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姐眯起眼，打量了他几秒，慢悠悠地说：“冷库的事，我听说了。你从詹姆斯那儿拿了点东西？”
苏汉泽吐了口烟，没否认。“拿了点样品，够证明他的货不干净。”
“样品？”文小姐轻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苏汉泽，你知道詹姆斯的货值多少钱吗？拿点样品可扳不倒他。”
“我没指望一次扳倒他。”苏汉泽弹了弹烟灰，语气平淡，“但我知道，文小姐你想让他倒。你出钱，我出力，公平交易。”
文小姐放下酒杯，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街道。暮色中，跑马地的街头安静得有些不寻常。她转过身，眼神冷了几分。“詹姆斯在香港盘根错节，你觉得你一个人，能翻出多大浪？”
“一个人不行。”苏汉泽笑了笑，“所以我来找你。阿华说你愿意出钱，但有条件。”
文小姐回到沙发坐下，翘起腿，旗袍的开叉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她盯着苏汉泽，慢条斯理地说：“我的条件很简单。你给我货的流向证据，我给你一笔钱，够你在香港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一辈子？”苏汉泽挑眉，笑得有些玩味，“文小姐，你这手笔可不小。”
“值这个价。”文小姐冷冷地说，“詹姆斯这几年在香港横行霸道，连洋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我要他的命，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清账。”
“清账？”苏汉泽眯起眼，“你和詹姆斯有什么账？”
文小姐没回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沉沉地落在杯子上。客厅里安静了几秒，只有壁炉里的火苗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苏汉泽没催她，慢悠悠地抽着烟，等待她的下文。
“两年前。”文小姐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我弟弟在码头给人打死了。詹姆斯的人干的，说他偷了货。我查了两年，货是詹姆斯故意放出去的，引我弟弟上钩，然后借机除掉他。”
苏汉泽皱眉，掐灭烟头。“你弟弟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记者。”文小姐冷笑，“写了几篇揭詹姆斯走私的文章，结果没几天就死了。詹姆斯以为这事没人知道，但他忘了，我不是好惹的。”
苏汉泽沉默了几秒，脑子里闪过詹姆斯的脸。那家伙心狠手辣，这种事干得出来。他点点头，问道：“你要的证据，我有账本副本和冷库的样品。货的流向，南陵是个关键。”
“南陵？”文小姐一愣，眼神闪了闪，“詹姆斯的货去南陵？”
“对。”苏汉泽从大衣内侧掏出那本账本，扔到桌上，“老梁的账本，记了詹姆斯这几年的流水。南陵的买家，姓沈。”
文小姐翻开账本，扫了几眼，脸色渐渐沉下来。“姓沈……内地那地方，能姓沈的大人物不多。”
“你认识？”苏汉泽问。
文小姐没回答，合上账本，推回给他。“这东西你留着，我要的是货的实证。账本可以作假，样品不够分量。”
“你想要什么？”苏汉泽皱眉，“冷库的货我不能全搬走，詹姆斯会起疑。”
“我不要冷库的货。”文小姐冷笑，“我要詹姆斯的船。明天一早，他的货会从冷库运到码头，装船去南陵。你给我船上的证据，我给你钱。”
苏汉泽盯着她看了几秒，笑了。“文小姐，你这胃口不小。詹姆斯的船，守得比铁桶还严，你让我怎么上？”
“怎么上是你的事。”文小姐站起身，走到酒柜旁又倒了一杯酒，“我只管结果。苏汉泽，你要是做不到，就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苏汉泽没说话，站起身，戴上帽子。“明天晚上，我给你消息。”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文小姐转过身，举起酒杯，“送客。”
穿旗袍的女子走过来，示意苏汉泽离开。他没多说，裹紧大衣，走出洋楼。外面的雾气更浓了，街上的路灯像蒙了层纱。他点了一支烟，沿着街边慢慢走，脑子里全是文小姐的话。詹姆斯的船，南陵的买家，姓沈的大人物，这件事的每一条线都像根刺，扎得他心头隐隐作痛。
回到码头，阿华已经在车里等着。他叼着根烟，车窗开了一条缝，烟雾从里面飘出来。看见苏汉泽，他推开车门，问道：“文小姐怎么说？”
“她要船上的证据。”苏汉泽钻进车里，揉了揉眉心，“明天一早，詹姆斯的货会从冷库运到码头，装船去南陵。”
“船？”阿华吹了声口哨，“那可不好搞。詹姆斯的船上全是刘坤的人，个个带家伙。”
“我知道。”苏汉泽冷笑，“但文小姐说了，证据不到手，钱就不给。”
“那你打算怎么办？”阿华发动车子，车轮碾过泥泞的地面，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先找夏雪。”苏汉泽吐出一口烟，“她今晚回去稳詹姆斯，应该有消息。”
“夏雪那女人……”阿华皱眉，“你真信她？她跟了詹姆斯五年，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
“她演不演戏，不重要。”苏汉泽淡淡地说，“她有詹姆斯的把柄，暂时不敢翻脸。”
车子开到一处偏僻的巷子，停下。苏汉泽推开车门，跳下去，回头对阿华说：“你去船厂盯着老梁，别让他把账本弄丢了。我去找夏雪。”
“小心点。”阿华哼了一声，“詹姆斯那家伙，鼻子比狗还灵。”
苏汉泽没答话，裹紧大衣，消失在巷子的雾气里。他沿着一条窄路走到詹姆斯的别墅附近，远远看见那栋三层洋楼，灯还亮着。他躲在街角的阴影里，点了一支烟，目光死死盯着别墅的大门。
过了半个小时，别墅的门开了，夏雪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头上裹着条围巾，低着头快步走向街角。苏汉泽掐灭烟头，跟了上去。夏雪走得很快，几次回头，像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苏汉泽贴着墙，避开她的视线，一直跟到一条僻静的小巷。
“夏雪。”他低声喊道，走了出来。
夏雪一惊，转身看见是他，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怎么在这儿？”
“等你。”苏汉泽走过去，递给她一支烟，“詹姆斯那边怎么样？”
夏雪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皱眉道：“他今晚喝多了，睡下了。不过我听见他跟刘坤通了电话，冷库的事他知道了。”
“知道了？”苏汉泽皱眉，“刘坤怎么说的？”
“说有人闯了冷库，拿走了两包货。”夏雪低声说，“詹姆斯气得砸了酒瓶，让刘坤明天一早把船上的货清点一遍，亲自送去南陵。”
“亲自送？”苏汉泽眯起眼，“刘坤不上船，詹姆斯放心？”
“他不放心也没办法。”夏雪冷笑，“刘坤说，冷库的事可能是文小姐的人干的，詹姆斯信了。”
“文小姐？”苏汉泽一愣，脑子里闪过文小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詹姆斯怀疑她？”
“他一直怀疑她。”夏雪吐了口烟，“文小姐这两年在香港四处收詹姆斯的把柄，詹姆斯早就想除掉她了。”
苏汉泽沉默了几秒，问道：“船上的货，明天什么时候装？”
“天亮前。”夏雪说，“刘坤会带人把货从冷库运到码头，装上那艘黑色的货轮。詹姆斯说，这批货不能出半点差错。”
“黑色货轮。”苏汉泽点点头，想起码头边那艘船，“船上有多少人？”
“十几个。”夏雪皱眉，“都是刘坤的亲信，个个带枪。你不会真想上船吧？”
“得上。”苏汉泽冷笑，“文小姐要船上的证据，我得给她。”
“你疯了？”夏雪瞪大眼，“刘坤那家伙，心狠手辣，你一个人上去就是送死！”
“谁说我要一个人？”苏汉泽挑眉，扔掉烟头，“你不是说，你有詹姆斯的把柄？明天你跟我一起上船。”
夏雪一愣，脸色瞬间白了。“你让我上船？詹姆斯要是发现我帮你，我死定了！”
“你不帮我，也死定了。”苏汉泽盯着她，声音冷得像冰，“冷库的事，詹姆斯迟早查到你头上。你想活，就得跟我赌这一局。”
夏雪咬着唇，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好，我跟你去。但你得保证，我出了事，你得保我。”
“行。”苏汉泽点点头，“明天凌晨四点，码头见。”
夏雪没再说话，转身消失在巷子的雾气里。苏汉泽站在原地，点了一支烟，目光沉沉地看向远处的海面。夜色深重，码头的汽笛声断续传来，像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天刚蒙蒙亮，码头边已经忙碌起来。几辆货车停在冷库旁，刘坤带着十几个手下，正指挥人把木箱搬上那艘黑色货轮。苏汉泽躲在码头边的一堆木桶后，帽檐压得低低的，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夏雪蹲在他旁边，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
第361章 你们的时间到了！
“人太多了。”夏雪低声说，“我们怎么上船？”
“等。”苏汉泽盯着货轮，低声说，“刘坤忙着清点货，不会盯得太紧。等他们装完，我们混进去。”
“混进去？”夏雪皱眉，“船上全是人，你怎么混？”
“看我的。”苏汉泽从木桶后捡起一件破旧的工人夹克，扔给夏雪，“穿上，装成码头工人。”
夏雪接过夹克，嫌弃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套上。她把围巾裹紧，遮住半张脸，跟着苏汉泽慢慢靠近货轮。码头上一片忙乱，工人们喊着号子搬运木箱，没人注意他们。苏汉泽挑了个空隙，拉着夏雪混进搬运的队伍，低头扛起一个木箱，朝货轮的舷梯走去。
“别抬头。”他低声说，“跟着我走。”
夏雪没说话，紧跟在他身后。两人顺利上了船，钻进货舱。舱里堆满了木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鸦片味。苏汉泽放下木箱，示意夏雪躲到角落的箱子后。
“货在这儿。”他低声说，撬开一个木箱，里面是熟悉的油布包，“跟冷库的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夏雪问，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
“拿两包，藏好。”苏汉泽从箱子里抽出两个油布包，塞进夹克内侧，“然后找机会下船。”
“下船？”夏雪瞪大眼，“刘坤的人在外面守着，怎么下？”
“等他们开船。”苏汉泽冷笑，“船一开，码头上的人就少了。我们从后舱的绳梯下去。”
夏雪还想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坤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怒气：“快点！詹姆斯说了，这批货不能耽误！”
苏汉泽拉着夏雪缩到箱子后，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坤推开舱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手下。他扫了眼货舱，骂道：“妈的，这鬼地方臭死了！清点完了没有？”
“差不多了。”一个手下说，“五十箱，都在这儿。”
“再查一遍！”刘坤啐了一口，“詹姆斯说了，少一包，老子脑袋不保！”
苏汉泽心头一紧，贴着箱子没动。夏雪抓着他的胳膊，手指微微发抖。他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刘坤在舱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样，转身走了出去。
“走。”苏汉泽低声说，拉着夏雪从箱子后溜出来，朝后舱的绳梯走去。绳梯挂在船尾，下面是黑漆漆的海水。苏汉泽先下去，试了试绳子的结实程度，回头对夏雪说：“快！”
夏雪咬牙，顺着绳梯爬下来。两人刚落地，码头边传来一声喊：“谁在那儿？”
苏汉泽一愣，拉着夏雪钻进旁边的木桶堆。喊声越来越近，夹杂着脚步声。他低声骂了一句，掏出短刀，准备动手。夏雪却忽然按住他的手，低声说：“别动，是老梁。”
“老梁？”苏汉泽皱眉，透过木桶的缝隙看过去。果然是老梁，穿着那件灰扑扑的长衫，手里提着个布袋，鬼鬼祟祟地朝货轮走来。
“他来干什么？”夏雪低声问。
“不知道。”苏汉泽眯起眼，“但他不该在这儿。”
老梁走到货轮旁，朝舷梯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他犹豫了一下，爬上船，消失在舱门里。苏汉泽皱眉，拉着夏雪悄悄跟了上去。他们重新爬上绳梯，躲在后舱的阴影里。老梁的声音从货舱传来，低沉而急促。
“刘坤，货我查过了，没问题。”老梁说，“詹姆斯让我来确认一遍。”
“确认个屁！”刘坤骂道，“你他妈一个账房，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詹姆斯不放心。”老梁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他说这批货关系到南陵的生意，不能出半点差错。”
“南陵？”刘坤冷笑，“你知道南陵的事？”
“我知道的不多。”老梁低声说，“但詹姆斯说了，姓沈的那位，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苏汉泽心头一震，姓沈的，南陵，这两个词又出现了。他看了夏雪一眼，低声说：“老梁知道的比他说的多。”
“那现在怎么办？”夏雪问。
“等他出来。”苏汉泽冷冷地说，“我得问问他，到底藏了什么。”
老梁没在货舱待多久，很快下了船。苏汉泽和夏雪悄悄跟在后面，远远看着他走进码头边的一间小屋。苏汉泽示意夏雪留在原地，自己贴着墙摸了过去。小屋的门没锁，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传来老梁的声音，正在跟人通电话。
“……货已经装好了，明天一早开船。”老梁低声说，“詹姆斯那边没问题，但文小姐的人在查冷库，可能会坏事。”
苏汉泽皱眉，文小姐？老梁怎么会知道文小姐的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清，但老梁的语气越来越急促。
“我知道，沈先生那边不能拖。”老梁说，“但詹姆斯说了，香港这边得先稳住。文小姐要是真拿到了证据，事情就麻烦了。”
苏汉泽心头一沉，老梁果然有问题。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老梁一惊，回头看见是他，脸色瞬间白了。
“苏……苏爷？”老梁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问你同样的话。”苏汉泽冷笑，关上门，掏出短刀在手里掂了掂，“老梁，你跟我说，你只是个记账的？”
老梁推了推眼镜，强笑道：“苏爷，你误会了。我……我就是帮詹姆斯跑个腿。”
“跑腿？”苏汉泽逼近一步，刀尖抵在老梁的胸口，“跑去南陵？还是跑去姓沈的那儿？”
老梁脸色更白，额头渗出冷汗。“苏爷，你听我说，我没……”
“别废话！”苏汉泽打断他，“你跟谁通电话？姓沈的到底是谁？”
老梁咽了口唾沫，眼神闪躲。“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