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斑和鹰缘，自交流伊始到现在，所有的言辞，所表露出的情感，全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朱元璋忍不住问道：“鹰缘活佛已经完全不在意生死了么？”
李道成淡淡的解释道：“武道极致的破碎虚空，玄门的飞升尸解，沙门的见性解脱。虽名相不一，但境界上都是大致相当的。”
“其中玄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语言文字无法形容，超越人类过往一切经验的想象。”
“修到了此等境界之人，除了追求精神上的逍遥解脱，探寻宇宙人生的真相外。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
“探寻生命的进化，探寻天人之道。搞清楚生死间真正的秘密。那是比世间一切享受，都要美妙一百倍的事情。”
童颜鹤发的老太监，毕竟是出身净念禅院，骨子里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修行属性。
同时又是一众旁观党中，境界最高之人。
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所以，鹰缘活佛当初半途而废，退了回来，就相当于心理上有了一个执着和障碍。现在需要借助庞斑给他压力，破釜沉舟，以踏出最后一步。”
他这话很好理解。
即便大家境界不到，即便是武功根底浅薄的朱元璋，也都能毫无障碍的理解。
破碎虚空，由凡蜕仙，又不是逛菜园子，岂是你想进就进，想退就退的？
是需要放下一切，全力以赴的。
而鹰缘恰恰因为条件太过得天独厚，因为其父传鹰留下的遗泽，得来太轻易，所以才产生了怀疑，在破碎虚空的关键时刻退缩了。
在修行角度来说，这种怀疑，就成了鹰缘活佛的心障。
所以，现在鹰缘还想继续破碎虚空的话，就需要一个庞斑这样对手，来帮助他打破这个心障。
换句话说，鹰缘活佛需要庞斑把他逼上绝路。
朱元璋想通关节，忍不住问道：“鹰缘既然已经忘记武功，怎么和庞斑交手呢？”
李道成道：“到了鹰缘和庞斑这样的境界，交手不一定要用武功的，也可以是精神层面的交锋。鹰缘需要庞斑给他压力，助他解脱破虚而去。”
朱元璋继续问道：“如果他们之间并非势均力敌，有一方在精神交锋中，败下阵来，又会怎么样呢？”
李道成道：“变成白痴。或者死。绝没有第三条路子可走。”
朱元璋方才了然，原来如庞斑、鹰缘，玄仙，浪翻云这样，功力已然通神近仙的绝顶人物，在求道过程中，也同样有着莫大凶险。
正欲继续追问一句，玄仙对此战的最终看法。
李道成却嘘了一声，一指庞斑和鹰缘所在的方向。
朱元璋定下心神，专注“看”去。
原来，谈话间，鹰缘已然和庞斑相对而立，瞳孔中相互倒印出对方的身影。
两大绝世人物，延续百年前父辈和师长之间的决战，正式开始。
一场不见硝烟，却又凶险万分，惊心动魄的、精神意识层面的决战。
恍惚中，众人只觉得场景一变。
前方天地，似乎变成了一片修罗血海，万千生灵沉沦其中，痛苦、煎熬，苦苦不得解脱。
与之同时，于血海边上，又升起了一片灵山净土，禅唱声声，佛光照耀，宁静空明……
修罗血海和灵山净土瞬间交织在一起，相互感染侵袭，不分彼此。
朱元璋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感觉，并非真实存在。
但确确实实的在发生着。
几乎在朱元璋察觉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忽然察觉叶素冬、楞严、一众随侍的影子太监，一身能量，剧烈的波动起来。
朱元璋惊讶的转头看去，却见他们俱是表情怪异，如同变脸一般，不断变幻。
时而残忍、怨毒无比，似乎受到某种刺激，激发出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时而又慈悲通透如看破一切的大德高僧。
朱元璋即便有所预料，也不由大惊：“他们这是怎么了？”
李道成淡淡的道：“还能为什么？”
“境界不到，被庞斑和鹰缘那玄妙莫测的精神异力，侵袭进心灵层面，产生幻觉了呗！”
朱元璋大惊失色，这里和两人决战之处，相隔一里，叶素冬、楞严和一众影子太监，却还是受到了影响。
鹰缘和庞斑，神通之广大……
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两人之间的心灵作战，又该是何等凶险？
第83章 章42：进化到极致的庞斑，才是无害的庞斑！2
朱元璋大惊失色……
此处离庞斑和鹰缘都一里开外了，叶素冬、楞严等人却还是受到了他们溢出的精神力量影响。
这是何等惊人的神通啊？
他们之间心灵、精神层面的对决，又该是何等的凶险呢？
再看看玄仙，完全若无其事不说，尤还有余力，输出功力护持自己，让自己也不受庞斑、鹰缘交锋的余波影响。
那玄仙一身实力，又该是何等恐怖呢？
岂不是说，玄仙比叶素冬、楞严和一群影子太监，加起来还厉害吗？
直到此刻，朱元璋才深刻的切身体会到，庞斑、玄仙这等绝世人物的真实份量。
不过他不愧是白手起家的一代雄主，到底不凡。
心中暗惊，并不耽误他权衡利害得失。
对于朱元璋这样的政治强人来说，权衡利弊，已经形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
见叶素冬等人一副咬牙坚持，很是辛苦的样子，忍不住道：“他们没有大碍吧？先生若有余力，还请护持他们一二！”
这于李道成来说，不过顺手的事。
他自然是无所谓的。
再者来说，李道成觉得。
原轨迹中，负责输出高光场面的，都是沙门和魔门。自始至终，道门都存在感不高，没啥亮眼的高光表现！
实际上来说，就算把道门大宗师张三丰的出身年代，前推百年，从元末明初提到宋元之间。
元末明初的时间段，玄门道家也有周癫、冷谦这等上了神仙传记的超级大佬。
只能说，原著里，黄大爷为了塑造庞斑的逼格，把这些牛掰的玄门大佬们，全都给神隐了。
身为玄门道家的人，既然有缘来到此世，又恰碰见了庞斑对决鹰缘的名场面。
李道成认为，自己应该显点威灵出来，把玄门的牌子支棱起来。
便淡淡的回道：“贫道护住他们，不受庞斑和鹰缘溢出的精神异力影响，倒是不难。”
“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近距离感受、抵御天人大宗师的精神压力，也是一个难得的机缘。”
“你还是先问问他们自己的意见，要不要我帮手吧？”
朱元璋一想，倒也是这个理。
便转头看向叶素冬等一干手下。
从叶素冬他们内心出发来说，倒还真想多坚持一下。
但朱老板发话了，怕因此影响到手下的实力。
叶素冬他们还能怎么办？
毕竟，他们的第一身份，始终还是朱元璋的臣子。
然后，才是武人、修行人。
影子太监们，倒不像叶素冬和楞严那样，有家室之累，但他们却还有师门。
这也是凡人的无奈了。
只要还没有成仙，就免不了人情世故，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再者来说，此时皇宫内也有些骚动，虽因为距离关系，还不至于像这里严重，但宫里多是普通宫女太监，多少还是受到些影响，莫名感觉到有些心慌意乱。
宣完圣旨出完气的虚夜月、庄青霜等七女，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跑了过来……
她们心里都有个最为简单朴素的观念！
有啥自己搞不懂，搞不定的事情，找师尊，找师叔祖，那就准没错！
跑来之后，无需问，她们自然也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叶素冬他们自然不坚持了。
童颜鹤发的老太监，功力最高，还有些余力，可以提气发声。
便做为几人代表，请通玄先生出手护持一二。
朱老板发话，当事人又同意了。
李道成便再不迟疑，火力全开，首次在世人面前，全力展现出自家那已然达到“天人合一”的玄奥精神境界。
顿时，众人的感觉，立马为之一变。
只觉得在血海和灵山之外，又升起了一片天阙仙境，散发出一种逍遥自在，亘古悠远的气息。其中似有凤舞龙飞，仙神往来。
仙境和血海、灵山三足鼎立，但并没有与两者产生交集，而是泾渭分明把它们隔离了起来。
仙境一出！
叶素冬，楞严等人，受庞斑和鹰缘对决影响，所产生的各种幻觉，立时冰消。
他们俱是大松了一口气，心中帐然若失之余，亦是惊佩不已。
庄子里有“姑射神人”一篇，言其神凝，能使万物不生灾病而谷物丰收。
儒门说修到圣贤之境后，浩然正气可以充塞天地。
又说国有圣人，妖孽不生。
他们以前只以为这些俱是古人的比喻、形容之辞。
到此时方知，武功修炼到玄仙、鹰缘、魔师这等无上的至高境界后，这些都是确有实存在的事实。
到了玄仙这等天人大宗师的玄奥的境界，个人的气场，已足以到影响外部环境。
尤为神妙的是，仙境一出，他们既清晰的感知到了玄仙那高深莫测的精神境界，又保持着意识层面的清醒。
诚如玄仙所言，近距离观察到天人大宗师的精神对决，对武人来说，是一个难得机缘！
众人都收拾心情，专心向鹰缘和庞斑精神交锋处看去。
他们都清晰的感觉到，血海和灵山净土，正在不断的相互侵蚀。
僵持了半响后，佛光渐占了上风，将血海中的修罗、罗刹，一一度化，俱化为比丘、沙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