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让我坐哪儿?凯罗南的椅子上?”
府太蓝嘴上回了一句,心里却止不住地烦燥。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韦西莱今夜有交易一事,瞒过了整个黑摩尔市。
府太蓝是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才根据意外得到的情报,临时决定了一步步行动,连他自己也才刚刚赶到这儿——这人到底是从哪嗅到味道,鬣狗一样跟上来了?
他很想知道,但他更不愿意发问。
拉着一张脸,沉默一会儿,府太蓝忽然冷笑一声。“……原来是皇鲤·罗斯林。你们那一艘快沉的船,也有人愿意上?她以后最好别跳槽。”
“噢?自己想通的?”柴司问道,“没靠辅导老师?”
其实还有一部分没想通——比如就算皇鲤·罗斯林知道他们的位置,但柴司又怎么知道韦西莱在与第三人做交易——只不过,府太蓝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开口问。
反正哪怕只有一点线索,这个人都是一旦咬住了就不松口,真是入错行了,应该去做王八。
府太蓝只关心了一句:“做干爹的一条狗,还开心吗?”
柴司并没有动气;他笑了一笑,夜里白起一道牙。
“比亲爹是条狗,开心一点儿。”
“……猎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懂,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你搞砸以后,总得有大人收场。”柴司盯了他一眼,低头一笑。“……这种事,你不是习惯了吗。”
府太蓝从没有关心过他的眼睛的颜色;但此刻柴司的眼睛,在夜色中如同一双泛着坚硬光泽的墨石,深陷在眉骨下,仿佛吞噬了周围的黑夜。
与人类比起来,他有时更接近于居民——明明是站在黑摩尔市里的柴司,却仿佛在地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居民的影子。
可能正是因为心中存了这种感觉,当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时,府太蓝发现自己身体也在逐渐紧绷。
尽管并未有意识地去做,他依然几乎无法察觉地一点点扭转了角度,尽量以正面对他,每块肌肉都做好了一触即发、一跃而起的准备。
拢珍在后方路段上负责调度人手布控,此处只有他一人。
如果在这里与柴司发生冲突……
“别紧张。我要动手,你戒备也没用。”柴司朝他的手上抬抬下巴,“借个火罢了。”
“没有火。”
心中暗骂一声,府太蓝看看手中燃烧的纸卷——有本事钻木取火去。“你该赶紧滚了。”
“噢?”
“跟韦西莱做交易的人还没下船,”
府太蓝一把将纸卷摔在地上,算是彻底违背少年脾气,用上了毕生耐性,才说:“你车堵在路中央,往这儿一杵,比个尼斯湖水怪还显眼。你要火干什么,给他们发信号弹,让他们别往外走了?”
黑摩尔市里大多数猎人,如果在夜半三更开车时,冷不丁看见前方车头灯光里站着一个柴司,都知道麻烦要来了。
“怕我搅了你的事吗?”柴司转头瞧了瞧通往码头的路,说:“我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
府太蓝忍回了一句嘲讽。
“如果我知道可能会搅了你的什么事,一定不会继续站在马路中间的。”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柴司·门罗身无通路,却能在猎人世界中走到今日地位,并不全因为他肯做养父一条狗。
正如卡特·摩根所说,“有所图,自然有所为”;人一有行动,就有了痕迹。
柴司运用他一身的王八天赋,从摩根家今晚的动作里,嗅出了不同以往的气味——换言之,他的目标不仅是韦西莱的交易对象,同时还在探究摩根家的意图和计划。
往深里想的话,他甚至有可能已经盯着摩根家一段日子了。
他确实会是个好猎人。
所以他绝不能有通路。
“这件事与凯家没关系。”
府太蓝冷下面孔,说:“有人抢了摩根家的生意,我们在清扫垃圾,是门户私事。你想好了,凯家是不是今晚一定要插这个手?”
“胡扯。”
柴司望着远方码头,说:“刚才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不是还问我,船上的人是不是凯家的吗?说明你也不知道船上是谁。”
府太蓝怎么会被抓住这种马脚。
“你头一天出来混吗?他敢跟我们过不去,背后自然有人撑腰。我一跟过来,你就刚好出现在这儿了。”他冷笑一声,“世上哪有这么多刚好的事?我当然要问。”
柴司面无表情地看了府太蓝一眼——似乎他也有几分拿不准了。
“说得很有道理。”
然而柴司想了想,下一句话却是:“可惜,就算你说自己是个人,我都得看见尸检报告才会信。”
府太蓝登时跳下车头,绕过柴司,一把拉开驾驶座车门。
“那你杵着吧,”他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杵出个什么结果。”
车门“砰”地一声,将对方接下来的反应都切断在了门外。
虽然多了柴司这一个变数,但今夜局面,依然在摩根家的掌握之下。
首先,有府太蓝在一旁盯着,他抓不走那个交易对象。
其次,哪怕交易对象一看见柴司、掉头就走,府太蓝部署在附近的猎人与直升机,也可以继续咬住对方,抓出他的身份——多了一些波折,但却也远离了码头,更不容易惊动韦西莱。
即使以后韦西莱有所怀疑,也可以把一切往凯家头上一推……就连那交易对象自己,都会认为追咬他的人是凯家。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柴司的出现反而是一件好事:他成了摩根家的掩护色。
话是这么说,但这种憋气劲儿,要让一个十七岁少年老老实实咽下去,也实在是为难府太蓝了。
他从降下一半的车窗内,往外看了一眼。
柴司已走回了路中央——高大侧影正倚在那一辆黑色奔驰车头上,抱着双臂,似乎打定主意,非要把今夜搅成一桌乱牌不可。
不管他接下来打算干什么,现在二人都只能等着了。
黑夜重新沉寂下来,遥望远方海上的灯火。
过了一会儿,府太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裤兜,这才反应过来,最后一根纸烟卷,刚才被他给扔在地上了。
他难得地犹豫起来了:下去捡回来吧,好像有点丢面子。
不去捡吧,这样呆呆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地等,连手机也不能看,又觉实在难熬——再怎么样,他也才十七岁,就算明知道再过一会儿恐怕就要搏命了,现在该无聊还是会无聊啊。
府太蓝探头朝车外又看了一眼。
难道中老年人就不知道无聊?
柴司要是再不动一下,他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睡着了——正好在这个时候,柴司站起身,绕到车子一旁,弯腰向窗子里探进一只手。
等他重新站直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根似乎沉甸甸的杆子,顶部是个T字型;同一时间,从那辆黑色奔驰里响起了音乐。
柴司无声朝府太蓝一笑,仿佛从虚无昏暗里,撕开一条伤口。
他一手甩晃着那根T字杆,一步步踩着夜幕下雾气一样弥漫开的唱嗓,再次倚在车头上。
夜色一个停顿,忽然扑来了公路上强风一样的节拍,仿佛能吹动起人的刘海。
I've been dreamin’ about the West Coast
Where the people take it real slow
柴司的侧影仍旧像凝固雕像一样;只有仔细看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鞋尖也在轻微地一点一点地赞同着节拍。
府太蓝忍了忍,没忍住,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一半像嘲笑,一半像好笑。
既然中老年人都开始听歌了,他捡个纸烟卷有什么关系。
府太蓝推开车门,一脚踩在马路上;也正是在这一刻,从前方路上拐角处驶出一辆汽车,车头灯明亮地刺穿了黑夜。
……来了?
府太蓝伸手一扫,从车顶上抓下一条早放置好的铁链;他没有转头,只听“咚”一声闷响,眼尾余光里那一个高大人影也跳上了汽车车头。
才一完成拐弯,来车却好像受惊似的,猛然从路上向外一拐。在仿佛要将夜幕擦出火星的、轮胎尖锐的摩擦声中,那辆车失魂落魄般地一头冲下马路——府太蓝脑中刚划过“难道他看见柴司了”的念头,却立时意识到了不对。
太远了,对方不该看得清柴司,更不至于怕得这样一头冲出去。
那人一定是发现了别的什么状况——
念头还没有转完,从路旁一栋沉默昏暗的小楼里,轰然裂开一道沉重炮响,黑夜塌陷了,绽出一团火光。
下一秒,那辆汽车像是被小孩一手抛起的玩具似的,乘着火光与气流,高高掀进了天幕里。
All I wanna do is fly
Take me where the sun shines
最近睡眠不好,每天都熬到后半夜,太难受了……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写得慢了,区区一个业余网文写手,产生了自己是导演的错觉,写着写着,非要去挑一个背景音乐,花半小时翻歌单,终于觉得west coast合适,一定得给写文里。
歌词很合适,很讽刺,而且也符合柴司的出身。就是节奏稍嫌有点快,但可以了,这一幕不长,几个镜头的事(。
昨天去健身房,看见一个脸熟的超帅小哥,我才到人家肩头,至少得二米一?我没忍住偷偷多看几眼,被发现了,很尴尬。立刻告诉自己,这么好看肯定是gay,一下子就心如止水、面色平静,再也不尴尬了。
我看几眼姐妹怎么了我。
第60章 府太蓝这件事与凯家的关系
……该说他此时很震惊吗?
是的,吃惊确实是吃了一惊;车中那一个此刻理应落入自己手里的人,却忽然连车子一起高高飞入了天空——换作谁,都会吃一惊的。
但是府太蓝发现自己在吃惊的同时,却又有一种不出意料似的的平静感:惊讶一涌而现,随着远处汽车一起轰然砸落下去,一切便已成事实。
因为仔细一想,这件事几乎是要注定发生的,不是吗?
只是府太蓝没有想到,它发生得这么快、这么猛烈,这么不顾后果。
好像下谋杀决定的人很清楚,统治黑摩尔市的法律与规则,并不适用于他,也不舍得束缚住他。
掀翻汽车的武器,府太蓝以前亲眼见识过。
巴祖克反坦克火箭筒的一弹之吻,令那辆汽车当场爆炸了,仿佛半空中开起的一朵钢铁烟花;火焰顺着流淌出的汽油,烧得马路红亮了半边——遭受这样一击,车里的人已无幸理,一切都晚了。
从楼中发射炮弹的人,因道路角度造成的视野局限,刚才应该没有发现后方马路上的两辆车。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撤离现场……
他才刚想到这儿,却听夜空下那一栋小楼中,忽然连续“砰砰”几声枪响,比刚才巴祖克的声音脆亮得多,似乎出自一把来福枪。
奇怪——
那一个瞬间,府太蓝突然明白了。
在他立即一扭头、冲下马路的时候,身后也同时追上来一个黑影。
“……是韦西莱?”
一眨眼的工夫里,柴司已经扑到身旁了,尽管他刚才比府太蓝远了半条马路的距离;听起来,气息依然游刃有余。
果然这人也反应过来了,府太蓝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不愧是个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