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后我们就马上去了宣武医院进行复查,从复查的结果来看,她的各方面情况都是很好的,癌指标等几个方面都正常,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可老天并没有让我们安然地携手走完这一生。2004年,我们再次一起去了美国,回国的时候就发现她的癌指标偏高。检查之后发现,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锁骨下面。
我的心情很难过,马上就让她在北京肿瘤医院做了手术,手术之后就是化疗、放疗。
第一次手术结束之后,医生说已经大面积切除了,只要保持得好,化疗是可以不做的。当时我们对化疗也有一种恐惧感,所以最终就没有做,这个决定至今让我后悔不已。
化疗是很痛苦的,每一次看见她在痛苦之中,我的心仿佛被千万把利刃狠狠地刺着。
2005年,包括儿子在内的孩子们都聚到了一起陪伴她,她的精神状态还是很不错。她一直就是这么坚强,哪怕是逼着自己对着我们笑,最后我们就真的不知道她是否还陷于痛苦之中了。
后来到了2006年,检查的结果表明癌指标仍然超标,进一步检查之后发现癌细胞已经向大脑转移了。
晴天霹雳一样,我当时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她是我挚爱的人,是陪伴我走过大半个人生的我的爱人。她那么善良、那么质朴,她作为医生救活了很多人,也为人带去了欢乐,我多么希望把她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我的身上。
天坛医院的院长赵亚度,是她比较好的朋友,他的建议是要做伽马刀[3]。手术做完之后,她的病情有所缓解,她的智力、说话能力都还不错,可是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坐在轮椅上。
做完手术,医院说还要做化疗和放疗,来保证病情不会恶化。手术是在脑部进行的,所以放化疗也是要对脑部进行,这令我和我的子女们感觉到了万分的恐惧。
对脑部的放化疗很有可能影响到她整个的神经系统,就算愈合之后也不确定会不会留下其他的后遗症。如果是那样的话,与她而言无非是再一次的摧残。
那个时候她虽然身体行动不便,但是她的头脑还很清醒,她不同意进行进一步的放化疗。后来经过我们整个家庭考虑,还是决定遵从她的意见,我们要做的就是陪她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为了照顾她,我最多的时候请过3个保姆。长时间的放化疗,对她的肺部产生了极大的损害。那时候她没日没夜地咳嗽,眼看着她痛苦不堪,每一声咳嗽都仿佛揪着我的心,每一声都让我难以入眠。
2007年,我卖掉了父亲留给我在老家的房子,200多平方米,20多万就卖掉了。我们这一辈子在工作上两袖清风,但承瑞治病的医疗费用却又太过昂贵,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卖房是唯一的办法。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和儿女们想尽了一切能够让她活下去的办法,尝试了4次治疗,可是当今的医疗水平,却是回天无力。
她还是走了。2007年10月13日23时15分,她和病魔抗争了9年又4个月之后,永远地离开我,离开了她的儿女,离开了这个她还有万千留恋的世界。我悲痛欲绝,可也再也没有办法告诉她我对她深深的眷恋。
从她病情开始恶化的时候,在我心底的深处就已经预见这一天的到来,可直到她真的离开我的时候,我才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切肤之痛。我有愧于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没能分担她的痛楚。
为了能够让我专心于学习、专心于事业,她耗尽了她的全部生命。她既要在工作中充分投入,又要为家庭倾注心血。我总觉得是我的存在,才让她义无反顾地去透支她的生命,我们彼此实在是太爱对方了。
我的爱人不仅是一名贤惠的妻子,同时也是一名优秀的医生,这辈子救了很多人。从小儿麻痹、脑炎、麻疹、肺炎到肝炎,她都做出了贡献。
认认真真做事,清清白白做人,这是她一辈子的准则。她温婉贤淑、孝顺守悌,她爱岗敬业,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她是不可多得的好人,是我挚爱的、尊敬的人。
在几十年职业生涯之中,她没有接受过病人的任何礼赠。病人垂危的时候,她甚至会整夜守在病人身旁。她的一生都希望能够让病人们少受病痛的折磨,希望用她的知识和努力来为最多的人带去健康。
记得有一个名叫王法的孩子,他到医院检查之后就再没有去复查或者治疗。我爱人发现了他是乙肝病毒的携带者,觉得如果不及时治疗很可能发病。那个孩子即将面临高考,如果发病影响到了高考,那对他将是终身的损失。
我爱人很着急,她生怕这个孩子被疾病给耽误了。她只记得这个孩子所在的地区名和王法这个人名。尔后承瑞就像查户口一样,请求相关部门帮助查找这个孩子,最终找到了他。经过一系列的治疗,这个孩子的病好了,而且顺利地考上了大学。
刻骨铭心的爱恋,至善至孝的后代
还有一位住在甘家口附近的病人,她在怀孕时得了妊娠肝炎,情况很危急。住院之后,经过我爱人悉心地照顾和治疗,她的病情得到了缓解,并最终产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后来,有一次她还让我和她一起去看望了那个女病人和她的孩子。我们给孩子买了衣服,买了一些东西。她说是做一个产后观察,实际就是不放心。
我们两个像走亲戚似的去看望了他们。他们家里面的老人都很高兴,她丈夫也很高兴,之后我们还互相来往了一段时间。
承瑞把病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来对待。她和她的同事们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没有人说她半个不字。她为人谦和,待人诚恳,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
生活在艰苦的年代,冬天要常常出诊,没钱做罩衣,她就穿着光棉袄。我在苏联那段时间,家里的经济很紧张,承瑞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身心都很疲惫,但如此辛苦的她,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后来我回国探亲,发现她没有棉袄罩衣,就把出国时发给我的风衣染成蓝色给她改做了罩衣。
在3年自然灾害时,传染病院每个月给医生有一斤营养肉票,但她把肉都给了老人和孩子。那时候国内什么都没有,孩子甚至连奶粉都不够,可是她从来没有在信中对我透露过抱怨,永远都是笑着说没事儿,说很好。
回国探亲时,她去车站接我,我看见的是一个身上浮肿着的憔悴的她。我很心疼,也很自责,同时更为有这样的妻子而无比的骄傲。
她的离去给我带来了极大的打击,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全世界骤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我的心脏如玻璃般支离破碎,恨不得就那样陪着她去了。
她走之后,我整个人都沉寂在巨大悲伤之中,我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无助,就像整个灵魂被抽空了一样。
我很庆幸我有一群孝顺的子孙,儿女和孙辈给了我很大的安慰。他们抚慰我、关心我、爱护我,让我感觉到还有他们在,我并没有失去全部。
2006年,曾庆华可爱的三个孙辈在北京的家中合影
刘璐(左)毕业于西南政治大学法律系,现国家公务员;
李晓非(右)毕业于北京国际关系学院,现在美佐治亚大学攻读博士;
曾详文12岁,在佐治亚亚特兰大念中学,学习和钢琴、网球均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