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下了船,剩下的路程,有很高的危险性,要由船头上的绳索来牵引控制方向了。
一切准备就绪,决口南边的指挥员将手中的红旗一挥,决口北边的同志们马上开动了卷扬机。
在卷扬机和船自身动力的作用下,这条铁壳船向着决口驶去。
同志们带着希望,看着这条船,它是最后、也是最大的封堵材料。
“注意,小心!”船在水流中前进着,随着它越来越接近决口,速度越来越快,这已经不是它自身动力和卷扬机的作用,而是越来急的水流,带着船在前进。
此时,船的方向已经完全无法控制,卷扬机与船身之间的绳索,与堤坝过于平行,那根绳索根本拉不住被水流带着提前扎向决口的船头。
按照计划,这条船的船头要先穿过决口,然后才在水流的冲击下靠向决口,船头卡北边,船尾卡南边,正好能卡住决口,剩下的就是加固的事情了。
但是决口处极为湍急的水流,破坏了这一切。
机帆船的船头已经被冲出了决口之外,顽固的向前冲击。
在同志们的惊呼声中,“嘣……嘣……嘣……”
几声清脆的断裂声之后,船头的缆桩被彻底撕裂,铁壳船一头冲出决口,冲向了远方。
甚至连卷扬机的固定螺栓都被拉断了几颗,歪斜在了一边。
“不行,冲击力太大了!”一位同志道。
“是不是要换方案?动作要快,下游水库争取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现在洪水开始接近坝顶了!而且决口处的河岸,也经不起这么长久的冲刷。”另外一位同志道。
连卷扬机都被拉跑了,看来这个力量实在太大。
“把卷扬机复位!再试一次!”指挥长迅速决定。
他们准备两条船,就是怕有意外。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力量太大,我们准备的卷扬机起不到作用啊。”
“加粗钢索、加焊缆桩、加固卷扬机固定设施,再试一次!同时组织突击队,如果不行,我带头,亲自下去填,一点一点往前爬都要把这十来米爬过去!”
此时最好的办法,还是用船,毕竟只要一旦成功,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而其他任何办法的过程都会极为艰辛、危险,还不见得管用。
所以无论如何,已经准备好的船都要试一试。
“好!要下水,我陪你!”
同志们迅速行动起来,北面的在拼命将卷扬机归位,有的同志在想办法把绳索再次抛过来。
一位同志抄起步话机:“2号船,开过来,到原定的系缆位置,先加固缆桩。”
不远处的机帆船在黑烟和哒哒声中缓缓启动,开了过来,越开越快。
几名原本是焊铁笼子的焊工拿着工具,等待着船靠岸。
船越开越近,同志们跃跃欲试。
然后,船以自己最大的速度,直接开过去了。
这位驾驶员同志手艺不行啊,同志们一脸的焦急,指挥长抓起步话机大骂。
“2号船!2号船!你他妈在搞什么?快倒回来!”
步话机里传来2号船驾驶员沉稳的声音:“指挥长,来不及了,而且你们加固了也没用,水流太急!我是老把式,我知道!这种水流里我还能把得住方向,我的船,我有经验。相信我,我一定把决口堵住。”
“不行,你回来!还来得及,来得及!”
“指挥长,现在多拖一分钟,下游的水库和这里的决口就多一分危险,我儿子在大学里是学工程的,和我说过这些东西,我懂,临时加固的大坝和堤坝都不结实,要是再来一次,可能一切都完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儿子,我床头的墙上有个暗洞,里面是我给他攒下来娶媳妇的钱。”
随即,步话机里又传来一声轻笑:“呵呵,指挥长,你们别担心,这条船我开了好多年了,不会有事的。”
“嘶啦”的一声轻响,步话机里沉寂了下去。
此时,决口两头的同志们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停下手里的事情,眼含泪光看着那条在向决口发起冲锋的机帆船。
在水流的冲击下,机帆船的航向在不停的向决口扭去,然而下一刻,它总是会以巧妙的方式和角度,回到自己的航向上来,与河堤保持着距离。
机帆船与狡猾而狂暴的水流斗智斗勇,艰难的将自己的船头冲过了决口。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同志们在心里给他加着劲。
在同志们期盼的目光里,机帆船在水流的冲击下,巧妙的将自己的船头和船尾卡在了堤坝的南北两头。
外溢的水流肉眼可见的小了一些。
岸上的同志们欢呼起来。
“靠上去了!靠上去了!”
“太好了!突击队,准备上!”
“快快快,绳子绳子,扔上船去。”
“……”
就在这一片忙碌中,已经被降服的水流仿佛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在船朝向河流的一侧壅高了起来,开始发力。
“啊!不好!”
在同志们的惊呼声中,船身朝向河流的一侧被迅速抬起,一阵“嘎吱嘎吱”的金属扭曲声,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都清晰可辨。
“咣”的一声,船身彻底倾覆,大半船体,包括驾驶室一起沉入水中,但是船头和船尾却依然牢牢的卡住了堤坝即将合拢的两头。
“驾驶员同志!驾驶员同志还在船里!”
从船身上流过的水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急,可是流量却被机帆船的船身挡去了大半,此时再往水里下石笼,已经能稳稳的定住。
唯一的问题是,这种水流下,被淹没的驾驶室里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船的船头向北,船身倾覆方向向东,这些剩余的水流,正好从被淹没在水下的驾驶室上方流过。
“突击组!下石笼!”指挥长眼里含着热泪,他没有忘记驾驶员同志牺牲自己的原因——堵住决口!
突击队迅速执行命令,他们的任务是趁机堵住决口。指挥部不会抛下同志不管的。
“其他同志,跟我来,我们想办法把驾驶员同志救出来!”
驾驶室靠近南边,正好是他们这头。
同志们迅速行动起来。
抛开在奋勇作战,迅速合拢决口的突击组不谈,救援这边,同志们想尽办法,都没能从堤坝上靠近被水流封闭的驾驶室一步,一位同志带着绳子尝试下水,刚下水走了两步就被水流冲了出去,幸亏抓住了一个刚下去石笼,这才没有出事。
看着五六米远处沉在湍急水流下的驾驶室,同志们希望能发生奇迹,但是一直没有人出现,他们知道,英雄可能回不来了。
从船倾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超过十分钟,再好的把式,也希望渺茫。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这条船的驾驶员叫什么名字。
他们眼里流下泪水,然后狠狠的擦干!
“走!下石笼!堵口!早一点把决口堵住,就能早一点把英雄接出来!”
“对,堵口!早一点把英雄接出来!”
一个个石笼被推进水里,其他的人们搬着富余的石块、沙袋,扑通扑通的往水里扔,原本肆掠的水流,此时却显得有些无力,没法再将这些抢险的希望带向远方。
堤坝从南北两头,在一点一点的坚决向前延伸,同志们化悲痛为力量,忘记了别的,就两个目标。
早点把决口堵住!
早点把英雄接出来!
就在此时,一位留守在指挥部帐篷里的同志挥舞着步话机,满脸喜色的冲了过来。
“好消息!好消息!直升机上的同志传来一条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指挥长直起身,接过了步话机。
第992章 胜利和离开
“直升机上的同志说,刚才接到定位中心通报,船上那位同志的定位信号在向下游移动!所以询问我们是什么情况。”
这些承担最危险任务的同志救生衣里,都有定位型号发射机,部队的同志专门在这附近架设了两个三角定位基站,原本就是为了预防在抢险过程中落水,方便搜救的。
“你说什么?真的?”不只是指挥长,周围的其他同志也是激动起来。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来说,定位信号如果就在原地不动,那反而是最严重的,如果在移动,反而证明那位同志可能顺流而下,虽然依然很危险,但是总比在原地不动要强。
“真的,我对过定位器编号清单,就是他的!”汇报的同志脸上带着一点笑意。
“有可能是倾覆的时候被甩出去了,也有可能是他是老船长,自己想办法钻了出去,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个好消息。飞机上的同志们怎么说?”
指挥长没有说最恶劣的那种情况——只有救生衣飘了出去,此时的他,总是向着最为美好的方向去想象。
“我向他通报了刚才的事情之后,他们就马上去追踪信号去了,也许能追上。”
总不能指望飘到下游水库那头再救,即使下去的时候人还在,到那时也可能黄花菜都凉了。在洪水中除非运气非常好,否则很难自救。高振东倒是知道黔山有一位抗洪抢险落水的警察同志,顺水飘了好长一段之后,被下游一个水文站的同志操纵测流缆道的铅鱼给救上来的。
“好,我们加紧合拢,让我们的英雄一救回来就能收到好消息!”
“加油!”
同志们带着更为昂扬的情绪,投入了工作之中。
而此时,在天上的直升机里,他们正在不停的追踪着正在向下漂流的信号,位置信号是从定位基站发过来的,虽然数传电台只有1200bps的速度,但是用在这个事情上完全够了,在自动系统的动作之下,直升机上的同志能在定位基站完成解算1秒钟之内就收到落水同志的最新位置信息。
虽然信号时断时续,但是还是能很好的帮助直升机飞向那个落水信号。
此时的水面,浑黄而宽阔,不大看得清楚水面上的东西,而且杂物众多,就更难看得清楚。
搜救直升机上的观测员仔细的观察着江面,突然,他惊喜的喊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是个人!”
热线滚的显示器里,一个和周围温度明显不同的光点浮浮沉沉,而且能大致看得出,这个光点有一定的自主能力。
此时落在水里的同志,也看见了天上的直升机。
他不愧是水上的老把式了,当船开始倾覆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必须马上逃出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好在这种机帆船的驾驶楼是半敞开的,他甚至都不用开门破窗,直接两个健步就从侧面跳进了水中,只是那时因为船的倾覆水大浪急浪花多,人们根本看不见他,然后他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连喊都没喊出来,就被湍急的水流带出了老远。
等到他回过神来,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的时候,已经离堤坝老远了。
此时的他看见空中的直升机,开始使劲的挥手,这应该是往堤坝上运输材料的直升机,飞过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碰见自己。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架直升机是专程来救他的!
这架直升机甚至根本没有向其他方向飞的趋势,直冲冲的就向着他的位置飞了过来。
看来直升机上的同志发现自己了,运气真不错。
虽然驾船冲向决口的时候,他没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是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他可就不想这么白白死了。
他在水中控制住自己漂流的方向,尽量让自己不再移动,哈哈大笑着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直升机。
直升机悬停在他的上方,强大的风压让他周围的水荡起了细密的浪花。
一根绳索从直升机上垂下,一位穿着救生衣的子弟兵降了下来。
堤坝处,决口正在合拢,指挥部里的值班人员高兴的冲了出来。
“同志们!驾船的同志被救起来了!现在已经被直升机直接送往医院了!”
同志们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笑成一团,太好了!
五个小时之后,主坝上的同志们接到了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