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道理是马立军当兵时,他的教官给他讲的,讲练习擒敌拳对力量的控制时,他原来的教官用装着水的茶缸子比喻的——你若猛的把茶缸子端起来,水肯定会溅出来;你若慢慢的端起来则没有什么事。
毕竟擒敌拳讲究的是擒,不是杀!
看着赵明海惊赞的目光,马立军心里不仅小小的得意了一把,然后继续说道:“我教你一套擒敌拳,你以后天天练,练到成自然反应了,就可以了。”
赵明海没想到马立军居然这么热心肠,这么用心去解决他的问题,他心头不仅一暖,说道:“多谢警官,给你添麻烦了。”
马立军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你也别客气,这也是我的责任。”
这话马立军说的其实是半真半假,他有责任是真的,毕竟少管所管教罪犯的目的是改造青少年,让他们重新融入社会,也不再出事。从这个角度讲,马立军是真有这份责任。
但是这份责任,马立军完全可以交给他的下属去做。他之所以亲自来脚赵明海,还是因为他对赵明海很对眼。
当然还有心中的那一缕惋惜!大学生啊!而且是重本的大学生,就这么毁了!
“总之,还是谢谢。”
“说不用就不用。”
……
说话间,来到了他办公室的双杠旁边,马立军把身子一收,继续说道:“擒敌拳取源于八极拳与公安拳,一共二十式,以摔擒为主,现在我把他演练给你看看。”
说罢马立军收腹挺胸,双手成拳,在腰间一放,紧接着一侧首,左腿跨出小半步,右脚一蹬,双拳化掌,齐齐甩出,同时大声喝道:“贯耳冲击!”
紧接着右腿向前半步,腰部一拧,右手成爪,左肘却向后捣出,同时大声喝道:“抓腕砸肘!”
“挡臂掏腿!”
“砍肋击胸!”
……
昏黄的灯光里可以看到漂浮的煤尘,但马立军对此视而不见,一边报招,一边“噼里啪啦”的将老式的二十式擒敌拳演练了一遍。
练到最后,他兴致大起,“呔!”他大喝了一声,才收了手,然后微喘着向赵明海说道:“怎么样?”
以前赵明海见过孙金龙打拳,但只是三招两式,这样全套的拳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马立军这套拳术练起来如行云流水,“噼啪”声里节奏感极强,这都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因此闻言,赵明海不由的说道:“报告警官,练的极好。”
马立军闻言带着些得意说道:“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练这功夫首先得把身子活动开了,把筋拉出来,把基本功练出来,你明天四点半起床,到操场来,我教你。另外你太能吃,这样照顾你,会让其他人感觉不公平,以后往厨房运煤、运垃圾、厨余这些重活你去干吧!现在上课去吧!”
“是,长官!”
……
听完课,回到寝室后,任建军立刻走了过来,向赵明海问道:“兄弟怎么样,帮厨能吃饱吗?”
说话之时,任建军眼里暗藏着羡慕与谨慎的光芒!
因为工作上的隔断,他们之间又互相隔离,只在每周星期天的时候能够随意活动一下,所以任建军还不知道赵明海吃饭、举缸的事情,但最初赵明海向吴宝瑞提出去挖煤时,他是很震惊的,感觉赵明海像是发了疯!
但是后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赵明海居然会被派去帮厨,帮厨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还是好活,毕竟这事儿轻松。
因此他羡慕了!
当然他也担心了,担心他这寝室老大的位置不保。因为从管教对赵明海工作的分配上,他看到吴宝瑞等似乎是袒护赵明海。而这老大的位置虽然也没有多少好处,但因为靠近窗户,还是能得到一缕凉风的。
这在夏天尤为珍贵!
而实际上自从赵明海进来后,无论是曾经的事迹,还是高大的身材都令任建军感到不自在,感觉忌惮。
这其实与世人的心理有关,谁都不想被别人压一头,即使毫无瓜葛!
“还行吧!吃了个差不多!”赵明海随口说道。
然后拿起脸盆,把蓝背心、蓝裤子往里一放……
西侧是执勤的管教,东侧是高墙,洗刷间与厕所相连,但洗刷间外也有执勤的管教。还是那句话,一切都井然有序,即使是洗衣服。
九点半,各寝室的灯一下子全灭了,整个少管所仿佛陷入了沉寂,寂静到能听到执勤管教的脚步声。
……
“0126,起床了。”
四点半,依然是满天星斗,伴随着铁门的“咣当”声,310寝室的大门就被管教打开了。赵明海犹在梦中,闻声突然想起了马立军的交代。
“是,警官!”赵明海急忙答道,然后匆匆穿了衣。
虞东东、任建军等自然也被惊醒……虽然很想知道赵明海这么早被叫出去干什么,但是在铁的纪律面前,在管教的威压之下,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与管教一齐来到操场,马立军已经站在操场的煤渣铺就的跑道上了。他那个白色的警褂在黑夜里简直可以当方向标。
而当赵明海来到他跟前,向他行完问候礼之后,马立军立刻说道:“你现在先练基本功。先跑几圈,身上有汗了,再来下一步。”
一套拳法只是几式,两三分钟就可以打完,但拳法要是真正有威力,可控制,背后其实是基本功在支撑,这也就是所谓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对于如何练基本功,因为经历过,马立军自然是熟知的,先要热身,然后踢腿、压腿、把筋、站桩。当然还有其他的专项基本功练习,比如对腹肌锻炼的仰卧起坐、对臂力锻炼的举哑铃等等,不过马立军觉得事情还是得一步一步来,不用急。
第147章 来访
赵明海应了一声之后,开始跑了起来,马立军则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支“滕湖”牌香烟,划了根火柴,点燃之后,悠闲的抽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赵明海全身热气腾腾的跑到了马立军的身边,马立军把烟蒂一扔,然后说道:“现在开始踢腿,先正踢,正踢的要求是腰要直、胸要挺、头要抬、腿要绷,脚尖要勾,要踢到自己的脑门,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
谁玩,马立军一抬腿,“呱”的一声,腿部生风,做了个示范。然后对赵明海说道:“你来踢。”
……
“抬头。”
“注意挺胸。”
“腰不要弯!”
……
“现在侧踢,侧踢分内摆与外摆,手臂伸直,先踢到自己的手掌心……”
随后的时间里马立军将练武的基本功,给赵明海示范了一遍,也让赵明海照样做了一遍。
练武其实年龄早些较好,那时筋骨未定,很好伸展,赵明海这个年龄就差些劲了,也因此练的颇为艰难。比如扒筋,最基本的要求是腿伸直后,头顶能够到脚尖,这最开始赵明海根本无法做到。
还有站桩,练武对站桩的要求是半蹲半立,肩与膝持平,膝盖与胯部持平,坚持两小时,而赵明海仅仅只是坚持了三分钟,就觉得大腿部的肌肉犹如火灼,五分钟“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也因此当早朝开始时,赵士海已被操练的大腿后面紧,前面酸胀着疼,走路都拉扯着。但是他还是硬撑着,与其他青少年一起,完成了早操——围着操场跑了十圈。
十圈之后,是洗漱的时间,洗漱之后到吃早点之前有十分钟的空余时间,当赵明海拿着脸盆,拉扯着腿进入寝室的时候,任建军终于可以问出心中的疑惑:“兄弟,警官怎么这么早喊你,你腿怎么了?”
说着任建军向赵明海的腿部好奇的瞧了瞧。同样的虞东东、吕海生等人也或明或暗的盯向了赵明海。
马立军就在操场操练他的,堂而皇之,因此赵明海觉得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必要,因此随意的说道:“马警官教我练武,我这腿就是练武练的。”
虞东东太知道赵明海的底细了,不练武就已经这么生猛了,现在却又练了武……跟赵明海在一起,他本来就是时时处于惊恐之中,生怕赵明海暗中对他下黑手,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由的眼前一黑。
而对其他人而言,马立军居然教赵明海练武,不论赵明海被操练的怎样,这都说明马立军对赵明海青昧有加!
这样的人在寝室里是应当被尊敬的,不然说不定就惹到了背后的管教,后果不堪设想。寝室里原来的二当家穆国庆眼头活,见此急忙说道:“赵哥到我这里坐,这里透气,我把你的被褥也挪这边了吧!”
赵明海明白穆国庆这番话的意思,但是他却不想这样仗势欺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这样挺好。”
任建军见此知道自己的地位维护不住了,急忙笑道:“赵哥,你还是搬到我那里去吧,我那里最凉快,你练武累,在我那里正好能好好休息。马警官怎么突然教你练武了呢?”
赵明海没想到人献媚能到这个地步!但是他很不习惯,摆了摆手,说道:“我力气太大,马警官怕我控制不住,教我控制力气的法门。”
“哦……马警官对赵哥你也是有心了!你还是到我那里凉快去吧!”
“不用,真不用!你别忙活。”赵明海说着,伸手拦住了任建军伸向他铺盖的手。
而就在这时,铁门“咣当”一声开了,而后嘹亮的口哨声在前面操场处响起……
……
分配完工作,在各就各位之前,吴宝瑞再次把赵明海单独拎出来,吩咐道:“赵明海,你先去拉煤,顺便把煤渣弄走!”
这其实是杂工的活!这个活相比于帮厨、清扫、维修并不好,甚至有些差,毕竟杂事多而重,特别是在这个毒辣辣的太阳下。
任建军等青年犯知道这是监狱照顾赵明海的饭量而做的安排,但这种照顾在社会上比比皆是,农村里有贫困户,城市里有困难职工,现在赵明海又被安排做这么繁重的工作,所有知道底细的青少年犯人心里一下子平衡了。
如此赵明海当上了少管所里的勤杂工,但是实际上他这份工作做起来颇为不易,这倒不是这份工作有多重,而是因为马立军对他的操练,他的腿部一直酸胀疼痛,而这份工作不仅要时时走动,而且修剪树枝之类的还要爬高窜低!
如此一个星期,赵明海的肌肉才适应了马立军的训练,酸胀疼痛才逐渐消失……
……
八月七号,坝子乡,傍晚,职工宿舍,黄文婷的家里,“三角”牌吊扇呼啦啦的吹着,黄文婷一家五口,正在吊扇下面,吃着晚饭。
喝了一碗大米汤之后,黄文婷对黄建设与韩萍说道:“爸、妈,梅姐下午给我打电话来了希望我能陪她去看赵明海一趟。”
赵明海出了这样的事,黄建设先是感慨万分,后来知道赵明海与女儿一样考上了交大后,心里更是唏嘘不已,再想着女儿能有今天这个结果,很大部分是因为赵明海的选择影响了他与韩萍。
“你去吧!我不方便过去,你代我向他问好,另外给人家带点东西,书籍之类的,他在里面没事也好打发时间。哎,这孩子……”
完全不知道赵明海在里面已是忙成了狗,黄建设感慨着说道。
韩萍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去吧,当初也是多亏这孩子,护了你这么长时间。”
“爸、妈,你们可别跟宁伯伯说,我们偷偷去的。”黄文婷交代道。
因为黄文婷,黄建设与韩萍早已知道了赵明海与宁梅的事情,原来他们两口子确实是看上了赵明海,但因为高中这个阶段的特殊性,他们采取了随其自然的态度,只是没想到宁梅横插一刀……
但现在想起来,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憾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黄建设“嗯”了一声,随即“哎”的一声长叹。
八月八日,上午十点左右,毒辣辣的太阳下,赵明海正在往拉着一车的面粉往厨房而去……
而刚刚卸下面粉,一个管教就跑了过来,在吴宝瑞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即吴宝瑞对赵明海说道:“赵明海,有人来看你了,跟我来。”
……
玉楼监狱的会见室在玉楼监狱的门口,与警卫员紧挨在一起。
第148章 惘然
这是一座面南背北的两间房子,墙全是由粗大的石块垒成,前后各有一道铁门,前门由探望的人进入,后门由犯人进入,但在房间的中间有一道一米二左右的宽墙,宽墙上树立着铁栅栏,这让犯人与来探望的人只能隔墙相望。而在不过栅栏的一角有一个篮球大小得小洞,这是接收来访者送的东西用的。
这时条件有限,是没有什么钢化玻璃阻断,电话听话的。当然这里的陈设也很简单,大白墙上空无一物,屋子里只有四张木椅子,里面一张供犯人坐,外面三张供来访者坐。之所以是三张,是因为这里按文件规定一次只能允许犯人见三个来访者。
“谁来了,爹、娘,还是大哥、二哥他们?”
路上,不知是什么缘故,紧跟着吴宝瑞,赵明海的心突然之间期盼了起来。
……
而在此时宁梅与黄文婷已经坐在了会见室铁栏杆的另一边,两人身上都穿着城市里流行的带褶的浅色连衣裙,但是高墙的森森,环境的压抑,在加上重重的心事,浅薄的衣衫,浅淡的色彩盖不住两人脸上的沉重。
而宁梅更是心事如潮,难以平静。
对过的铁门“咣当”一声开了,宁梅与黄文婷的眼睛瞬间往对过瞧去,却见赵明海头皮剃的发青,蓝色的囚服上有着白色的污渍,腿好像还拉扯着。原来的头角峥嵘、意气风发几乎完全不见了。
或许女子都是水做的心肠.见此,一股黯淡的酸涩突然间在黄文婷的心底升起。
而看到赵明海,多日的压抑、纠结,终于有了宣泄的窗口,豆大的眼泪立刻从宁梅的眼里涌出……
赵明海倒是没想到宁梅与宁梅会来,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没去想过宁梅,原因无它,杀死石学民与武朝阳之后,后继的这些事情一直缠绕着他,让他没有时间去想。
这段时间,尘埃落定之后,赵明海倒是想了想宁梅,但是因为婚姻观依然留在了前世,前世男女之间的朝秦暮楚,让他认为他与宁梅之间在以后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性,甚至在心里隐隐觉得他与宁梅之间已经完了。
但是现在宁梅居然来了!赵明海与宁梅之间以前虽然是心心相印,但因为诸多的限制,实际上却也是平淡如水,但在此刻赵明海的心激烈的颤抖了一下。
“你,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