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股东 第8节

  对于国民政府的这一点,很多知识分子非常高兴,谷雨在肯定了国民政府此举有所进步的同时,也指出,这么一点关税没办法保护夏国脆弱的民族工业,尤其是国民政府现在重视轻工业发展,却不愿意花大钱在重工业,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从去年十月开始,导致二战爆发的世界经济危机已经从美帝,扩张到全世界,各个资本主义国家都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尤其是我们东边的恶邻。

  作为后起的帝国主义国家,日本帝国的工业非常脆弱,国内资源缺乏,非常依赖国际市场,尤其是日本的蚕丝出口,随着美帝大规模减少进口,损失惨重。

  帝国主义者最喜欢做得就是向外转移内部矛盾,所以谷雨很明确的告诉舅舅,夏国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日本新一轮的侵夏高峰就要开始。

  谷雨认为最危险的就是东北,张学良这个败家子莫名其妙的发动了中东路事变,结果被苏俄打得落花流水,底裤都打穿了。

  倭国人又在东北经营多年,张学良的底子他们是清清楚楚,又控制了铁路。

  现在张学良的主力窝在东北,日本人还有些顾忌,但一旦他出兵关内,也许用不了多久张学良的老巢就被端了。

  一旦日本对张学良动手,民族矛盾骤然上升,国民政府现在这种不重视重工业的发展思路,必然要倒大霉。

  常凯申就算有江浙财阀的支援,财力很强,但他就算再有钱,他也没办法全部靠进口。

  谷雨这番分析,把便宜舅舅吓得脸色大变,连连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谷雨也不争辩,笑着说道,“叔叔,我也就随口一说!”

  “胡说八道,怎么能叫随口一说!”

  便宜舅舅十分激动,他站起身连连转了好几圈,然后扯开了衣扣,“这是咱们的国家,一旦被人侵略了,被人侵略了,我们就成了亡国奴了!

  亡国奴,你到底懂不懂,还有心思笑!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轻浮,太轻浮了!”

  谷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过了一会,他正才低着头,沉重得说道,“叔叔,您说得对,我是轻浮了,太轻浮了!”

  谷雨确实太轻浮了,甚至于这一年来尽管他多有掩饰,但他多少都有些轻浮。

  来自于后世的他,尽管夏国并没有完全实现民族的富强,但是国家独立、主权完整,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殊不知为了做到这一点,牺牲了多少仁人志士!

  今天被妻舅当面批评,如同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让他意识到这是民国,这是民国!

  夏国历史上最黑暗,反对派最顽固、也是最强大的年代。

  他要是在这么轻浮下去,他必然会成为这一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牺牲品和奠基石,这甚至是必然的!

  见谷雨低头,深深承认错误,谷雨的妻舅也不再批评他,而是一把抓住他的手,十分担心的问道,“一旦日本侵略我们,我们有没有办法抵抗外辱?”

  谷雨想了想,过了一会这才说道,“夏国很大,非常大,是日本领土的几十倍,人口更是七八倍日本人,日本想蛇吞象,一口吞下我们十分困难,很容易消化不良,所以站在日本的角度,最好的办法就是蚕食,偏偏我们现在国情也非常适合日本的蚕食!”

  谷雨将国民政府目前的困境说了出来,虽然是一个统一政权,但事实上国民政府的控制力十分有限,真正控制的不过是夏国的东南部,即便如此,还非常不稳。

  因为国民政府对环太党人太过血腥的镇压,以至于两党反目成仇,环太党人不断反动起义,严重牵扯了国民政府的手脚。

  另外外面还有一大堆军阀,东三省的张学良,华北的阎锡山,中原地区的冯基善和叛逃他的部下,西北有马家军,西南的四川云贵两广湖南全部都被军阀割据。

  现在的形势非常有利于日本的蚕食,要是让他们一口一口慢慢这么吞下去,夏国人迟早要沦为亡国奴。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建立民族统一战线,不再内战,共同抵抗外辱,全国人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与日本人不断周旋,除此别无他法。

  听完了,谷雨这番话,妻舅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了,这些关心时事的知识分子当然很清楚现状的残酷性,要想这些新老军阀们停战,一致对外;要想仇比海深的两党走在一起,实在太难太难了。

  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这个敏感的话题,此时谷雨的妻舅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肚子里有不少东西,所以就有意识的和他聊起了夏国的未来发展,当然也离不开去年那份报纸上提出的那些问题。

  这一块是谷雨的长处,虽然革命理论这些不方便提,但是工业化这一块还是可以提一提的,谷雨的妻舅听完之后,当然是眼前一亮,但两人一番分析的结果,却又让这位妻舅唉声叹气。

  要想发展民族工业,除了需要大量投入和教育以外,还需要有足够的市场,换句话说,需要保护夏国国内市场,偏偏关税不超过12.5%,这样的关税根本不足以保护民族工业,换句话说,要想改变现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想法设法的破局。

  谷雨妻舅讨论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现在到处搞破局的就是环太党人,而谷雨妻舅的阶级立场让他根本不可能投入到革命队伍当中,再说了,他可是学西方经济学的,环太党那一套路数,他也接触过,在他看来,就是歪理邪说,绝不能接受。

  略微试探一下,谷雨就知道为什么这些旧知识分子们没办法指望了,他们渴望改变现状,却根本没有改变现状的勇气和魄力,只是幻想着统治阶级大发慈悲,这又怎么可能?

  事实上,在谷雨做出这样的阶级分析时,他已经被各种革命理论深深洗礼了,当然现在他还有一些投机思想,事实上这也不奇怪,党的历史上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未来将近二十年残酷的革命筛选就将不断的洗涤再洗涤。

  谷雨和妻舅聊天时,容强后来也坐在一边,听着两人的谈话,她的眼睛不断看着谷雨,满是爱意,当然了她也不乏担心。

  当天晚上,容强偷偷的来到了谷雨的房间,就谈到了今天关于日本侵略夏国的事情,谷雨低声地说道,“我看十有八九,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容强颤抖得问道,“怎么会这么快,那怎么办呀?”

  “日本太小了,抵抗风险的能力不够,必然会很快爆发危机。

  而一旦爆发危机,就一定会选择侵略战争来转移国内矛盾,所以时间应该很快!

  至于怎么办?”

  谷雨凑到她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除了想办法建立民族统一战线以外,就是要坚决学习江西的同志,开展敌后游击战争,让日本人没办法吸我们夏国的血。

  同时在不断地敌后游戏战争中,壮大我们的力量,建立越来越多的红色根据地!”

  微微顿了顿,谷雨坚定的说道,“容强,我们这一代人注定要在战火中度过,我会在明年合适的机会,前往一块根据地奋战。

  那里将异常艰苦,容强,你愿意和你一起去吗?

  生死与共,生同眠,死同衾!”

  容强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和谷雨的拳头抵在一起,“生死与共,生同眠,死同衾!”

  谷雨一把搂住了未婚妻子,发誓道,“生死与共,生同眠死同衾!”

  谷雨和容强的婚礼十分简单,他的家人远在安徽,不可能赶到上海,而且他还声称自己与家人闹翻了,那本反对封建的小说就是铁证,不愿意再和家人有所瓜葛,也不愿意在继承家里的一草一木。

  而容强则是因为逃婚,坏了名声,家乡的未婚夫到处寻找她,甚至喊着要她的命,所以容强的父亲这一次也是偷偷得来到上海。

  几位长者已考虑,干脆决定小两口就在舅舅家成亲,另外他的老朋友,谷雨的远方伯伯那位著名的张校长也被请来,作为男方嘉宾参加了婚事。

  小两口都是新人,坚决不办封建婚礼,所以简单的摆了几桌饭菜,照了一张结婚照谷雨和容强的婚礼也就结束了,不过考虑到两人都是地下工作者,所以婚礼一结束,除了老爷子留了一张以外,谷雨把其他的几张照片都销毁了。

  当然了,容强的父亲自然不愿意女儿过得凄苦,就想在租界给小两口买一栋小房子,不过被容强拒绝了,她的理由就是两口子都是记者,喜欢跑来跑去,居无定所,给他们买房子也没什么用。

  容强的父亲丁老爷子气得手都在颤抖,不过谷雨给老爷子出了一个主意,现在上海很多流浪儿童,看着十分可怜,老爷子有这个钱,还不如在上海办一个幼儿园,给这些孩子们一条活路,就当是为他们两口子积一积德好早日有自己的孩子,让老爷子可以抱孙子。

  容强这个主意非常好,晚年信佛的老爷子既可以给闺女有一个房子,又可以积一积德,两全其美,所以丁老爷子越看自己的女婿越顺眼,干脆决定自己一家搬到上海租界,再雇佣几个婆子,然后开这么一个小幼儿园,老爷子亲自教这些孩子。

  晚上躺下的时候,容强非常奇怪,询问谷雨为什么要这么做?

  谷雨叹了一口气,“小容,你忘记老贺了?

  我想把老贺的两个孩子接到爸爸身边!”

  老贺就是谷雨的老上级,现任的江苏省委候补委员、沪中区委书记贺国正同志。

  过去的一年,贺国正非常不顺,先是他的结发妻子、一位党的老同志不幸病逝,只留下两个孩子。

  临终前这位女同志对老贺说道,“既以身许党,应为党的事业牺牲,奈何因病行将逝世,未能战死沙场,真是遗憾终生!

  你要坚决与敌斗争,直到胜利!”

  当时谷雨还没有调离沪东区,他就帮着老贺忙前忙后,亲眼看着这位妇女领袖病倒离世,还有她过世前说得那番话……

  而紧接着在江苏省委会议上,贺国正被严厉批评,从沪东调到了沪中区,并且降级为省委候补委员,家庭和事业同时遇到了不幸,过去两个月,接触了很久,谷雨对湖南汉子贺国正相当佩服,虽然书生文弱,但他的意志非常坚定,因为自然就更担心他的两个孩子。

  忽悠老丈人开一家幼儿园,就是为了这些革命后代考虑的,万一,不,谷雨甚至可以肯定贺国正会牺牲,他的种种做法太不知道保护自己了,谷雨非常不看好他的未来。

  如果未来有机会,谷雨未来拉贺国正一把,如果没有机会,就让他护住两个孩子吧,听谷雨说完,容强什么都没说,而是紧紧得抱住了谷雨……

  事实上,谷雨并不知道,就在他的一念之间,夏国革命史上第一个小萝卜头的人生被彻底改变了……

第12章原则问题

  此后的几天,谷雨和容强这对新婚夫妻也没有跑来跑去,渡什么蜜月,而是老老实实待在舅舅家中,认真得修改那本大红灯笼高高挂,容强作为谷雨的助手,帮着他修改编纂。

  小两口的长辈都是大家族出身,自然听说了很多破事,对于很多措辞造句都有意见,听了他们的种种介绍,谷雨也对各种繁文缛节,封建礼教有了不少理解,对措辞用语修改了不少,谷雨不得不认真修改了无数遍。

  等到写好的时候,谷雨想了想就用这本小说的原作者苏群的名字,寄给了出版社,地址写了妻舅家中,这也让妻舅相当吃惊。

  谷雨当然也有理由,两口子作为记者跑来跑去,根本没时间管这些,交给舅舅,一旦这本小说得到了出版的机会,寄来的稿费就作为老丈人办幼儿园所用,未来他可能还带着一些孩子过来,请老丈人抚养。

  几位老爷子虽然有些稀里糊涂,不过从谷雨的政治见解和这本小说,还有他和容强两人到处跑动,做什么记者,丁老爷子也许还蒙在鼓里,但是谷雨的远方亲戚张老爷子却有所意动,就在他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找了一个机会,和谷雨做了一番密谈。

  老爷子单刀直入,直接询问谷雨两口子是不是环太党人?

  谷雨反应很快,笑着问道,“伯伯,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小侄要是环太党人,哪里还敢公开活动?”

  张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管不着,但是学道呀,你一定要照顾好小蓉!”

  谷雨也摇摇头,“伯伯,虽然小侄不明白您说什么,但是请放心,即便豁去性命,小侄也一定会照顾好小蓉!

  还有,”谷雨微微顿了顿,“伯伯,当今天下,外忧内患,民心求变,当此乱世,您这样的大家豪绅必然会遇到不少冲击,多种花,少种刺,和睦左右邻居,善待家仆农人,将来必有福报。”

  张老爷子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老夫一定会谨记贤侄的教导!”

  “教导不敢,小侄有一事相求,如果哪一天,有人以小侄的名义,带着若干幼童前来贵门拜访,请务必加以照顾。”

  张老爷子长叹了一声,“那年上海……”

  谷雨并没有回复,而是低声说道,“小侄幼年爱读三国,对诸葛兄弟分居三国,还十分痛恨,若兄弟合力,汉室复兴指日可待;但时至今天,想起幼年所思所想,方知自己年幼无知。”

  张老爷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不由感慨地说道,“吾家祖上镇压发匪,江南为之一空,杀伐太过严重,吾本以为后代必无善报,故迁往苏州,以避家族之祸。

  这些时日以来,听你一言一行,方知吾辈祖上尚有德行,尚有德行呀!

  否则何来如此嘉儿?”

  谷雨深深施了一礼,“侄儿愧不敢当,只不过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罢了!”

  张老爷子想了想,笑着说道,“你岳丈的幼稚园,老夫也入一股,规模可稍大一些;不过老夫丑话说在先,老夫老矣,膝下四女六男,子女众多,实在受不得风霜,老夫只济幼童,绝不济成人!”

  谷雨又一次深施一礼,然后挺直着腰杆说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三月之内,老夫和你岳父必然办妥此事!”

  机缘巧合,谷雨认识了这样一位身家百万的大地主,接下来他就需要向组织汇报,这样一些烈士的子女可以获得妥善的安置。

  光靠组织自身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类似于张老爷子这样热心办学,又有很大身家的人,让他们来搞这样的幼儿园,孩子们的安全和生活就可以得到保证。

  等到有朝一日,党的情况稳定了,就可以把这些孩子接到苏俄学习,烈士们地下有灵,也一定会得到安慰。

  这个时间应该就在全面抗战前后,也就四五年,问题应该不大。

  而对自家的岳父和张老爷子这些人,虽然不能保证他们后人的安全,但有这一层情谊在,以后受到非常大的冲击可能性也不算很大,说白了这是一件公私兼顾的好事。

  穿越一世,谷雨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怎么样,但是做一些好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还是可以的,就当是补偿一些历史的遗憾吧。

  只要一想到教员的三个孩子,又想到未来的一些人,谷雨终归意难平呀!

  当然,谷雨这些天并不仅仅敲定了幼稚园的事情,到了年后,每天下午四点多钟,他都会和容强一起,沿着大学校园乱转,希望能够看到交通员的接头信号。

  终于,在二月上旬,谷雨看到了交通员留下的信号,他和交通员接头之后,知道了团中央新的地址,然后就和容强一起告别了岳父和舅舅,前往团中央报告。

  说起来,中央也是虚惊了一场,陈绍宇并没有叛变,洋鬼子也搞不清楚他的身份。

  只不过陈绍宇被捕之后,国际远东局十分担心,米夫闻讯之后更是亲自指示,无论如何也要把陈绍宇保出来。

  最后中枢想了不少办法,花了三千大洋,才把陈绍宇保释出来,不过陈绍宇让监狱看守直接到党的秘密机关送信,严重违背了党的纪律。

  因此,王明被营救出狱后,党中央给他以党内警告处分,并将其调离中宣部及《红旗》报,分配到总工会,任全总党团秘书和《劳动》三日刊编辑。

  而谷雨回到团中央,第一件事就是向中央写报告,把这段时间他每天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做了汇报;与此同时,容强也做了一些汇报。

  不过两口子事先也商量过了,有些不靠谱的话不能乱说,结婚和幼稚园这两件事说清楚,应该就差不多了;至于预判日本可能侵略的事情,私下可以交流,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乱说。

  两人的报告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到了四月初,谷雨就得到指示,让他前往中组部,上级领导要找他谈话。

  所以谷雨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接头信息,再次来到了那栋中组部小楼,然后在当天晚上见到了吴冠生同志,吴冠生详细询问了幼稚园的事情,又把谷雨的岳父和张老爷子的情况仔细问了一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谷雨同志,你帮了组织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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