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没看懂,只是他扭头的动作过大,反而引起了赵策英的主意。
情急之下,永昌伯福至心灵,说道:“太子殿下,您还是亲自去见太后大娘娘说明情况吧,这里有我们呢。”
赵策英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带着歉意说道:“是我的不是,我去去就回,这里就交给永昌伯了。”
永昌伯连忙低头答应。
其实,永昌伯就是随口一说,却误打误撞说到了关键处。
赵宗全父子和曹太后之间的微妙关系,于公于私,赵策英都应该去见一见曹太后。
李猛这一次是真的用满满都是敬畏的眼神看向永昌伯了。
无论这是能力,还是运道,都值得他敬畏。
……
赵策英离开后,永昌伯才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刚想找口水喝,殿外又进来了一人。
永昌伯定睛看去,原来是他的儿子梁晓。
这一次,永昌伯是真的看到亲人了,他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梁晓面前,拉着梁晓的手,真的哭了,“晓哥儿!”
梁晓已经知道了自己父亲做了什么,也是又震惊又疑惑,但最后都化作了一句话,“父亲辛苦了,这里交给我吧。”
永昌伯如蒙大赦,立刻退到了一边,去找水喝了。
过了一会儿,赵策英回来了。
梁晓主动上前行礼问道:“太子殿下,大娘娘那边怎么样?”
赵策英感慨道:“幸好有你父亲,大娘娘那边根本没时间反应,见了我,也只是问了情况,关心了一下父亲的身体,只是……父亲的身体状况,这一次真的瞒不住了……”
梁晓宽慰道:“殿下放心,咱们早就有所准备了,便是……也能稳住局势的……”
赵策英略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清臣,我都已经听说了,我舅舅那边,我自然会教训的,你让金吾侯转达的那些,都没问题……”
梁晓脸色一板,硬邦邦地说道:“太子殿下恕罪,小妹粗陋浅薄,配不上国舅爷,还请殿下收回成命吧。”
赵策英:“……”
此时此刻,赵策英是真的想要一刀宰了沈从兴,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第208章 虎贲军入宫!(4K)
对于梁晓的反应,赵策英十分的理解,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严格意义来讲,从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出发,沈从兴其实才是有道理的那个人。
哪怕是续弦,进了夫君的大门后,也自动成为了夫君前面几个孩子的“母亲”,必须担负起养育的责任,否则就是“不慈”,女孩子以及女孩子的家族会被戳脊梁骨的。
可是,对于站在了权力金字塔顶尖的皇室和权贵来说,三从四德并没有对平民百姓那样强大的约束力。
毕竟,社会运行规则,其实就是他们这一小撮人,为了巩固自身的统治而制定的。
在赵策英看来,梁晓的要求真的一点都不过份。
毕竟,梁家并没有要求沈从兴将发妻大邹氏生养的三个孩子逐出家门,老死不相往来,只是想让他们暂时离开沈家一段时间,还承诺了会将这三个孩子照顾得很好。
究其原因,也只是想让自家妹妹和沈从兴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然后再给继子继女们当后妈。
赵策英不能理解,为什么梁晓如此在意这一点,但他们禹州人现在有求于梁晓,这都不叫事。
无论是祈福,还是探亲,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让沈从兴发妻的三个孩子离家一段时间,这事就能对付过去了。
赵策英根本不会觉得这是个问题,也不会觉得这是梁家在侮辱沈从兴,甚至还看出来了,沈从兴其实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他觉得,若是自己是沈从兴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和梁晓勾肩搭背地论亲戚了。
结果,沈从兴竟然硬邦邦地拒绝了。
赵策英现在觉得自己头疼,胃也疼。
这叫什么事!
赵策英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对梁晓说道:“清臣,你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个舅舅,往好听了说,是重感情,实际上就是个棒槌,他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个意思……”
堂堂皇太子,板上钉钉的帝国继承人,现在却对一个臣子如此的低三下四。
即使是自家理亏,赵策英也觉得憋气。
可他还必须这样做。
赵策英确实想和梁晓做亲戚,将来润物细无声地“吞并”掉梁晓的势力。
在赵策英看来,如今梁晓成为“权臣”还不足半年,很多想法都还没有成形,现在正是套牢梁晓的最佳时机。
越往后,这件事越难办成。
可眼下,赵策英的亲戚中,唯有死了发妻的沈从兴,身份地位合适。
这就很尴尬了。
即使赵策英恨沈从兴恨得要死,也还是决定要保住沈从兴,还想要继续撮合沈从兴和梁晓的妹妹。
梁晓拿捏着语气,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幽幽地说道:“殿下,在沈家发生的事不是秘密,国舅爷把陛下气吐了血,昏迷不醒,如今看来也遮掩不住了,现在这样……您让臣怎么做人呀?原本就有人往臣的身上泼脏水,说臣是幸臣、佞臣……”
“殿下的良苦用心,臣心里清楚,也十分感激,所以虽然觉得国舅爷可能做不了一个好丈夫,但还是咬着牙同意了,可谁能想到,国舅爷竟然……竟然将小小一件事,闹成了现在这样……”
见赵策英的脸色变了又变,梁晓趁热打铁道:“太子殿下,臣的想法,也不瞒着您,凡事都是可以谈的呀,国舅爷不满意,大可以让臣的表弟给臣传话,讨价还价嘛,不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可谁想到,国舅爷竟然……”
梁晓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殿下,俗话说,人活一张脸,事情闹成现在这样,臣是万万不敢答应的,否则会被我梁家上下上百口人戳脊梁骨,就算是将来到了地下,列祖列宗也不会原谅我的!”
赵策英沉默了。
梁晓如此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再劝说了。
连列祖列宗都搬出来了,可见梁晓的态度之坚定。
赵策英也挺理解的,对于勋贵来说,有些时候,名声并不重要,但有些时候,名声又极为重要。
攀附权贵的名声可以担。
但是低三下四攀附一个老鳏夫,上赶着让自家女儿去当填房,讨价还价被骂了,不仅不生气,还上赶着嫁女儿过去,只因为这个老鳏夫是皇帝的小舅子……这样的名声,任何一个勋贵门第都不会想担上的。
眼下赵宗全还在昏迷,赵策英见短时间内解决不了这桩事,也就暂时撂到了一旁。
“清臣,这事……我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赵策英说了很多安抚的话后,将梁晓拉到了一旁,小声说道:“父亲到现在还没有醒,恐怕……凶多吉少了。”
如今梁晓也已经和赵策英很熟悉了,没有说没用的废话,直接说道:“殿下放心,咱们是有计划的,传位诏书也早就准备好了,若是陛下真的……仪鸾司、禁军、皇城司、京外大营中,都有殿下的人,关闭城门,再关闭宫门,殿下在这垂拱殿中正了身份,则大势可定。”
赵策英沉着脸说道:“还是太突然了,眼下太后大娘娘那边已经知道了,必定会有所准备的,仪鸾司、禁军和皇城司,咱们掌握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梁晓知道赵策英这是已经有了想法,当下直接说道:“全听殿下的吩咐。”
说罢,梁晓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策英深深地看了梁晓一眼,缓缓说道:“你从虎贲军中选一支精锐,入宫协助禁军,守卫宫门。”
梁晓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没想到赵策英居然要引虎贲军入宫。
虎贲军是梁晓以先帝的名义一手创立的。
在虎贲军中,说话最好使的人就是先帝,其次就是梁晓。
再然后,才是当下御座上的天子。
赵宗全父子虽然也往虎贲军中安插了不少人,但毕竟时日尚短,且要顾及梁晓的感受。
如今先帝已逝,梁晓就是在虎贲军中说话最好使的人。
在整个大周,虎贲军的情况都是特例。
而现在,赵策英居然要调虎贲军进入皇宫大内,维持秩序?
这是赵策英表示自己对虎贲军,对梁晓有着充分的信任。
毫不夸张地说,赵策英这是将自己的胸口露给梁晓看。
梁晓在心里感慨,赵策英身上虽然有很多小问题,但在“用人不疑”这方面,确实做到了极致。
当然,这种信任也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赵策英和梁晓已经在利益方面高度绑定了。
但即使如此,这也是难能可贵的了。
尤其是在梁晓和赵策英的舅舅之间闹得很不愉快的当下。
梁晓先是表了忠心,然后说道:“太后大娘娘那边,若是不同意,该怎么办?”
赵策英面目有些狰狞,显然是被身上如山般的压力,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用管太后大娘娘那边,我父亲和她也算是有了默契,我们父子两人,并没有做出惹得天怒人怨之事,太后也有太后的顾忌……”
“咱们一起演一出戏,让大娘娘以为我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大娘娘八成就会退让了……”
“好!”
……
大周皇宫,仁明殿。
曹太后的心腹宦官正在小心翼翼地汇报:“大娘娘,垂拱殿那边,太子殿下和梁将军发生了争吵……”
“嗯?”
曹太后也有些动容,她是知道的,赵策英和梁晓两个之前素不相识的人,在这半年时间中,关系急速升温,如今已经好得穿一条裤子了。
“大娘娘,太子殿下和梁将军的声音都非常大,语气也都很冲,所以咱们的人才能听到一些话语,似乎是……”
曹太后皱眉说道:“不要吞吞吐吐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大娘娘,太子殿下要召虎贲军入宫,梁将军苦劝无果,只能听令。”
“啪!”
曹太后用力拍了一下桌案,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心腹宦官吓了一跳,连忙跪地劝道:“大娘娘,你千万要爱惜凤体呀!”
曹太后“哼”了一声,说道:“仪鸾司、皇城司,还有禁军,还不够吗?还要引外军入宫,还是虎贲军,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名宦官小心翼翼地问道:“梁将军劝了好几次,但太子殿下固执己见,最终梁将军才屈服了……您看,要不要……”
曹太后想了想,说道:“算了,他们两人能吵起来,反倒证明他们的关系没有问题……不是情比金坚,怎么能像小两口一样吵架呢……”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曹太后的态度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说道:“随他们去吧,咱们不着急……哀家是垂帘听政的太后,这是先帝给我的权柄,就算做了太皇太后,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此时此刻,曹太后表现出了极强的自信。
她的心腹宦官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大娘娘,刀剑无眼,那虎贲军都是粗人,和仪鸾司的侍卫不一样……会不会……”
曹太后看了他一眼,温和地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忠于哀家的……无妨,他们不敢的,难道皇帝父子还敢将我一刀杀了,曝尸荒野?”
这名宦官刚刚站起来,就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膝盖重重地砸地。
“大娘娘!”
曹太后看了他一眼,继续温和地笑道:“起来吧,我心里有数,咱们呀,只管看戏就好了。”
这名宦官再次起身,看表情明显还有问题想要问,但最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