这老人家也是童心一族,合乎我采访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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