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 第258节

  “行了行了,这点破事别说了,闹心!”

  谢靳好像个叛逆少年,不耐烦的摆着手,打断了林朝阳的话,又说道:“这半个多月可给我愁坏了,嘴唇沾着酒都觉得不香了。”

  老同志跑到林朝阳这卖惨,他也不好不招待,弄了点酒菜,对谢靳说道:“我可不喝啊!”

  “你坐着陪我就行。”

  谢靳拉着林朝阳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盅酒,端起来,先相看了两秒,然后仰着脖子喝下去,发出一声畅快的呼声。

  然后又看向林朝阳,“别愣着,倒酒啊!”

  “真拿我当跑堂的使唤了!”

  嘴上这么说着,林朝阳还是给他倒了一盅酒,谢靳美滋滋的又喝下去,这才说道:“看你这么懂事,之前的事我就不跟伱计较了。”

  “你跟我计较得着吗?”

  喝了点酒,谢靳的心情放开了,跟林朝阳诉起了最近受的苦。

  他来燕京本来是为了给《高山》选演员的,结果来了之后倒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用来开会和参加各种文艺活动了。

  之所以有这么多会议和活动,跟年初《牧马人》的火爆有很大的关系。

  这部电影上映以来持续火爆,可以说是创下了历年之最,不管是票房、观影人次都达到了新高。

  连原本只是影坛小透明的男女主角朱时茂和丛珊也在这段时间内迅速窜红,被万千影迷簇拥成为电影明星。

  据说2月份时《大众电影》用丛珊当了封面人物,销量硬是多卖了一百多万份,这样的号召力丝毫不比当年刘晓庆演完《小花》、张瑜演完《庐山恋》差。

  五月下旬,今年的金鸡百花奖即将在陕西举行,不出意外的话,《牧马人》必定会获得斩获殊荣。

  如今这部电影也成为了谢靳的又一部代表作,越发凸显出他老而弥坚的艺术创造力。

  听着谢靳抱怨因为《牧马人》的火爆不得已而参加了很多无谓的活动,因而浪费了时间,林朝阳轻笑道:“许多人想参加还参加不到呢。”

  “那都是闲着没事的人爱去凑热闹,我手里那么多工作。”

  “是,您老多忙啊!”

  察觉出林朝阳话里的阴阳怪气,谢靳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家愿意捧我,请我去开会,我也认了,说点场面话就可以了嘛。

  可这帮人不干,听说我要拍《高山》,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两个的都要给我提意见。

  哼哼!真当我不知道他们都安的是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林朝阳问。

  谢靳将手中的酒盅放下,“邀功卖好呗!”

  《高山》的小说是大领导认可的,如今要拍摄电影,只要是能沾上边的,许多文化部门的领导都愿意过来插上一嘴,刷点存在感,这也很正常。

  林朝阳调侃道:“这话我给你记着,回头碰见了几位老同志,跟他们说道说道。”

  谢靳知道这都是玩笑话,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

  聊了一会儿,谢靳的话题放到了《高山》的选角上,这也是他最近心情烦闷的根本原因。

  听谢靳这么一说,林朝阳立刻想起了前几天上门来请他帮忙的唐国强,他起身去了书房,回来时手里多了封信,放在桌上递给了谢靳。

  “这什么?”

  “有个演员,来找我说想演赵蒙生。”

  “叫什么名字?”

  “唐国强。”

  “他啊!”

  谢靳的脑海中闪过一张精致的脸蛋儿,还没看信,就说道:“奶油小生可演不好军人!”

  林朝阳笑道:“刻板印象要不得。”

  谢靳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他适合演《高山》?”

  “合不合适得你这个导演说了算,我就是提个建议。”

  谢靳闻言眼神斜了他一眼,“还知道我是导演!”

  林朝阳知道他这是在报那天电话里的一箭之仇,“你看你这个人,好歹也是老艺术家,心眼儿就针别儿那么大。”

  互相挖苦了两句,谢靳抓起了桌上的那封信,问道:“都写什么了?”

  “人家给你写的信,我哪好意思看啊!”

  谢靳闻言默不作声的看起了信。

  林朝阳盯着他的脸,初时眉头皱起,而后舒展开来,到最后那眉间、眼角的肌肉开始跳动,显然是唐国强这封信里的马屁拍到了老谢同志的心尖上。

  看了几分钟,谢靳将信放到桌上,林朝阳的眼神瞥见了其中的一行文字:

  我非常希望能有像您这样一位富有经验的园丁,将我这棵长了过多枝杈的小树修剪修剪。

  “唐国强这个演员……”谢靳正要说话,见林朝阳的眼神一直盯在信上,将信推过去,“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林朝阳故作淡然,“嗐,也没什么可看的。”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拿起了信扫了几眼。

  啧啧啧,小伙子这马屁水平可以啊!

  等他放下了信,谢靳问道:“你觉得唐国强这个演员怎么样?”

  “好啊!”

  演过伟人、演过丞相,这样的演员林朝阳能说不好吗?

  谢靳惊讶的看着林朝阳,没想到他对唐国强评价这么高,“怎么个好法?”

  林朝阳沉吟着说道:“形象不错。虽然有点脂粉气,但也有正气,还是有一定可塑性的,而且也符合赵蒙生这个人物的前后变化。演技方面,那天他给我演了一段,也是可圈可点。”

  听着林朝阳对唐国强的评价,谢靳问道:“你小子不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了吧?”

  “我好心给你推荐演员,你还污蔑我,这好人真是当不得。”林朝阳叫屈道。

  “得了吧。你这叫给我推荐演员?怕不是要给我当家做主!”

  林朝阳顿时急了,“老谢,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我林朝阳当编剧,那是有职业操守的,绝不会干涉导演的创作自由。”

  谢靳看着林朝阳的表现,脑海里只想到了四个字:做贼心虚。

  “好了好了,你先坐下,我又没说你别的。”谢靳摆着手说道。

  林朝阳兀自气愤,“你这是凭空污人清白!”

  “行行行,我污你清白了,我对不起你。”

  见他姿态放的这么低,林朝阳才消了气,说道:“我这都是为了咱们的电影好,我绝对没有让你非用这个演员不可的意思。”

  谢靳莫名的想起了当初给《牧马人》选角的时候,他这个导演还没说什么,林朝阳一眼就相中了朱时茂,非用不可。

  当时谢靳还没觉得有什么,这回又是这样,虽然这小子嘴上说着一套,可行动上又是另一套。

  尤其是他那个做贼心虚的样子,看着就欠揍。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为了电影好。这演员形象和态度都不错,回头你让他来试个戏吧。”

  谢靳懒得去拆穿他的小心思,如此说道。

  林朝阳脸上高兴,恭维道:“您老果然是慧眼识人。”

  谢靳心里腻歪的不行,讥讽道:“哪是我慧眼识人啊,明明是你林大编剧有眼光好。”

  闻言,林朝阳不由得羞赧,再三保证道:“我们当编剧的,都是有职业操守的,绝不干涉导演选角,我这都是为了电影好。”

  谢靳只是嘴上说说,他心里对于林朝阳的眼光还是认可的,毕竟他既是原著又是编剧,而且他的眼光在《牧马人》选角时也验证过。

  他现在只好奇一件事,如果这小子合作的不是自己这个资历深厚的名导,而是个嘴上没毛的年轻导演,他会是个什么德性?

  是不是也是这么的有“职业操守”?

  (本章完)

第289章 不当副导演,屈才了

  唐国强早年是青岛话剧团的演员,75年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借调到八一厂出演电影《南海风云》的男主角。

  因为这次机会,唐国强正式闯入了电影圈,又在78年调入了八一厂,成为一名正式的电影演员。

  1979年《小花》上映,他一炮而红,成了国内电影界炙手可热的男演员,连带着在厂里的地位也提高了不少。

  本来按照这样的势头,他的演艺事业应该一路顺风顺水,可谁也没想到,他的事业竟然会因为陈冲的一句戏言而遭遇重大打击。

  “奶油小生”这个专门为形容他而诞生的名词,成了唐国强的噩梦。

  报纸上带有偏见的新闻渲染,让业界对他的评价急转直下,也让他在影迷群体当中饱受争议。

  唐国强也委屈过、抱怨过、愤怒过,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有些帽子,是别人想给你戴的。不是戴在你的头上,而是戴在了他们的心里,你是摘不掉的。

  但这并不代表唐国强就认命了,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他进青岛话剧团的时候18岁,没有一点文艺基础,只是因为当时剧团排练《南征北战》,需要一些充当战士的演员,说白了就是跑龙套。

  唐国强花了五年的时间,完成了从龙套到主演的逆袭。

  1974年,青岛话剧团代表山东到燕京参加全国调研,八一厂的一个编剧看好了这部戏,想要把它改编成电影,也相中了在戏中挑大梁的唐国强,想在将来的电影中启用他。

  但这个时候唐国强已经是话剧团的顶梁柱,团里不愿意放他,只能先借调,最后几经周折,才把他调进了八一电影制片厂。

  从龙套到主演的经历让唐国强身上充满了韧劲和不服输的精神,他也不像媒体所渲染的那样是個只会“吃奶油”的软胚子。

  几个月之前,厂里传出要改编《高山下的花环》的消息,唐国强就盯上了这块蛋糕。

  八一厂是国内唯一一家以拍摄军事题材电影为主的制片厂,要拍摄《高山》是合情合理的事。

  他是八一厂年轻一辈里知名度和群众基础最好的演员,自诩业务能力也说得过去,如果厂里真要拍摄《高山》电影,他有很大概率可以演上男一号。

  毕竟这可是发表之后畅销数百万册,具有全民影响力,并且获得过大领导肯定的小说啊,拥有如此深厚的群众基础,几乎代表了《高山》改编电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高山》的改编权竟然被沪影厂拿走了,而且导演还是国内影坛赫赫有名的谢靳。

  一开始,唐国强还有些失落,觉得演不上《高山》了。

  后来他听说谢靳到了燕京开始准备给《高山》选角,他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谁也没说八一厂的演员就不能演沪影厂的电影,他当初演的《孔雀公主》也是燕影厂的电影啊。

  心里想着要向谢靳毛遂自荐,可他也知道谢靳是名导,每天通过各种渠道求合作的演员多了去了。

  于是唐国强就想到了写信表示诚意的办法,他在信里把姿态放的很低。

  结果没想到还没等他主动上门去求见谢靳,就被刘晓庆的主意打动,去见了林朝阳这个编剧请求帮忙。

  那天从北大回来之后,唐国强充满了懊恼,心里七上八下的,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不应该听刘晓庆的话,跑去找林朝阳帮忙,而应该直接去找谢靳;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求人就求人,为什么不能把姿态放的更低一点,就是看着人家年轻,心里不自觉的产生了轻视之意;

  一会儿又觉得最后不该掏出那封信来,搞不好弄巧成拙,把林朝阳给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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