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次我支持她。”
……
送走赵明海之后，黄建设与韩萍一边说着话，一边回了屋，这才注意到筐子里的馒头一个都不见了。
吃饭时黄文婷负责拿饭，坐在了靠近饭篮子的一边，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黄建设与韩萍心里有事，却是没有注意。
“也不知这孩子吃饱了没？”微微呆了一下，黄建设说道。
“额……”
没想到二十多个馒头居然一个不剩，她们一家三口一顿只不过七八个……赵明海这么能吃，韩萍也不由的呆了一下，但随即就说道：“吃饱吃不饱的反正吃完了，也不能再给他送去了。这小子真个是……”
听韩萍这么一说，黄建设也释然了，微微一笑，说道：“婷婷的事你怎么看？”
韩萍是坝子乡民政所副队长，还是有些见识的，这时心里已经认可了赵明海的说法了。
而且在与赵明海的交谈中，她虽然没有去问赵明海家庭的具体经济情况，但从她对农村状况的了解，她已经隐约的感觉出赵明海的家庭情况并不是很好。
一个这样家庭的孩子都敢作出这样的选择，而不是求快求稳！
因此韩萍直接说道：“人家那么穷，都不坠青云之志，咱也不能自甘下乘！回头我对婷婷说，想考特高就随她。”
“你说一个乡下孩子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我心里也疑惑呢，没好意思问，怕他觉得咱看不起他。”
……
韩萍终于做出了决定……而与此同时明亮的星光下，黄文婷也在与赵明海说着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看报，看杂志，俺村明豪哥家里到处都是。”赵明海随口撒谎道。
不过这句话后半句却是真的，李围子大队订阅的《人民日报》《大家日报》《农业科技》等等报刊杂志确实都被赵明豪拿到了他家里，与赵明豪喝酒时，赵明海见到过许多次。
黄文婷家自然是有报纸的，黄建设与韩萍偶尔会拿过来一些，生火、糊墙纸之类的，但黄文婷却从没在意过里面的内容。
“这些东西这么有用！”黄文婷有些惊讶，脱口说道。
“嗯。”
“那以后我也常看看。”
……
这时的晚自习就是做试卷……上课铃声响起之后，各位同学都已趴在了课桌上，“唰唰”的在油印的卷子上挥舞着，进行着最后时刻的冲刺。
赵明海也是这样，做着语文试卷，但只是过了十来分钟，刘月芳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出现在了门口，然后向赵明海招了招手，轻轻说道：“赵明海，你过来一下。”
“哦……”闻言，赵明海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往教室门口走去。教室的寂静也被刘月芳打破了，赵明海身后响起了一片“嗡嗡”声，即使黄文婷也把小脑袋从书桌上抬了起来，看向了教室的门口。
……
“刘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出了教室门口，赵明海向刘月芳问道。
“我听说你不报考中专了，要报考六中，是真的吗？”刘月芳打量了赵明海一眼，问道。
其实她之所以专门来问赵明海这个问题，原因很简单，好学生当然要关心一下，好学生的选择关乎学校的名誉，当然也要过问一下。
当然要关怀、过问赵明海事情的，不仅仅是刘月芳本人，还有坝子乡中学校长种文生。刘月芳也是按种文生的指示而来。
“刘老师，我的目标是大学，成为高等人才。”赵明海直抒胸臆。
而与其他人一样，刘月芳也是认为赵明海最该考小中专，毕竟他的实力在那儿。她没有想到赵明海的志向真的这么远大！下午听到这个传闻时她还以为是谣传呢！
第79章 区别
下一刻她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在了赵明海身上，然后带着些谨慎问道：“你可是想好了，高中三年要花不少钱哩！你跟你家人说了吗？”
刘月芳这么说，并不是想阻止赵明海报考高中，其实就她与学校而言，考上小中专与开上特高，给他们带来的荣誉相差不大，因为每年坝子乡中学，考上中专与特高的也就是五六个。
甚至是赵明海这样的选择会给她与学校带来更大的荣誉，毕竟这是她与学校培养出了志向远大的学生。而如果三年后赵明海再考上大学，那对她与学校那就更好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了解赵明海的家庭情况，当然她了解的是以前的，却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更差了……
但是纵然是根据以前对赵明海家庭情况的了解，刘月芳也认为赵明海不该不切实际，好高骛远。实际上她这句话对赵明海是有些责备的意思的。
这话语气里暗藏的意思赵明海是能听出来的，但是这个问题他早已想过了，不论是上高中，还是中专，学费、生活费的问题大概率的都是要自己想办法。
但是上高中与上中专相比，不仅是可以有更宽广的前途，登上更高层次的舞台，它的好处还在于这样能更容易的获得家人的帮助，顺便再拉这个破家一把，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要是考上中专，距离远了，这些都是问题。
因此闻言，赵明海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考虑好了。我家人这块不用说，上学的事向来由我做决定。”
最后一句话，刘月芳很能理解，由于农民的认知水平有限，很多人连小孩子上学都不作要求，只是觉得识的几个字、会算账就可以了，对孩子放羊式管理。要不然以现实的条件，现成的抽牲口的鞭子，皮实的孩子，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至于替孩子规划人生，对于中专或高中，他们所知的仅仅是中专跳龙门，大学生更牛逼，他们是没有这个知识储备替孩子规划的。
而且他们所知的一点还有都中专并不好考，考了也不一定能考上。
也因此闻言刘月芳只是温和的说道：“哦，你回去吧！好好复习，听说今年区教育局有了新政策，全县毕业考试前二十名的同学免学杂费。”
还有这个政策！赵明海闻言，第一反应是这正是要培养高等人才的节奏！用经济政策吸引初中的精英去上高中；第二则是高兴，这样或许他可以省下一笔不少的费用。
“谢谢刘老师。”赵明海真诚的说道。
刘月芳只是摆了摆手，然后与赵明海一起进了教室。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刘月芳在教室里溜达了一圈，见同学们正在认真做着卷子，便也不再打搅，在门口靠了一会儿，见没有提问的，然后便转身回去了。
“刘老师。”
刚刚走了几步，黄文婷的声音在刘月芳身后传了过来，闻声，刘月芳停下了脚步。
“文婷你有什么事？”刘月芳温和的微笑道。
她一向是喜欢这个品学兼优的学生的。
“刘老师，我也不考中专了！我也要上高中，考大学。把我的名字从考中专的名单里划掉吧！”黄文婷略带激昂的说道。
黄文婷也要上特高！这也有点出乎刘月芳的意外。但相比赵明海，她心里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毕竟黄文婷的家庭条件在那里摆着。
因此闻言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考虑到黄文婷的家庭背景，她谨慎的问道：“哦，这是你爸妈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我自己的意思，不过我爸妈应该会同意，刚才我爸请赵明海吃了饭，询问了一下他考高中的原因，很认可他的说法。”
没想到乡里的一把手居然把赵明海请了去，刘月芳不由的再次一愣，随即好奇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的意思是国家为了建设，会加快推进高等人才的培养，小中专会很快过时；还说国家会普遍提高人民受教育的水平，小中专学历以后不够用。”
闻言，刹那之间，刘月芳便想到了刚才对赵明海所说的文件内容。
“这小子，这么小，就这么有眼光！男孩开窍了，真的了不得！”
突然之间，刘月芳心生感慨，然后微笑着对黄文婷说道：“回去好好学习吧！县教育局刚下了一个通知，毕业考试，全县前二十名的学生免学杂费，你和赵明海应该都有希望！”
这样吸引人的政策，黄文婷也一下子把这个政策与赵明海的话联系了起来，“啊！”她不由的脱口而出。
当然当她晚上回家，把这事告诉黄建设与韩萍时，两人的惊讶比她更甚——这份捕捉政策的能力，纵然身在政场，他俩也是自感不如！
……
如同以往一样，半夜九点多赵明海回到了杂物房，然后就睡觉了！他并不想把他的成绩以及决定告诉赵士礼，主要原因是不想让赵士礼感到经济压力。
当然也有他不好意思的原因，他的心理年龄与学习上的回炉，也都让他难以这么做！
只是刚刚躺下没多久，隐约间他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声。好像是家里的方向。
赵明海“轱辘”一下爬了起来，匆匆的穿了衣服，就往家里跑去，而在距离家门口还有近百米时，赵士智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你吃的比人好，穿的比人好，考的却比人差一大股截子，你干啥去了！”
以前这么远，赵明海自问是听不清的，“难道我的耳朵也变灵了！”想到这里赵明海心里不由一愣。
“啪！”
“哎哟！”
下一刻，鞭子声与赵明岭的痛呼声几乎同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紧接着却是赵士礼的声音：“他小叔你干什么的！半夜三更的！”
联系上下，赵明海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欢乐，果然很欢乐！”心里淡淡的愉悦着，赵明海转身回去了。
而这时赵王氏也打开了赵士智的大门，赵士礼抬眼一看，赵明岭正跪在院中，可怜兮兮。赵士智站在他跟前，手里拿着鞭子。
“你这是干什么，打孩子做什么？孩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见此，赵士礼一边说着，一边夺过了赵士智手里的鞭子，然后顺手把赵明岭拉了起来。
第80章 对比
而赵士智手里的鞭子被夺走之后，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木墩上，然后头一拧，重重的“哎”了一声。
“你们这是怎么了？”赵士礼再次疑惑的问道。
“小四没跟你说？！”赵士智拧过头，沉闷的说道。
“没有，什么事？”赵士礼再次疑惑的说道。
“这孩子，他考了级部第一名，中专都不考，要考特高，上大学，真是个好孩子，有志向，以后前途广大，他呢……”
说着赵士智向赵明岭狠狠一指，训斥道：“他呢，留了一级，才考了全校第七十五名，普通高中都不一定能考上！小四上学以前成绩也不好，一下子就上去了，他呢，留了一级，反而倒退了，你说他干啥去了！”
与赵明海相比，赵士智认为赵明岭没努力，这是赵士智发怒的真正原因！
而赵士礼一向是不怎么在意赵明海的成绩的，只是上一次听赵士智说赵明海的学习成绩提高了，但是就像很多农村年纪大的人一样，他没想过自己的孩子在学业上能有出路，只是对赵明海的学习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从没想过赵明海能考上高中或者中专。
但是级部第一的基本含义他还是知道的，毕竟第一就是第一！他是从来没想过赵明海能考全校第一的！
至于大学，这只是他耳闻过的事情，在他心里犹如古代的状元一样，而现在赵明海居然要冲刺他心中的状元。
另外他所知道的一点是大学比中专厉害，也就仅此而已！
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从没想过这种事情，赵士礼一下子茫然呆在了原地。
“哥，小四以后会有大出息，你好好培养他，缺钱了，跟我说一声。”这时赵士智叹了口气，说道。
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清楚赵士礼的情况，毕竟赵士礼的事他都参与了，赵士礼以后会愈发艰难，他是可以预估的。
以前借他的驴使都不给，现在居然愿意借钱给他，赵士礼心中一下子翻腾了起来……
“嗯嗯！”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能随口应了声，然后才说道：“别打了，天不早了，该睡了。小岭睡觉去。”
赵明岭闻言，怯怯的看了眼赵士智，见他没有反应，这才带着满腹委屈去了西屋。
他自问他是很好努力的！
……
第二天一早，一进门，赵明兰就向赵明海笑道：“弟弟，你考了级部第一名，还要考大学？”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咱爹说的，咱爹听咱小叔说的，昨晚咱小叔把小岭揍了一顿，咯咯，让他坏。”赵明兰“咯咯”而笑，笑靥如花。
“你这丫头，幸灾乐祸的！”郑桂枝训斥道，但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赵明敏、赵明江也是如此。
他们几个人都没有问赵明海为啥不选择考中专，这是因为他们与赵士礼一样，也从没在意过这些事情。
而其实即使在意了，他们也会尊重赵明海的选择，这其中的原因一是他们习惯了生活的煎熬，快与慢的问题他们并不是多计较，顶多多熬几年就是。
另外就是他们对赵明海学习的管理方式，她们既然对赵明海的学习并不怎么在意，那么对赵明海的选择也不会多加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