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后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八成是要举兖王的例子。
只是……新帝父子和兖王毕竟不一样。
新帝父子没有兖王的根基——在先帝的默许下,邕王和兖王都有自己的班底——也不像兖王一样被逼入了绝境。
曹太后缓缓起身,走向宫门口,心腹宦官连忙跟上。
在殿门口站定了,曹太后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垂拱殿,还是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确实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确信新帝父子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只是,赵策英引虎贲军入宫,还是让她感受到了威胁。
最重要的是,她手中并没有像虎贲军这样完全忠于自己的部队。
她有且只有大义的名分。
无论说得再好听,再有自信,她确实是有些怕了,退让了。
梁晓!
曹太后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梁晓明明是先帝提拔起来的人,可是却投靠了赵宗全父子。
曹太后眼睛微眯,开始打起了梁晓的主意。
……
大周皇宫,垂拱殿。
赵策英盯着眼前瘫软在地的沈从兴,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眼中的厌恶。
对于这个舅舅,他真的是失望至极了。
“送威北侯回府,让他在家里好好反省,没有陛下和孤的旨意,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沈从兴哆嗦了一下,终于缓缓回过了神,他嘴唇哆哆嗦嗦地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臣……遵旨。”
直到此刻,沈从兴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依旧觉得梁晓欺人太甚。
只是,就冲他气晕了赵宗全,让赵宗全身体有恙这件事传了出去……他知道自己死不足惜。
沈从兴现在只想回府,用酒精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些糟心事。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希望能够在醉梦里回到禹州,回到自己的发妻大邹氏的身边。
如果真能这样,该有多好呀。
……
汴京城,威北侯府。
沈从兴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面色惨白惨白的,如鬼魂一般飘进了大门。
早就等候在此的小邹氏直接扑了上来,拉着沈从兴的手臂急声问道:“姐夫!你这是怎么了?陛下不同意吗?还是让你娶威勇伯的妹妹?”
沈从兴麻木地看了小邹氏一眼,只是说道:“陛下……太子殿下让我在家反省……”
事涉皇帝的龙体,沈从兴出宫前,赵策英厉声呵斥他什么都不能说,对任何人都一样。
沈从兴还是怕了,哪怕面对小邹氏,他也只是说了自己被关禁闭,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小邹氏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继续问道:“姐夫,你还会……还会娶威勇伯的妹妹吗?”
沈从兴想到了刚刚梁晓的态度,以及赵策英的态度,咬牙说道:“不会的!我不会娶梁家人的!”
小邹氏的眼睛猛地亮了。
第209章 梁家人集体升官,小邹氏铤而走险(4K)
大周皇宫,垂拱殿。
赵宗全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似醒非醒,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尽快醒过来,他有很多事要做……
可他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
他觉得自己很累,身上也疼,只想就这样睡过去,什么都不管了。
可朦胧之中,赵宗全又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父亲!”
“官人!”
“父亲!”
“官人!”
……
原来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在喊他。
果然,他们和自己一样,还是不适应天家的称呼,没有管自己喊“父皇”和“皇上”,喊得依旧是“父亲”还有“官人”……
赵宗全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对他来说,这是一件挺值得骄傲的事……
等一下!
我是皇帝了?
我怎么就做了皇帝?
我什么时候做了皇帝?
我想起来了……
赵宗全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似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伴随着胸口的起伏,赵宗全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胸口疼,混身都疼。
这让他更有了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官人!”
一具柔软温热的女体扑到了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十分的用力,好似一松手,他就要离开人世一般。
赵宗全定睛看去,见是自己的发妻沈氏。
沈氏容貌秀美,性格柔顺,还给赵宗全生了嫡长子赵策英,很得赵宗全的喜欢。
赵宗全被沈皇后握住的手微微用力,表达对沈皇后的安抚。
与此同时,赵宗全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别哭,我没事……”
我为什么要说我没事呢?
赵宗全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沈皇后见状,缓缓起身,在龙床前跪了下来,哽咽道:“罪妇沈氏,约束亲眷不力……”
赵宗全挣扎着起身,靠在了大软枕上,喘着粗气说道:“快起来,是你弟弟犯浑,与你何干!”
沈皇后依旧跪地不起。
赵宗全叹了口气,说道:“大郎,快扶起你母亲,此事与你母亲无关。”
侍立在一旁的赵策英上前扶起了母亲,然后将自己的处置一一告诉了赵宗全。
赵宗全长出一口气,说道:“你做的很好……大郎,你是真的长大了……”
赵策英谦虚了几句,然后问道:“舅舅被我训斥了,我让他闭门反省,可这不是正经的惩罚,还请父亲示下。”
他并不是不敢拍板,害怕引起御座上父皇的猜忌,觉得他要抢班夺权。
赵宗全父子现在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亲密无间,没有任何嫌隙。
赵策英是单纯的觉得为难。
倒不是因为沈从兴是他的舅舅,也不是顾及母亲的态度。
沈皇后说破大天去,也只是个“小家碧玉”,政治方面的能力接近于无。
别管沈皇后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他也只能从夫从子。
赵策英顾虑的,是更高维度的战略问题。
赵宗全登基为帝后,禹州集团迅速膨胀,如今也称得上是“人才济济”。
但实际上,真正铁杆的下属,依旧只有追随赵宗全父子从禹州到汴京的那波人。
而在禹州近臣中,最出挑的就是沈从兴了。
若是要给梁晓一个交代,沈从兴不死也必须废掉,至少也要脱一层皮。
可是,废掉了沈从兴,殿前司都虞候之位交给谁?总不能让梁晓在殿前司一家独大吧?
可是禹州集团没人了!
除了沈从兴,禹州来的其他人更是只有一把子力气的莽夫。
所以赵策英才会犹豫。
赵宗全很快就抓住了重点,沉吟片刻后,说道:“你舅舅,不能废掉!”
赵策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此事绝无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赵宗全既然替儿子拿了主意,作为儿子的赵策英更不会说什么了。
沈皇后站在一旁,尽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听了赵宗全的话,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
对于这个亲弟弟,沈皇后十分的在意,可她自己又无能为力。
如今见丈夫和儿子都决定放过自己的弟弟,沈皇后终于可以放心了。
赵宗全继续说道:“沈家和梁家的联姻,就此作罢吧,都快成仇人了,再继续撮合,咱们父子两个只怕要里外不是人喽……”
赵策英还是点头,说道:“父亲所言极是,儿子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舅舅这边究竟怎么罚,威勇伯那边,又要如何补偿安抚,还请父亲拿个主意。”
赵宗全苦笑一声,说道:“你舅舅……咳咳,罚俸一年,免了他身上的所有加官,本官从殿前司都虞候,调到京郊大营……具体做什么,你看着安排吧。
赵策英听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道:“父亲,这和没罚有什么区别?清臣那边我如何交待呀!”
赵宗全目光阴郁,咬着牙骂道:“沈从兴这个畜生!”
这突如其来的怒斥,把赵策英和沈皇后都吓了一跳。
赵策英还好,沈皇后则是又跪了下来,紧抿嘴唇,不敢说话。
赵宗全这一次不再安慰沈皇后了,又骂了好几句,一句比一句脏。
赵策英上前扶住父亲的肩膀,劝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您气坏了身子也是无用的。”
赵宗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缓了一些,说道:“做事的道理,从来都是要不不做,要不做绝,既然已经决定要保沈从兴了,那就一条路保到底,只要沈从兴不死,梁晓就不会满意的……”
赵策英还在犹豫,他还是觉得不妥,“那梁晓那边……”
赵宗全闭上了眼睛,疲惫地道:“封赏!封赏他们全家!大大的封赏!”
“梁晓本人,你未来是要用的,不能封赏太过,以免未来封无可封,那就封赏他的家人吧。”
赵策英有些明白了,点头道:“父亲,儿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