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在勋也举起了属于他的那杯“新”酒。
没有祝酒词。
也没有刻意的安慰。
他喝得稍微大口些。
酒精的暖意沿着食道下沉。
舒缓着长途奔波的干涩与微凉。
初入口时是沉默的。
只有威士忌特有的醇香在口腔化开。
仿佛在无声地咀嚼着各自的心事。
渐渐地。
或许是酒精在血液里悄悄发酵。
或许是这方小天地隔绝了窗外的喧嚣风雨。
又或许,是珠峰的辽阔与少时的沉重在威士忌的媒介下产生了奇特的共鸣。
林允儿的声音先于姜在勋一步,在柔和的光晕中低低响起。
“秀妍欧尼她……其实不是突然做的决定。很早之前就……”
姜在勋只是安静地听着。
偶尔低低地应一声“嗯”。
他也会分享珠峰之行里那些细微的震撼。
不是壮丽的风景,而是具体而微的挣扎——
比如在漆黑的帐内被头疼和干渴折磨得无法入睡,只能睁着眼听外面鬼哭般的风声。
比如目睹背着超过自身体重物资、穿着破旧鞋子却依旧向上攀登的夏尔巴人那种沉默而强悍的生命力。
这些细节的铺陈让珠峰的残酷与崇高在林允儿面前变得极其具体。
又诡异地与她此刻的疲于奔命产生了一种超脱尘世的对照。
原来在世界的另一端。
挣扎有着另一种截然不同但同样沉重的形态。
对话是缓慢的。
有时是被啜饮威士忌的间隙打断。
有时是被角落睡得迷糊的三花猫偶尔翻身发出的轻微响动占据。
有时甚至只是无言的静坐,各自在琥珀色的液体中沉浮思绪。
一个多小时的光景在威士忌的香气和雨声中悄然流逝。
两只酒杯都见了底。
夜已经深了。
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在安静的卧室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在勋轻轻放下手中那早已空了的杯子:
“我该走了。”
林允儿仿佛从长久的思绪中被轻轻唤醒,也跟着站起身。
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温润了一丝。
虽然疲惫的痕迹依然深刻,但那浓墨般的沉重感似乎淡去了不少。
“嗯。”
她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向卧室门口。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
照亮了光洁的瓷砖地板和姜在勋摊在门口的那双鞋。
两人再次在门边站定。
林允儿微微仰着头看他。
那双小鹿眼里没有了之前的空洞。
漾着一点点温润的、被理解和安抚后的淡淡水光。
没有刻意的感谢。
也不需要言语的点明。
姜在勋垂眸看着她。
珠峰的风雪和脚下这方温暖的空间在他脑海中重叠。
人世间聚散的无常与此刻难得的相守安宁交织——
一种超越言语的冲动涌上心头。
几乎是下意识的、毫无征兆地伸出手臂——
没有试探。
没有犹豫。
干燥温暖的大手轻轻落在了她柔软的发顶。
“唔……”
林允儿完全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头顶一暖一沉。
那只温热宽厚的手掌已经覆盖了上来。
紧接着。
那只手很自然地、轻轻地在她的发顶揉了两下。
动作不算多么娴熟温柔。
甚至带着点直愣愣的粗粝。
不像是对待舞台顶端的女神。
倒像是给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点确认温暖存在的笨拙安慰。
力度不轻不重。
却清晰地透过发丝传递到了头皮。
漫延至紧绷的神经末梢。
瞬间抽干了她所有挣扎的力气。
姜在勋没有多停留一秒。
手掌落下。
动作快得像个得手后就迅速撤退的“偷袭者”。
他一把抓过地上的背包甩上肩头,另一只手已经拧开了门锁。
“早点睡。”
只留下低沉的三个字飘散在空气中。
人已经“嗖”地一声消失在了楼道昏暗的阴影里。
只剩下门廊的风,带着他离去的气息灌入玄关。
门廊感应灯应声而熄。
林允儿像个刚被施了石化咒的精灵站在门边。
脸上没什么表情。
或者说是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微微睁大的小鹿眼里,盛满了纯粹的、未加掩饰的错愕与懵然。
额前刚刚被那只大手揉过的发丝此刻还翘着一缕不听话的弧度。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不是要去整理头发。
而是用指尖轻轻碰触到了刚才被大手覆盖过的发顶。
那片地方。
皮肤之下。
仿佛还残留着那份干燥的、糙意的温暖。
像投入深潭的小小石块,涟漪正无声地漾开,一圈一圈地撞击着她心里那些坚固的疲惫壁垒。
客厅里灯光依旧。
蜜桃的甜香混合着残留的威士忌辛涩静静流淌。
三花猫不知何时醒了。
它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打了个满足的小哈欠。
然后。
迈着猫步走到客厅。
亮晶晶的眼睛安静地凝视着在门口伫立的女主人微微弯起的唇角。
第138章 《露水红颜》上映
楼道声控灯在沉重的脚步声下亮起。
钥匙转动。
门开。
客厅电视屏幕幽幽地闪着光,放着夜间档的重播综艺,声音开得极小。
李圣经歪在沙发一角的地毯靠枕堆里。
一条长腿屈着,另一条随意伸展着,睡得正沉。
听见开门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