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嫂，您两位怎么还这个称呼呢！我可跟你们一样，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黄建军笑呵呵地打断了秦淮河。
秦淮河两口子不由一怔，随即尴尬一笑，秦淮河说道：“小……军……军子！”
看黄建军点头，秦淮河才继续说道：“军子，在七九年听到小岗村七八年就分田到户的时候，我们村里讨论过分田到户，但大部分人都不同意，一是害怕，二也是咱们村跟别的村集体不一样。”
“后来，哦！就去年，去年听说中央肯定了分田到户这个政策后，咱们村中一部分人也有些心动，但在问过何师傅和伍代表有关问题后，村中还是决定继续坚持集体经济。”
“而在今年，就前段时间，公社里说，中央下发了文件，要求全部施行分田到户政策，我们村中再次产生了分歧。”
“不想分的认为大家伙儿一起干才更能显出秦家屯整个村子都是一家人，而想分的主要是担忧若是不响应政策我们秦家屯会被……”
秦淮河戛然而止，扫了一眼左右，这才苦笑对黄建军继续道：“军子，你知道的，奇峰那些年发生太多事儿了，想要分的大部分担忧的就是这一点。”
“当然了，还有极个别的是为了他们自己个人考虑的，但这样的只有两三户，京茹正在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略作沉吟，秦淮河还是没忍住，继续道：“不瞒你说，军子，我这妹子京茹为了能守住咱秦家屯的集体经济，在今年做出了很多努力，她……”
“她说，我们秦家屯也是你产业的一部分，她不忍心看着您指出的一条路就那么断了，所以一直在公社甚至去了区里跑动询问这一次土改有没有可能保留下集体经济。”
“只不过也许是政策解读不全，也许是其它，没有人给京茹一个准确的答案，我们都不知道秦家屯以后的路子该朝哪个方向走。”
“但不论如何，京茹一直在为保留原有的集体经济体制跑动，最终无奈之下，全村投票，才决定打电话麻烦你！”
秦淮河说完，不由苦笑，这还是黄建军第一次听秦淮河一下子说出来的这么多话，审视地看着秦淮河的同时，黄建军也注意到很多村民的视线一直都在他身上停留着。
点头，黄建军道：“行！我大概明白了眼下村中情况，这样吧！开个集体会吧，我还是想看一看咱们村中所有人在不考虑任何政策的情况下，他们要做什么选择。”
“是保留原集体经济，还是分田到户，我要看他们怎么选。”
“在不考虑任何政策、任何其它问题的情况下，大哥，你跟村里人讲清楚这个前提，然后让他们投票做选择。”
秦淮河两口子神色顿时郑重起来，秦陈氏更是忍不住问道：“弟……弟妹，您是不是要根据村中人的选择，做出一些您这边的改变？会不会撤……”
“大嫂，您甭问了，在没有看到村中人做出的选择之前，其它什么话我都不会说的！”
黄建军摇了摇头，示意秦淮河去跟秦京茹讲，他则是走到前面搭建的小高台，在一角坐了下来。
秦淮茹和徐慧真两女因为她的动作，也停住了跟秦京茹和伍雪梅的聊天，在黄建军身侧先后落座，不再开口。
看到这一幕，秦京茹反应也很快，直接来到了一脸难为之色的秦淮河两口身侧。
“大哥大嫂，建军哥……我姐夫说什么了？”
秦淮河快速把刚才情况和黄建军的交代给秦京茹说了一遍，秦京茹眼眸中也有淳朴的精光浮动，回眸看了黄建军一眼。
“那就组织村里人来开会吧！这个选择确实不该交给建军哥……姐夫！这个选择关乎的是我们秦家屯以后的发展走向，姐夫这么做是对的，这种选择确实应该由我们自己来选！”
“也怪我！一直没想通这一点，唉！希望大家伙儿做出能让姐夫满意的选择吧，不然我们村子以后怕是跟不上姐夫的脚步的！”
“大哥大嫂，你们什么都别说了，我都这个年纪了，我没有什么是想不开想不明白的！我这就去打开喇叭通知每家每户派人过来开会。”
秦京茹说完，扭头朝大队委办公室而去。
秦淮河两口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对视，眼底也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无奈，尤其是看着秦淮茹和徐慧真，她俩现在的气质和气场完全与村中人不同，带着洋气，更是端庄。
“呼！呼！三大队的村民，听好了，现在每家每户安排一个说话算数的，立刻来大队委开集体会！派说话算数的来！立刻来大队委开集体会……”
秦京茹的声音自大喇叭内传出，在秦家屯村中扩散开，闻声，很多村民停下手中的活计，开始朝大队委前的小广场走来。
随着秦京茹等一种村内管事儿的在最前面搭建的小高台坐下，村中人也从秦家屯的四面八方赶来的，一排排长条凳上快速坐满了人，还有一些凑过来看热闹的围在小广场周边，大部分村民已经看到黄建军，认识的向不认识的介绍着。
“哎呦呵，那三个看着比伍代表还要有气质，又是来咱们村指导工作的？”
“啧，你谁家娃？那是小姑爷，对了，我想起来，他来娶淮茹的时候还给你散过糖，你忘了？”
“哎呀，二婶子，您一说我想起来了，这都过去三十年了，啧啧，原来是他过来了，旁边那是淮茹姑吧？跟城里人一样，根本不像咱村里走出来的！”
“那是！淮茹打小就不像咱们村里人！”
“淮茹和她男人一块儿过来，是不是来给咱们出主意来的？咱们村能发展到现在，可离不开淮茹她男人！”
“不知道啊！但分田到户不是最上头下达的政策说是全国实施吗？咱们村要是避开，不会像那几年一样被拉出去……”
“先听听怎么说吧！现在村里除了秦老歪一家子，剩下的基本大差不差，更愿意像京茹支书说的保留原本的集体经济。”
“哼！说起秦老歪一家子我就来气，他儿子秦大脑袋真以为他长本事了？不就是城里一公子哥的小弟吗？只顾他们自己，最不是个东西。”
秦家屯的村民坐在下方的和站在小广场一旁的，议论纷纷，但毫无疑问，讨论的话题一在黄建军几人身上，二在秦家屯当前面临的问题上。
这些议论声纷纷扰扰地传入黄建军耳中，他也就听了个大概，秦老歪和秦大脑袋是谁，黄建军还不知道，都没等他问娶淮茹，就看到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带着趾高气昂的劲儿也进了小广场，顿时这些村民起了一波骚动。
想都不用多想，黄建军就知道这一老一少绝对就是秦老歪和他儿子秦大脑袋。
“淮茹，这两个是不是一个叫秦老歪，一个叫秦大脑袋？”
“军哥，秦大脑袋我不知道，但秦老歪之前叫秦小歪，跟咱们没大几岁！他儿子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但脑袋确实大，我没跟他们接触过。”
黄建军点了点头，这个秦老歪跟他们应该是一辈儿的，而秦大脑袋比秦淮茹还要小一辈儿，应该算是黄天年那一辈儿的。
徐慧真在这时候沉声说道：“师哥，刚才雪梅和京茹对我们俩提到了这一家子，我看雪梅好像有什么话要讲，但当着京茹的面儿没说。”
“是吗？”黄建军点点头，招手把伍雪梅喊了过来：“雪梅，这一家是什么情况？”
“师父！”伍雪梅回头看了一眼秦京茹，继续道：“这一家父子是个歪的，尤其是秦大脑袋，据说在咱们四九城抱了哪个公子哥的大腿。”
“那公子哥曾开车来过，但我没见着，听说是开了个什么私房菜，想让秦家屯给他供货。”
“但咱秦家屯的农业产品可都是有合作单位的，量是一定的，根本给他匀不出来，最主要的是，他要的不仅多，压得价远低于市场价。”
“而秦老歪这一家子，是那公子哥的马前卒，一直在游说村里人，要求村大队分田到户，他们父子俩想搞二道贩子那一套，村里的农产品他们先收，然后由他们倒卖给那个公子哥。”
“也是因为他俩，村里有一部分村民也摇摆不定，京茹调解过好几次，都没用。这父子俩穿的人模狗样，实则不干人事儿！”
“一只小虫子偶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就以为天是它的了！”黄建军笑了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第437章 村小趣事儿多！
听伍雪梅讲完，秦淮茹和徐慧真两女的视线都看向了人群中满脸嘚瑟看过来的秦老歪父子俩，她俩的神色间倒是变化不大，主要还是对黄建军这个主心骨有信心。
黄建军听完，对伍雪梅说了一句，也是波澜不惊，甚至还对村民人群位置笑了笑。
随后对伍雪梅继续道：“雪梅，你过去吧！让京茹按照我刚才的要求传达给所有村民，我要看一看村中人的选择。”
“是，师父！”伍雪梅点头，走过去跟秦京茹说了几句。
秦京茹随即站了起来，抬手虚压：“各位大爷大娘、叔伯婶子，大家伙儿都静一静，静一静了！今儿，我们就村里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争议的话题再进行一次讨论。”
“是继续走集体经济？还是分田到户？同时，我们……”
秦京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下方一道混不吝的声音骤然开口打断了她。
“秦京茹，你就是一女人，不结婚也就算了，你们女人知道什么？头发长见识短的，你凭什么当我们秦家屯这帮老爷们儿的主儿？真以为跑到四九城学了点儿东西就学到本事了？你也就拿捏拿捏我们自个儿村儿的。”
“秦大脑袋，你想干什么？”秦淮河怒喝一声，随即站了起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当初暂存儿里跟五大队村斗，你这个孙子躲在哪儿？”
“特么别说是你这个孙子敢跳出来，今儿就算是秦老歪敢特么比比歪歪，信不信我秦淮河拿铁锹给你们爷俩儿脑袋也来个开瓢？”
秦淮河的怒意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只因为黄建军就在一旁坐着，他可不想让村里任何人弗了黄建军的脸面，谁也不行！
“秦老大，你几个意思？”秦老歪不仅仅只是因为性子是个歪的，还因为他嘴巴也是个歪的，只不过没有赵四那股子一抽一抽的劲儿。
“几个意思？秦老歪，你也有胆儿问我几个意思？！来，你划个道道儿，咱俩比画比划！爷们儿今儿要是眨巴眼睛，老子叫你爷爷！”
“我小姑爷今儿就在这儿，谁特么敢跟狗一样乱叫，我绝对弄死你！要是不信，你父子俩就一块儿上，看我秦淮河今儿敢不敢直接拿铁锹拍死你们爷俩儿！”
“秦老大，算我一个！我爹可说了，所有事儿都听你的，更得听黄大师傅了！我拿抓钩直接给你们爷俩脑袋来八个窟窿眼儿！”
这第二个跟秦淮河差不多年纪的站起来，也是满脸怒气的模样，他是门卫秦大海的大儿子。
秦淮茹也给黄建军和徐慧真讲着眼下随之站起来几个人的身份，三人依然没有任何要掺和秦家屯集体大会的意思。
下方，秦淮河开口后，随着秦大海的大儿子第一个站起来，也有不少其他年纪差不多的纷纷站起来响应。
一时间秦老歪和秦大脑袋父子俩的脸色越拉越长，最终不得已，在众多骂声中屈辱的坐了回去。
“儿子，这怎么办？”秦老歪的嘴巴显得更歪了几分，就连着两双眼睛都显得歪的得很，鼻孔也跟着歪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父子俩低声凑在一块儿聊着，也不管周围其他村民纷纷看过来的眼神。
“要是不分田到户，咱父子俩可就跟冯公子失约了！要赔钱的！冯公子说只有分田到户，才可以各个击破，他是这么说的吧？”
“嗯！爸，你甭着急，等着瞧好儿吧！他们这些刁民胆敢不分，我就告到区里，区里不管我就让冯公子他告到中央去。”
秦大脑袋不仅继承了他爹的歪嘴，脑袋也异常的肿大，八成是怀孕被羊水憋的。
“冯公子可是三代！手里有的是关系，他一个什么姑爷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厂食堂的大厨子吗？就算再是食堂主任，在冯公子那儿也屁都不算！”
这父子俩脸色阴沉，嘴角是歪了又歪，嘀咕了几句，却没敢再开口打断在上面讲话的秦京茹。
“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吧？今儿在不考虑任何其它条件的前提下，各位大爷大娘、叔伯婶子，咱们村子的未来，将会在你们每个人手中。”
“是继续走供铲集体经济的路子，还是分田到户，现在把这个问题再次抛回给你们自个儿，以后村里的路要怎么走，让你们自个儿来选！”
“京茹支书，你是什么意思？你姐夫不插手这事儿吗？那他来干什么？”
“是啊！小姑爷，你过来不说句话的吗？”
“淮茹家的，你说句话吧！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不是？”
这些人纷纷开口，看向黄建军。
黄建军只好站起来抬手压了压，他这抬手一压，明显比秦京茹刚才的几句话都更有分量，一时间小广场上完全安静了下来。
“各位乡亲，你们都是淮茹本家，我呢，虽然是淮茹丈夫，但我不是你们村里人，现在村中集体经济发展成这样，是！确实是我帮了些忙，但主要还是在你们各位手中。”
“因此，以后要走什么路，选择权依然在你们手里，后续我会怎么做，你们不用考虑，我也不会跟你们多讲。”
“接下来，还是听你们京茹支书的，开始进行投票吧，是继续走供铲集体经济，还是跟小岗村一样，分田到户，由你们这个村集体自个儿说了算。”
黄建军话落，秦老歪和秦大脑袋父子俩脸上的笑容顿时多了起来，他们可是巴不得黄建军不插手呢！
一时间，村里其他人顿时都满脸愁容了，在黄建军、秦淮茹身上是看了又看，然后看向秦淮河等老秦家一家子，最后又看向秦京茹。
议论声再次起来，嘈杂的声音不断。
“好了！为了公平公正，本着民主的原则，现在由所有人举手表决……”
“京茹支书，给我们一些时间再考虑考虑吧！”
“老秦姑爷，您看要不让我们再想想？”
这些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所有村民又再次看向黄建军，秦京茹等老秦家的人也朝黄建军的位置看去。
“没有时间，现在必须做出决定！”黄建军神色间的笑容已经完全收敛了起来，郑重说道：“你们今儿若是不选，这座村子的以后就不会再跟我有任何的瓜葛！等会儿我就和淮茹她们去大羊山转悠两圈。”
黄建军这话一落，秦老歪和秦大脑袋父子俩脸上的笑容顿时都起来了，他父子俩自然是巴不得黄建军立刻从秦家屯撤走。
“好了！现在由村大队人员把白纸发下去，进行不记名投票，一户只能一个人写，支持继续走供铲集体经济路子，在白纸上写上数字‘1’，支持分田到户，写‘2’，现在就开始吧！”
“秦家姑爷什么意思？他说大羊山，这是没看上咱们村儿的意思吗？”
“看起来像！这怕不是看上大羊山那边了！”
下方村民议论纷纷，究竟要怎么选，一时间没了主意，一部分村民拿着白纸已经围聚了秦淮河等老秦家人身旁。
“你们呢！也甭来找我谈，我的立场包括我一家子的立场很简单，坚持走供铲集体经济，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
说完，秦淮河也不废话，快速在白纸上写完，立刻就交了回去。
随着他有所动作，其他村民纠结再三，最终也纷纷把写好数字的白纸重新递到了秦京茹手上。
等最后一张白纸拿到手中，看着秦老歪和秦大脑袋父子俩最后挑衅的眼神，秦京茹的小心脏都跟着猛地突突直跳这一刻，她只感觉自己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不敢去看手中的白纸，生怕自己一直在坚持的的努力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