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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的鹃花--马丽娟回忆录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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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懂行的师傅一看就说:“呵,这个可不是一般人穿的。”

“那你甭猜是谁穿的了,按照这个质量,我要做××套能不能织出来?”

“很难织得一模一样。”

我也不能把这条衬裙拿给师傅们研究,只是让他们研制出相仿的材质即可,最后的成品料子更厚实,但效果不错。江青拿自己的衬裙做样品这件事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

这时候又来了个棘手的任务。各个单位的服装箱子都是木制的,赴美团为了减少重量,决定用制作飞机的轻薄铝材质做箱子。王正负责,但我是制作人,箱子的型号、形状、数量,统统由我决定。北京汽车厂给我们派出了一辆车,那段时间每天都要出去,后来人家都调侃我们:“你们俩的汽车都已经绕地球多少圈儿了。”

国防部把材料批下来了,但没有地方做。装乐器、衣服、鞋子的箱子形状各异,普通制箱厂的技术难以承受,最后飞机修理厂接受了。但做好的成箱里面有毛刺,还有铆钉,箱子的内包装又成了问题,我又忙了起来。

最后,因中美关系紧张,赴美团没去成美国,而是改道去了非洲。我已在赴美团参加了一年多的筹备工作,去非洲的名额中原本是有我的,但是,到快启程出发时,突然被团长浩亮的小兄弟顶替下来,就没去成。这个人是搞装置的,根本不懂服装工作。后来,我才明白,当时在文艺界凡有出国等好事,由当权的官员安插自己的亲信是常有的事。用现在的话说,这也是一种腐败。

赴美团回国后,有些箱子让几个歌舞团分了。这些箱子都是好东西,轻薄便利,我代表东方歌舞团收了平箱、立箱和挂箱。现在团里还在用这些箱子,不过年轻人并不知道这些箱子竟是通过我做出的。

“文革”后期,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举办国宴,招待一个非洲国家的元首。万万没有想到还发给我一张请柬,请我这样的小人物参加。那天傍晚要吃晚饭时,办公室的人给了我去人民大会堂的请柬,还叮嘱我换身衣裳。想了半天,我穿着从芭蕾舞演员那里借来的样板服出席了国宴。

国宴后,我还一直保留着菜单,但搬家时不小心弄没了,太后悔了。记得当时一共有一百多桌,我坐的25桌位于比较中间的位置,我旁边是朱逢博,是20世纪60年代,我国歌坛上的一位富有才华的女高音歌唱家,桌上还有外交部的年轻人。他们都很亲切温和,喝茅台酒时还拉上我,我有礼貌地婉言相拒:“对不起,我不会喝,我闻闻就行了,给你们男同志喝吧。”

赴美团,两次擦肩而过

这是总理病重时期的最后一次国宴,也是我一次难忘的经历。

粉碎“四人帮”后,文化部又第二次组成赴美艺术团,中央各文艺单位各派7人,东方歌舞团6人。我当时正在广交会参加演出工作,领导突然打电话调我回北京,作为主管服装的人员参加赴美团工作。但是,当我按着电话的通知向领导报到时,领导改口说:你的任务只是帮助独舞演员阿依吐拉制作服装,完成任务回单位继续工作……我听话听音,预感到情况发生了变化,我这个被人摆布的小小服装管理员可能又去不成了。后来,从正式公布的出国人员名单中知道,我又被人顶替了。我两次赴美的机会都擦肩而过的原因竟是如此的相似,这让我十分惊愕,也很困惑。

30周年国庆庆典

庆典前一个月各单位集中到一起讨论,我们住在北京市文化局,设计人员住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各单位的美术设计师云集在表演美术组,任务是画图,多次讨论、多次否决,反复磋商新的设计方案。按说专门从事服装管理的人是不必参加30周年国庆高规格的筹划活动,但或许是因为我搞了这么多年文艺工作,曾多次参加重大演出活动,才有机会亲历这种高级别的会议。

 

庆祝建国30周年工作人员留影(前排右二是马丽娟,负责文艺大军的服装工作)

明确方阵的颜色后,创作组负责服装设计,我和王正两人全权包揽服装制作。方阵的服装制作不比舞台那般轻松,一个方阵由250~300人构成,所有服装的制作安排、布料选用只有我们两人做主,工作量较普通的晚会成倍增长。

方队的前导又叫仪仗队,有人举着毛主席像和标语,还有人负责拿红旗。要求方阵各排的服装有变化倒是不难,只要整齐、统一就可以了。接下来是象征大海的方阵队,队员们身着蓝上衣、白裤子,手上还拿着蓝绸子来回甩,一边起一边落,形若波浪。工人方队的服装有难度,那种艳蓝色不好找,用不同颜色调配出来也总有色差。农民方阵的衣服也好办,各个文艺单位都有大量的农民演出服库存,不存在服装设计方面的问题。再后面就是陆、海、空三军的士兵方阵,表示他们正在建设祖国的国防事业。56个民族的方阵有讲究,当时人数多的少数民族排在最前面。服装是从民族歌舞团征集的,不够就照着现成的样子制作。

《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8个样板戏需要用彩车,有两辆大卡车那么长。演员们要做舞蹈动作,车内一定要足够宽敞。彩车的四周还得镶边儿,不能是大卡车光秃秃的,得有布景。

北京市文化局积攒了历年来的演出服,我们尽量找。学生方队共8个,跟在彩车的后面,蓝色、红色、紫色……方阵块的颜色都要调开,而且学生手里还拿着红、蓝、紫、黄的花道具。8个样板戏过去后,方阵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彩排的时候我要检查方阵存在什么问题,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故。

有天来了通知让我去文艺大军指挥部报到,我还以为是认识的人找我,高兴地跑去了。结果推开门一看,一个海军领导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

他抬起头,缓缓地问:“你叫马丽娟?”

“是啊。”

“你马上坐军用飞机去上海,买艳蓝色的料子去。”他递给我一封介绍信,还有支票。

“艳蓝?买艳蓝色料子干嘛?”

“工人方队需要穿艳蓝色的衣服。”

我站在那儿犹豫了半天,一方面我不会说上海话,另外命令我马上就走,也不让跟家里打招呼。突然间我想出一个好主意,便问道:“这样吧,我如果要在北京能解决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去上海了?”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拿好介绍信和支票,我马不停蹄地赶往常接触的单位,第一站就是北京印染厂。厂长听我的要求后,坦诚地道出了他的真实想法。艳蓝色不同于浅蓝和深蓝,尽管颜色很深,却亮得鲜艳,当时的普通工艺是满足不了此种染色要求的。他便建议我提升到化工的高度,去新华印刷厂看看。

去哪里都靠公交车和我的两条腿,好不容易找到了,说明来访意图后我便跟着工人进了车间。那个车间让我不由得眼前一亮。一般的印染厂、印刷厂都脏兮兮的,男同志们光着膀子穿花裤子,上面沾满了颜料。但这里窗明几净,架子上晾晒着各种各样的染布和床单。师傅实话实说:“我们倒是有蓝色,可是你说的那个蓝色可能出不来,我们都知道,花高价到德国可以买到。”可那时中国与欧洲国家的关系不好,想从德国弄来成品,实属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