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端起自己的饭菜，心说懒得跟这种狗腿子计较，被咬一口不划算。
陈老干见几人灰溜溜的离开，乐呵呵地拿起自己饭盒，拇指擦掉洒落在边缘的菜汤，放到嘴里又舔了舔，怪可惜的。
嗦着手指，低着头，他没注意，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抬头，穿着圆领中山装，脸上满是阴冷笑容的李怀德，正笑着打量他。
这……
李怀德的名号在厂里响亮，威名比杨厂长还要大一些。
他顿时觉得冒犯了李怀德，吓得双腿打颤。
“李……李厂长，我……我……”
陈老干这会儿嘴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怀德粗大的手掌落在陈老干没有一点肉的肩上。
“你刚才是在替你们主任打抱不平？”李怀德温和地笑着问。
陈老干好久才定神，颤颤巍巍地说：“李厂长，刚才那三个人乱嚼舌根。”
“是吗，他们说的什么事，我挺感兴趣的，你讲来听听！”
陈老干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李厂长，这里人多，被人听到了不好！”
李怀德眼里闪过一抹阴翳，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翠戒。
身后立刻有人吼道：“有什么不好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陈老干被那声音震得头皮发麻，端着饭盒的手差点拿不住。
“还是说，你刚才在仗势欺人，拿人家普通工人出气？”
一顶大帽子戴在了陈老干头上。
陈老干顿时被吓破了胆，颤颤巍巍地说：“他们说……许大茂抛妻弃子，和杨厂长女儿搞在一起，才当上主任的。”
说完，他又暗自后悔，厂里谁不清楚李厂长和杨厂长是死对头。
只怕李厂长是故意让他这么说的。
他又补了一句，特意放大了声音：“可是我们车间的人都看见了，许主任那是有真技术傍身的，不信你们……”
话到一半，陈老干发现李怀德笑容愈胜，他想不通这样说有什么问题，让李怀德这么高兴。
想不通就索性闭上嘴。
“做得不错！”李怀德继续拍了拍陈老干的肩夸奖道，转而又说：“跟我来，我还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陈老干被带到李怀德经常请人吃饭的房间，圆桌上大号瓷碗装了满满一碗炖鸡。
鸡汤上，漂浮着煮烂了的红枣和党参，香气四溢。
哪怕紧张不安的陈老干，也被这诱人的味道吸引了注意力。
李怀德领着几个主任坐下，空了好几个椅子出来，陈老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只好局促地站在门口。
“你和许大茂什么关系？”
陈老干又听到了李怀德声音，目光赶紧从鸡汤上移开。
兴许是外面光线太强，在稍暗一些的房间里，竟然看不清李怀德的脸。
“我……我和许主任没有任何关系。”
嘭！
杯子碰撞桌面的响亮声，让陈老干一哆嗦。
陈老干只觉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李怀德的脸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清晰，那是一张阴沉的脸，看着像半夜三更勾魂的恶鬼。
“坐下喝点酒吧！”李怀德从桌子底下抓起一瓶白酒，放到了桌面上。
这会儿陈老干嘴唇都在打颤，声音抖着道：“李厂长，最近车间抓得紧，不让喝酒上岗。”
李怀德就好像没听到，拿起杯子，贴心地先用茶水唰了下杯子，倒满一整杯酒。
装满烈酒的杯子推了出去，落到一个光头面前。
那大光头脸圆脖子粗，手臂都快赶上陈老干大腿了，一把拽过陈老干。
站起来，手捏着陈老干的下颌，拿起杯子就往陈老干满口黑牙的嘴里灌。
火辣的高度白酒入喉，呛得他疯狂咳嗽，酒液从口鼻之间流出来。
辣得人涕泗横流。
有两位主任不忍看下去，把头扭到了一边。
“好了，你可以滚了！”
陈老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房间，饭盒早就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他背靠着滚烫的压胚机，心中暗自庆幸时代变了，换作以前，得罪了厂长这种大人物少说也得断一条腿。
第142章 督察查岗，有人醉酒上岗
下午，许大茂在炎热的办公室里整理着三代机的技术资料。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各个强国已经开始三代机的研制，并且取得不错的进展。
前世，许大茂是在沿海地区长大的，小时候在福利院里没少听老院长老泪纵横地说一些屈辱的事。
用老院长的话说，老美欺负咱们就算了，对岸那点屁大的地方，也敢成天开着飞机在头顶上晃悠，搅得人不得安宁。
四代机的技术，许大茂也有，不过考虑到目前国内的工业力量还是算了。
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
另外，养孩子在他蹒跚学步前喂喂奶就行，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许大茂觉得，完善了一些短板领域后，应该多把目光放在民生科技领域，比如汽车发动机、半导体工业、计算机技术等。
当然，就算在这些技术上取得进步，未来十几年内也不可能大规模应用。
更重要的是掌握专利，避免后面可以发展时处处受人掣肘。
许大茂正在脑海里琢磨着各种计划，这时，办公室的门推开了。
刘长安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许主任，督察组的人过来查岗来了！”
许大茂放下钢笔，没当回事：“查就查呗，多大点事。”
“咱们车间查出有人醉酒上岗了！”
上个月车间死了一个残了一个，死的那人就是在出事前喝了酒，掉进洗钢胚的酸水槽里死的。
所以这一整个月，厂里都在吹风。
刘长安觉得有些倒霉，被抓到喝酒的人，恰好在他生产组上。
那人平时挺老实的，工作上从没出过纰漏，更没听说过会喝酒，也不知道今天是咋了，鬼使神差般喝了点酒！
许大茂一听有人喝酒上岗，眉头微皱。
早上开会的时候他才特意强调工作纪律的问题。
转眼就出了这种事。
“走，先去看看！”
许大茂跟着来到压胚机前，火热的钢坯使得四周空气扭曲，令人差点呼吸不过来。
鼻头通红的陈老干抱着头蹲在地上。
几个穿着类似警服的男人围着他。
“许主任派头挺大啊，我们来检查你都不出面。”
督察组属于那种明面上官不大，实际权限很大的部门。
甚至有直接处罚和开除工人的权限。
哪怕是许大茂这样的车间主任，想要开除手底下的人，也要收集证据组织开会讨论之后，决定才能生效。
由此可见督察组有多牛，可以说没人愿意招惹这群人。
“怎么回事？”
许大茂在问督察组的人，同时也在问蹲在地上的陈老干。
督察组的人语气冰冷地道：“还是许主任你这个车间主任管理得好，车间有人酗酒上岗都不知道！”
许大茂没理那人，看向陈老干：“真喝酒了？”
陈老干又缩了缩脖子，蹲在地上像个王八：“喝……喝了！”
站在一旁的刘长安，看到许大茂的脸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他赶紧解释道：“许主任，老陈这个人我了解，他平时不这样的。”
刘长安把许大茂叫来，只是想看看以许大茂的身份，能不能让督察的人通融一下。
但看这架势，主任好像不打算求情。
果然，许大茂淡漠的声音传来：“喝了就是喝了，有再多理由也没用。”
许大茂对这种事零容忍。
轧钢厂的工作是有危险性的，酗酒上岗，不只是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同样也会危及到其他人。
何况，他早上刚强调过，下午就有人犯这种错误。
只要有一次没有从重处理，以后谁都会抱着侥幸心理。
许大茂看向督察的人：“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几位督察组成员微微愣了一下，心道这许大茂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领导不护犊子那还叫什么领导？
不过人家都叫你处理了，总不能还犯贱地说，不行，你得跟我对着干。
陈老干被两个人架起来带走，全程没说一句话。
他这算不上犯了大错，最多不过是开除。
只是心里有些悲凉，还是高兴得太早，就知道李怀德不会只是灌他酒这么简单。
刘长安追着上去：“几位同志，我以人格担保，陈老干是个老实人，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督察的人被追得不耐烦了，道：“我们还没追究你这个组长的失职，信不信报上去连你一块儿处理。”
刘长安停下，没敢继续追。
许大茂被这事搞得有点糟心，等刘长安走过来，又吩咐他把纪律再抓紧点，走回办公室。
刘长安原地站了会儿，总觉得哪儿不对，老陈是个听话的人，说啥他听啥，怎么可能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