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宇眼睛一撇,“那你还有空谈情说爱?”
“唉,你就别说了,这是上级安排给我的假夫妻!”
“假夫妻?
你糊弄鬼吧?
容强同志看你的眼神,那是普通同志的眼神?”
“唉,你是不知道?
我现在正发愁呢?
我们这些搞地下工作的,朝不保夕,要是哪一天被捕了,牺牲了,另一半可怎么过?
万一要是有了孩子,孩子没有了父母,岂不是害了他们一生?”
“你呀,你呀,简直是蠢不可及!”
陈绍宇气得指着谷雨大骂,谷雨这么说,正在思念织女的他当然不能接受,“作为革命者,怎么能瞻前顾后!
你要是牺牲了,容强擦擦眼泪,继续接着干革命!
你们要是都牺牲了,你们的儿女同样接着干从小开始干起!
要是一个个都和你一样,我们这些革命者岂不是没了后人?
那谁来继承我们的革命事业!”
谷雨被骂得无言以对,想了想叹息了一声,“那我们要是牺牲了,孩子怎么办?”
“不是有党吗?
党会照顾他们,你又什么好顾忌的!
瞎担心!”
谷雨并没有说话,心里正在做着复杂的思想斗争,现在的党太过稚嫩了,甚至可以用朝不保夕来形容,又怎么可能照顾得面面俱到!
不过陈绍宇的批评也对,都已经把脑袋栓到裤腰带上了,又何必有那么多顾忌!
爱就爱吧,万一以后牺牲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想必周文雍烈士和陈铁军烈士牺牲前多少也有一些遗憾吧!
只要暂时不生孩子,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到谷雨有些意动,陈绍宇拍了拍谷雨的肩膀,“谷雨同志,别想那么多了,大胆的爱吧!
没有爱情的甜美,又如何有革命的激情!
你呀,就是缺乏这股子激情!”
陈绍宇开导了一番,谷雨也想开了,既然这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年代,又何必顾虑太多,爱就爱吧,这样自己和容强牺牲了也不至于有遗憾!
当天晚上的识字班培训结束后,谷雨出人意料的首先伸手,轻轻的抓住了容强的小手,笑着说道,“以前都是你牵我的手,今天换成我来牵你的手!”
容强又惊又喜,脸上一片晕红,她微微侧脸,呐呐得嘀咕了一句,然后垂下了脑袋,死活不愿意抬头。
为了掩护革命宣传,他们的识字班办在一个麻将馆的上面,下面一阵又一阵打麻将的声音传来,谷雨自然听不清楚容强说了什么。
不过此时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两人手牵着手,慢慢的走下木制的楼梯,楼梯破破烂烂,踩上去嘎吱嘎吱响,谷雨小心翼翼得牵着容强,容强心里很是甜蜜……
当天晚上,容强斜靠在谷雨身上,和谷雨说着悄悄话,互相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直到这时,容强才知道谷雨的本名是张学道,是安徽合肥人,他的祖先是淮军后人。
听到这里,容强微微笑了起来,“真巧,我们家门上挂的一门三进士的匾额,还是李鸿章书写得呢!”
张学道也是此时此刻才知道容强本名姓丁,她的原名是丁蓉,也就是说丁蓉是著名的苏州阊门丁氏一族的后人,祖上在清末更是一门父子三进士,也就是说丁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
两人聊了一会,容强想了想说道,“我们苏州也有一位从合肥迁过来的大地主,据说他的原配是一个大盐商的女儿,当时出嫁时,真正是十里红妆!”
谷雨点点头,“应该是吧,我听长辈也说过有这一门亲戚,不过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容强有些害羞得埋下头,“我爸爸和张伯伯是好友,你,你有这层关系,我们的事,我们的事就比较好办了……
谷雨微微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容强羞红着脸不说话,谷雨想了想,转移话题,“我们需要搬家了,作为地下工作者,在一个地方不能待得太久!”
容强一点都不奇怪,“什么时候搬?”
“明天一早就搬。
我已经找到了地方,就在一个茶楼旁边,是茶楼老板的房子,还有一个后门,通向一个小巷,万一出事了,从小巷逃跑也容易。”
“这么匆忙?
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也是巧合,为了安全,团校培训每隔几天就要换一个地方,昨天,我已经在找提篮桥那边寻找新的地点,在一家茶馆旁边租了一个小房间。
我看茶馆有人在下棋,就和一位棋友下了一盘棋,正好老板是棋迷,见我下得不错,又在到处找房子,就答应便宜租给我们一个房间……”
“你小说写得好,我知道,没想到还会下棋?”
“我可是一个多宝男,你可要好好发掘嗷!”
“王婆卖瓜,自吹自擂!”
事实上,谷雨背着容强找新的住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本来想找好了,就不再假伴夫妻了,不过现在想法改了,自然就两个人一起搬了,不过这种话可不能说,任何时候钢铁直男都是注定孤独终身的。
谷雨嘿嘿笑了笑,突然往后一躺,容强轻轻惊叫了一声,两人都倒在床上,两人眼对着眼,看着容强眼中的柔情蜜意,谷雨不由得亲了上去,容强则害羞得闭上了眼睛……
爱情总是甜蜜的,得到爱情滋润的谷雨第二天一早就和容强搬了家,也没什么好拿的,就是两个放着衣物的箱子,还有几本书。
至于党的资料,谷雨和容强很小心,能销毁的都销毁了,不能销毁的,谷雨非常聪明的进行了处理。
谷雨除了随身几件换洗衣物以外,就只有三本鲁迅的作品,伪装身份的各种证件和他准备的一些报道文章,另外就是一本已经写好的的小说。
而那些党的重要资料,则是一刀厚厚的习题本,里面有着无数简单的汉字,除了谷雨和容强以外,别人很难破译。
在拿到需要保存的文件之后,谷雨重新编译了一遍,对应一本商业印刷所出版的字典,而字典则保存在容强手里。
比如说政治的政,在字典上是596页,第八个字,那么其对应的编码就是59608,每一个字都对应一个五位数的编码,下一步就将这五位数编码,兑换成相应的简单文字。
59对应花,60对应草,8对应大,那么政这个字就对应花草大三个字,三字一组。
而对应这些数字的汉字,则按照日期从千字文中循环用字,这两本书两人从小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按照这样的编码方式,这些字自然会频繁出现,所以两人将这些汉字伪装成识字班用来反复练字用的习题本。
这样做,虽然需要花钱买上不少纸张,也费时费力,但却非常安全,一旦哪份文件不需要保存了,相应文件就变成了真正的习题本。
就算敌人发现了,怀疑其中有什么问题,也很难破译。
一开始这样的工作都是谷雨在做,但他实在有些忙不过来,每天忙到半夜,容强很快就接过了这个活,不愧是书香门第家庭出身的女孩子,细心不说,一笔正楷比谷雨写得好看多了,如同印刷一般,这也让谷雨赞叹不已。
当然了,额外要买这么多张白纸,光靠20块大洋的生活费本不够,要知道在民国时代,纸张一点都不便宜,没办法谷雨只能想办法去赚点零花钱。
所以谷雨写了一本反封建题材的小说,大红灯笼高高挂,结合那位大作家的小说和谷雨的家庭经历写出来的,算是重新创造。
这样的小说非常适合谷雨的身份,而且反封建这一点,在民国时代是政治正确,不管是国民党反动派,还是环太党,都能够接受这样的作品,所以谷雨并不需要担心小说反党这样的破事出现在他的头上。
不过还没等他寄给出版社,就又找到了另外赚钱的办法,这本小说自然就暂时留了下来,等需要时再用上这本小说。
谷雨找到的新办法就是在茶馆中下彩棋,谷雨虽然没有他的晚辈孙祖杰那么厉害,但多少还是有些水平的,对付高手肯定不行,不过对付此时的普通棋迷,还是足够的。
选择住在茶馆边上,然后隔三差五下一盘棋,既可以成功的隐藏身份,又可以赚点外快,何乐而不为。
而且与这些整天出入茶馆的人还有店小二打好了交道,一旦附近的街道出现了陌生人盯梢,他就会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就可以迅速转移,这样就比较安全了……
当然了谷雨下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此时党的实际负责人黎隆郅是一个棋迷,水平一般,但棋瘾很大,谷雨相信,他会下棋这件事,肯定会流传出去,到时候,黎隆郅就会把他调到中央机关。
这样他既不需要向陈绍宇一样,写一些狗屁文章逢迎黎隆郅,又可以顺利得进入到国家机关,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此时的谷雨虽然投机革命的心理少了很多,但他更希望尽快进入高层,那里才更加适合他的发挥,要不然他至于捏着鼻子整天和陈绍宇蘑菇嘛……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谷雨逐渐熟悉了白区的工作,在沪东区的工作,也算是得心应手,到了八月份,因为团员发展的不错,被增补为沪东区委委员,算在沪东区委站住了脚。
而到了十月份,陈绍宇的马屁终于起到了作用,黎隆郅把他调到了中央宣传部做秘书,并担任中央机关报《红旗》的编辑。
而与此同时,谷雨也被调到了团中央,成为了中央团委的秘书,安排给他的工作很多,而且很杂,不过主要还是组织工作。
谷雨的工作相当繁琐,需要接待各地失散的团员干部,并安排他们的生活起居,有时候他还需要与这些同志交谈,听取他们的思想汇报、工作总结等等。
毕竟团中央书记关征途同志的主要精力在军委,而团中央组织部长李子芬同志主要精力需要放在中央巡视工作上,需要跑来跑去,谷雨调过来,既是秘书,又可以帮着做一做组织工作,这是中央对他的重视.
第11章婚事
果然正如谷雨所说,他和陈绍宇的中大同学确实陆续回来了,不过陈绍宇梦中的情人还是没有回来,据说她们将会在明年大规模回国。
调到团中央当起了秘书,谷雨的事情就更多了,不过这个时候容强帮了他不少的忙,两人已经给组织打了结婚申请,上级也已经批准了,不过容强想见见父母,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即便是革命者也希望获得父母的祝福。
谷雨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让未婚妻不满意,不过两人根本离不开上海,所以只有没办法,容强给家里去了一封信,让父母来上海看望舅舅,顺便再把谷雨带给他们看一看。
不过还没等这封信发出来,陈绍宇出事了。
陈绍宇被调到中宣部做起了秘书,又干起了《红旗》地下杂志编辑的活,工作热情大涨,发表了大量文章。
这些文章大多数是根据国际国内的政治斗争需要而写的针对性较强的时事评论和政论性文章,也有一些是论述专门问题的理论文章。
对于这些文章,谷雨都细细看过,心里很不以为然,苏俄再好,也那也是异邦,夏国的革命靠的是自己,不过从现在到未来三十年,夏国都将离不开俄国,谷雨自然不敢说这样的活,只能在心里腹诽不断。
陈绍宇出事是在30年的一月份,在出席上海工联在英租界垃圾桥附近召开的一次布置年关斗争的会议时,被捕入狱。
陈绍宇被捕时是工人打扮,真实身份没有暴露,不过时间一旦拖长了可就不妙了。
陈绍宇很聪明,就想办法买通了看守,让其到位于鸭绿路的中宣部资料科送信。
信的大意是:
“我已被捕,请设法营救。”
中宣部资料科是党的秘密机关,陈绍宇让监狱看守直接到党的秘密机关送信,严重违背了党的纪律,把中央机关吓了一大跳,大家都纷纷转移。
作为陈绍宇认识的人,谷雨自然也很紧张,他搞不清楚这是历史上的真事,还是因为他的蝴蝶效应搞出来的事情,所以连忙和容强转移。
两人想了想,干脆就以未婚夫妻的名义,就来到了上海法科大学,容强舅舅那边,一边见见亲人,把婚事定下来;一边躲一躲,鬼知道陈绍宇会不会叛变,至少在谷雨看来,陈绍宇这个投机革命的家伙非常容易叛变。
这一次两人躲到了法科大学,事先向团委书记关征途同志汇报后,已经得到了批准。
关征途见两人要结婚,告诉他们年前就不要随便活动了,就躲在大学里面;等到年后,陈绍宇的事情搞清楚了,团中央的交通员再去找他们,和他们接头,毕竟将接头暗号告诉了谷雨。
这样一来,谷雨就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歇一歇。
自然也要被谷雨的舅舅好好盘问一番,丁家小姐就这么不明不白得带着一个男人上门,她家里的未婚夫到现在还没有退婚呢。
不过看到谷雨的相貌,听过他的谈吐,在听说他的出身,最后看到那本大红灯楼高高挂之后,谷雨的舅舅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算是认下了这个外甥女婿。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容强为了让家里人死心,竟然和他的舅妈说了大一堆荤话,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那还说个屁。
虽然谷雨看起来,没什么家底,不过现在是民国时期,外面乱糟糟的,自己这个外甥女也不安分,容强舅舅也知道,也有些无可奈何,所以赶紧给苏州去信,让容强的父母赶到上海,然后乘着春节给小两口成家得了,要不然闹出了笑话,丁张两家的脸就要丢大了。
上海法科大学是中国民主党派领袖人物的摇篮,著名的七君子中的多人都在法科大学任过交,这所大学主要开设法律、政治、经济、会计和银行等系科,培养的自然是西方经济学所需要的人才。
谷雨虽然在苏俄接受过经济学教育,不过主要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对西方经济学缺乏了解,所以乘着这段时间,睡在书房的谷雨把便宜舅舅书房里的书好好翻了一遍。
必须承认谷雨穿越的这个人天赋很好,记忆力非常出色,所以谷雨就这么看了一两遍,竟然就记住了不少东西,结合前世的外贸经验,对西方经济学和政治法律都有了一定的认识再结合了俄国学到的政治经济学理论,谷雨竟然能够对国民党的诸多经济政策说长道短。
去年国民政府和美帝签署了关税条约,逐步开始收回关税自主权,不过新税则规定关税不超过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