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我就把看见的事都告诉你。反正按你说的,迟早也要放嘛,对不对?别不高兴啊,你不高兴也得先开了门,才能打死我。”
后来她才知道,她能让柴司叹出一口长长的气,实在算是一项成就了。
我最近一天比一天睡得晚,好像马上就要把24小时轮过一遍了……你们越是安慰鼓励我,我越觉得不能辜负你们的心意,更新不能随随便便断掉,所以虽然少,也会更的,你们放心,我量力而行,肯定尽量保证质量。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会休息的。周六这不是快到了嘛!
第90章 金雪梨没有一个简单货色
她算是看出来了,柴司这个人,就是一条猎犬。
猎犬嘛,脑子里只有目标与追逐目标——跟一般人打交道的方式用在他身上,根本等同于把水泼进下水道里,连点回响都没有。
换作一般人处在他的位置上,于情于理,都会把金雪梨从牢房里放出来;然而“顺手帮个忙”、“弥补一下给别人造成的麻烦”这样的概念,好像压根不存在于柴司的字典里。
但当他眼前有了一个行动目标时,一切就不一样了。
一开始柴司不愿施以援手,金雪梨还以为找牢房钥匙肯定是好大一场麻烦,心里还有点惴惴的,生怕自己提供的消息,会让柴司事后觉得不值当——结果不等她的屁股把床板坐热,他竟然已经回来了。
“啊?”金雪梨愣愣地问道:“你忘东西了吗?”
那个高大人影没有回答,手里却响起了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就拿到钥匙了?
一旦有了目标作动力,他的行动也太高效了吧?
金雪梨赶紧走到门口,借着手机光,看着他把钥匙插入锁孔,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难道你早就知道钥匙在哪吗?你才走多一会啊!”
“你要是嫌早,我也可以晚点再来。”
金雪梨赶紧一把抓住打开的铁门,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惊讶,你怎么找钥匙找得这么快?”
她其实不觉得柴司会理她;没想到他扫了她一眼,却真回答了:“这也是一种狩猎,重点在于找到正确的路径。”
……果然还是一条猎犬。
金雪梨正要往门外钻,却听“咚”地沉重一声,柴司抓住了另一侧栏杆,手臂正好拦住门口。
“现在轮到你了,”他低头说道。
金雪梨总共才看见那人两眼。
哪怕她绞尽脑汁地往描述里注水,能说的,顶多也只有几句话的信息量——要说不担心柴司一不高兴、重新给她锁牢房里头,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正如柴司需要一个动机才会施加援手一样,在没有目的的情况下,他似乎也不会无端端地害人。
等金雪梨说完,他尽管不满意,依然让开身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这样?”
“我当时是被押着走的呀,”她一边说一边抓住机会绕过他,走上台阶,柴司跟在了她身后。“我就算问那人是谁,他们也不会告诉我啊。”
“根本不值得我特地找钥匙放你出来,”柴司说。
“说到这个,咱们一码归一码,秃鹫居民的事,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金雪梨说着话,人也走上了一楼;她举着手机光,抬头一看,不由一怔。
不久之前才走过好几回的中央警局一楼大厅,现在她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大部分桌子都高高摞成几叠,一部分桌椅被推倒扫去了墙边,电脑、电话、文件柜等等杂物,在地板上堆成了垃圾山。
“喂!你们知道你们犯了什么罪吗!”大厅另一头的地板下,有人正在牢房里怒叫道:“你们是什么来头,敢对中央警局下手?”
按理说,他们身上如果没有手机,听不见周遭环境里的声音;也不知道该说那人胆气壮还是偏执,竟好像一直在朝无声静默里嘶吼。
“原来还有人没被入侵?”金雪梨下意识地住了脚,不愿意靠近关押警察的那一头了。“我还以为——你不怕他们事后——欸,难道你打算……”
她几秒钟里转完了好几个念头,可柴司好像一个也没听见似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哟,出来啦?”
刚才那一个脖子上布满纹身的女人,从二楼栏杆边缘探出头,笑着招呼了金雪梨一声:“你不是说要帮忙找局长吗?上来吧。”
从大厅里抬头往上看,二楼有几个手电筒光柱正在来回扫射,房间中翻箱倒柜、进进出出的声音不绝于耳;从三楼开始,就没有天井了,因此金雪梨看不见三楼,但可想而知,搜寻的人手一定也不少。
如果趁他们在搜人的机会——
她一瞬间的犹豫,似乎被那女人清清楚楚捕捉到了。
“你是不是想走?”那女人问道。“也不怪你,这儿确实不是久留之地。”
她看起来比柴司通情达理多了,似乎对自己印象也很好;如果她一个人就能下决定的话,金雪梨大概可以早早从警局脱身。
唯一的问题是……金雪梨不由看了一眼柴司的背影。
“你出不去噢。”二楼的女人近乎温柔地笑起来,“你以为离开牢房,就有机会走了吗?”
她语调里的某种东西,让金雪梨微微一怔,朝她抬起目光。
“‘巢穴通讯网络’就像一个……唔,你看过魔法小说吗?它就像一个‘结界’。我不把它撤掉的话,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二楼的女人说着,将手电叼在嘴里,双手攀住栏杆,干脆利落的一个翻身,就从二楼跳了下来——她双脚落地、轻轻一滚,在金雪梨面前站稳身子。
“我叫水银,你呢?”
她拿下口中电筒,自我介绍一句,就高高兴兴地伸手挽住了金雪梨的胳膊。“走吧,一起去找人……对了,你跟柴司,其实不是朋友,也不熟,对吧?”
金雪梨站住脚,趁她抬步往前走时,使劲将手腕抽了回来。
她单枪匹马、出入巢穴这么多次,如今依然能活着,不是单纯因为她运气好——除了脑子转得快,猎人该有的直觉,她一点也不少。
“我……我跟柴司一起找人吧,”她低声说,“我还有事……有事跟他商量。”
水银站在昏暗凌乱的大厅里,手电光垂着,映亮了一片地板;她的靴子、裤子被染亮了,光攀爬到半身处,渐渐哑暗昏死过去。她的面孔与布满文字的脖子,一起沉在幽黑里,看不分明。
过了两秒,她才慢慢笑了起来:“难道你怕我?”
……是。
金雪梨没敢说出口。
刚才在牢房里时,或许是隔着其他情况,感觉还不明显;她现在却感觉,在此时此刻的中央警局里,最危险的好像不是柴司,也不是入侵的居民。
“真是的,我也不是见到每一个人都会杀掉啊。”水银在黑暗中叹了口气,“还是说,你觉得我比不上柴司吗?”
“没事别柴司柴司的,”前面那个高大人影顿住脚步,似乎竟有点恼火了:“把我的名字从你们嘴上摘下来。”
金雪梨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几步追上去,让他隔在自己与水银之间——出了什么事,先死道友总是比较好的。
“那个……我跟你一起去找人好了。”她嘴巴对着柴司说话,眼睛却一直关注着水银。“算我给你道谢。”
水银笑了一声,好像并不往心里去,转头走了。
“你这算欺软怕硬吧,”
当二人在沉默中走上楼梯后,柴司冷不丁地说。
金雪梨简直想使劲掏耳朵,把这句话掏出来再还给他。
“欺软怕硬?”她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看见这种人,“谁软啊?你吗?你要是算软的,那世界上只有死人算硬了。”
“拍马屁这一套,对我不管用。”
“我也没夸你啊,”金雪梨的嗓子都高了一分,“你没被人夸过吗?”
“你直觉还不错。”
柴司似乎已经认定她刚才是夸了,面色并不算难看。“她大概是七八年前退休的猎人,你连我都不认识,一定更不认识她了。”
“噢?”金雪梨竖起耳朵,低下声音。“她是什么来头?”
“‘巢穴通讯网络’覆盖下来的时候,不止有正在通话的人才会被入侵。”柴司一边说,一边示意她继续跟自己上三楼。“凡是使用自己手机的人,不管是聊信息也好,刷社媒也好,听歌也好,全都跑不了。”
金雪梨不由抽了口气。“可是现代人,一天到晚都泡在手机上啊……”
“对,”柴司轻轻一笑。“所以需要大量居民。能够入侵的,只有与水银签了约的居民。你知道为什么她能与居民签约,你却不能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居民都对她怀有骨子里的恐惧。”
金雪梨忽然想起之前的一声狗哨;那个女警连一句话都没说,就乖乖走了。
“等等,我以前听说,在杀人的时候,如果被害者对你抱有极大恐惧,那么当他死尸在巢穴里消解后,从他尸体里生长出的居民,就也会同样害怕你——莫非那是真的?”
“不全是。”
柴司一连跳过二楼三楼,都没去搜,大概是因为已有不少雇佣兵在了。“要亲手逼得新生出来的居民,重新回忆起对杀人者的恐惧,才能顺利签约。”
金雪梨几乎有点神经质地回头看了看——水银并没有跟在后头。
“我觉得这件事里好笑的地方就在于,你不敢接近她,却找上了我。”柴司说着,在四楼楼梯口停下脚。“想一想,我确实不如她那么疯狂嗜杀……”
他始终拿着一部打开了手电的手机;光的上方,是一片昏黑,几乎看不清那一双幽深眼睛。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金雪梨怔怔抬起头。
“你觉得撤去‘巢穴通讯网络’后,这里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她老老实实地说,“我是第一次见识这种伪像。”
“那就有意思了。”
柴司好像想要休憩一下似的,倚在栏杆上,伸长了腿。“你不知道我们走后会发生什么事,但你刚才却毫无疑问,动了想要提前溜走的心思。”
“啊,那又怎么样?”金雪梨一挥手,比了比中央警局。“这地方被你们搞得跟地狱一样,我想跑不是太正常了嘛。”
“一点都不正常。”
柴司说着,忽然转过手机,在金雪梨面前一举;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又把手机转了过去。
“那是我的手机?”
金雪梨抢上一步,还不等抬手,柴司已经朝她投来了一眼——这一眼,令她突然回过神,硬生生止住脚步。
“你还我手机,”她极力平静,说:“你拿去也没有用。”
“等你解答了我的疑问,我自然还你。放心,我对你的隐私,没有半点兴趣。”柴司慢慢裂开一个笑,说:“你好像是身上有点事,所以极不愿意被录指纹,对吧?我已经听说了,当时是好几个人把你按在桌上,强逼你录的。”
“……那又怎样?”
“那就有意思了啊。”
手机屏幕解了锁,柴司垂着眼睛,修长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下划过。他的手极大,仿佛只要一合,手机都会碎在他的掌心里。
“你的姓名、证件、手机、指纹,包括拍下的照片,全部都留在警局里,重要讯息也已被系统上传了。但你离开牢房之后,丝毫没有半点忧虑,还在奇怪我为什么不怕中央警局的幸存者事后报复……连他们的下场会怎样都不清楚,你却只惦记要走。”
金雪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不笨,她已经看出了这场对话的走向。
“你走了又能怎样呢?所有讯息都留下来了,你能跑到哪里去?可是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好像只要你能出去,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果然是一条猎犬……哪怕在看似没有异样的地方,他也能嗅出猎物的味道。
“这让我想到你告诉我的,你遭遇秃鹫的故事。”
柴司说话时,手机屏幕在他来回抚过的指尖下,也在一明一暗地闪动,令他看起来仿佛正站在现实与噩梦之间的边缘上。
“那么无望的局面里,你却清楚地认定,最终出局的是秃鹫,留下来的自己才是真正的金雪梨。为什么?就因为对方‘死’了吗?”
他咬重了“死”字,显然一点也没有相信金雪梨的说法。
“中间缺失了一个环节,一个能救下你性命、保你不疯掉的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