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脱衣服干嘛?”
不愧是金雪梨,最先注意到了最不重要的问题。
柴司没理会她;目光在远处小巷里一转,他登时有点明白,为什么刚才韩六月愣了一愣了。
……从黑方里掉出来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在她身边,那个逆光之间的女服务生正呻吟着从地上直起腰;要卖口红的女人十分警醒,正拽着另一个被摔了两次的男人,匆匆退到一旁墙壁下,好像要躲子弹似的。
看来就算有人进了黑方,发动者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跟柴司的狼狈样子一比,中招的这几个人,情况倒是看着还好多了。
那男人好像还咕哝了一句“你说得没错,真该早点走”一类的话,他没听清楚。
他瘸着脚一让开,柴司就看见了。
“别动,”
一个分明从没见过,却隐隐有点眼熟的瘦高男人,正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他身边是刚才那个被柴司扔进黑方的壮汉,此时刚站稳脚,脸上神色又像恼羞成怒,又像窘迫尴尬。
“……布莉安娜派你来的?”柴司盯着瘦高个,问道。
瘦高男人脸上神色一动未动。
“对,”他说,“别逼我开枪。”
柴司几乎想笑。
“如果杀掉我是一个选项,你刚才就不会被迫把伪像撤掉了。你是布莉安娜的什么人?不——你是韦西莱的什么人?”
黑方这种级别的伪像,又极有可能是“巢穴统治游戏”目标之一,在韦西莱死后,却被这个似乎没什么名气的男人拿在手里,足以说明他与韦西莱关系匪浅、地位不同了。
顿了顿,那瘦高白净的男人却说:“……对我来说,韦西莱谁也不是。”
他枪口一转,指向门旁的金雪梨;借着感应灯灯光,他上下打量了金雪梨几眼。
仿佛突然意识到他看见了什么让人极不愉快的东西一样,瘦高个儿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他咽了一下嗓子,喉结清晰地一滚。
“你说得不错,我是投鼠忌器,不能杀你。但她……她是你们凯家的人吧?我听说,柴司·门罗一向很看重家派手足之义,是真的吗?”
看来是金雪梨刚才那一声提示,让他误会了。
“……她不是凯家人。”柴司低声说。
“真的不是,”金雪梨也有点慌了神,赶忙说道,“他还有账单欠着没和我结清呢。”
哪怕是在被枪口指着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依然好像一张网;网里哪个角落、有什么一动,都能让她顺势转过目光。
在小巷众人之中,金雪梨是第一个察觉到门把手转动的人——她眼睛一亮,立刻指着酒吧门说:“你要找凯家人的话,找这个,刚出来的这个!”
此刻让她去赶紧把门堵上,可来不及了。
再度推门出来的韩六月,只往小巷中探出了一个脑袋,雪白能面完完整整,左右一看——不幸中的万幸,她没有一推门就动手。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来回看了两圈,说:“谁占上风了?剩下谁能带我去见市长?”
……真是个见风使舵,还一点不遮掩的家伙。
“我的提议依旧有效,”瘦高个轻轻笑了一声,说:“柴司·门罗就站在这儿,让我看看你能怎么下手吧。”
“噢?”韩六月说着,向柴司转过了脸。
情况居然比黑方陷阱消失之前更坏了。
之前那瘦高个似乎没有意识到金雪梨是他这一边的,才把她活着放了出来;现在可好,柴司不仅依然有被韩六月攻击的风险,金雪梨还成了一个掣肘。
可他手上几乎已经无牌可打了。
除了暂时拖延时间,柴司竟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好。
“韩六月,”
从外表上,大概谁也想不到柴司实际上只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他货真价实地威胁过别人太多次,早已驾轻就熟。
他沉下嗓音,低低地说:“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让我死了,那么他也绝活不到能带你去见市长的时候。”
“也对,你死了的话,凯家人确实会为你报仇……”韩六月似乎被提醒了,“毕竟是柴司哥嘛。”
这种一块居民,一块韩六月的拼接式思维,实在是让柴司难受极了。
“凯家最有能力的人都死了,还有谁能为他报仇?”那瘦高个儿轻声一笑,说。
说来也巧,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柴司忽然感觉到自己裤兜里手机开始嗡嗡地震——运气不错,手机原来没有被摔出去。
这种节骨眼上,会给他来电话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天西快到了吗?
“我们之间的事,不必牵扯无关的人。”
柴司垂下一只手,状作无意似的隔着裤子按住手机,减轻了它的嗡嗡震颤声。他现在必须得抓住一切借口,拖延时间。
“那几个人与此事无关,不妨先让他们走——”
柴司说到这儿,一转眼,这才发现那个卖口红的女人、瘸着脚的男人,与紧跟他们身后的女服务生,不知何时早连成一线,正顺着墙根往外挪呢——他这提议一说,三人反倒像被抓了包,定住不敢动了。
“你要是不多说这一句,我们说不定早就溜了”
那个卖口红的女人虽然没有开口,但脸上可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句话。
而且他们好像觉得,把他们原封不动放出来的瘦高个儿,比柴司更让人有安全感,往外挪时,还是选择往瘦高个儿身后走的。
瘦高个用余光扫了他们三人一眼,短暂地犹豫了一下。
……果然是韦西莱那一边的人啊。
猎人家派即使各有各的作风,可也不常见血搏命;韦西莱那一边,连猎人团队都没能成功组建起来,除了极少数情况,平时行事恐怕更偏向用钱解决问题——要瘦高个儿亲手杀掉无辜之人灭口,是有一道心理门槛的。
更何况,在这儿杀了人,就有可能成为柴司日后对付他的把柄。
黑摩尔市,毕竟不是巢穴。
“你们不想惹麻烦的话——”瘦高个儿果然开口了。
遥遥地,柴司听见自己身后小巷尽头处,传来了汽车引擎声,接着戛然而止。
他给天西的讯息里,正是指示他带人从这一个方向进来的。
轮胎刹停的声音,车门打开的声音,伴随没有人出声的那一块沉默空缺……柴司仿佛能感觉到,昏暗天地间的雨丝,被数个沉重脚步震动着,搅碎了,星星点点落进水洼里,被踩在皮靴下。
“金雪梨,”
柴司抬起头,语气平平常常地叫了一声。
感应灯的淡光下,她闻言转过头;阴影浓浓融入她眼下的昏青倦意,皮肤被雨丝洗得很白。
“干嘛?”
“趴下。”
从小巷尽头响起的枪声,几乎是金雪梨扑倒在地的同一时间,震响回荡在小巷里;流弹击中了感应灯,“啪”一声,天地昏幽。
今天的笑是纽约市长给我带来的,对就是韩六月要去见的那个(bushi)
他对记者说,我们已知道枪手的名字了,但我们不说,因为我们不愿意让枪手产生警惕。
1,有没有可能,那个枪手知道警察在抓他;2,有没有可能,那个枪手知道自己叫啥名?
好么,配个捧哏他都能去讲相声了
第207章 柴司一场反高潮的枪战
身处枪弹呼啸正中央时,世上或许只有柴司,才会反而松下一口气。
束手束脚地憋气了一个晚上,终于轮到他了。
柴司半蹲在垃圾箱后,听着身后布莉安娜两个手下,正朝自己方向开出一枪接一枪。子弹在乍亮光影里击裂空气,窄巷幽黑的长夜中,编织出一片紧密的黄铜火色。
有的枪装了消音器,有的枪没有,枪声明一下暗一下,咆哮里夹杂着哑哭,让人根本听不见小巷里其他人的动静了。
此刻柴司眼前远方巷口处,有几个刚扑下车的熟悉人影,正以墙为掩体、用枪火还击;他遥遥吹了一声口哨,喊道:“给我武器!”
“柴司哥,”有人应了一声。
枪火掩护下,那人从墙角后一转身,猫着腰、贴着墙根,在开火间隙,迅速朝柴司靠近。他肩上垂下来一根长长麻花辫,在黑夜中摇摇晃晃——正是天西。
柴司一扬手,接住他扔来的枪,沉甸甸的分量,几乎让他如今的双臂肌肉都发出了一声轻颤叹息。
枪一入手,他拧腰、起身、瞄准,紧接着一声枪响,后方小巷里顿时倒下去一个黑影——对方沉重庞大的身体撞在地上,仿佛震得雨幕也晃了一晃。
“皮特!”
瘦高个叫了一声,却不敢贸然从藏匿处站起身,去察看他伙伴的情况。
当然,看不看都没有分别了。
借此机会,柴司眯起眼睛,迅速扫视了一圈。
小巷里能见度很差。
两侧建筑物都黑了,只有巷子尽头之外的远方马路上,红红黄黄地浮着黑摩尔市马路上的交通灯与路灯——灯色软烂模糊,浮在小巷水洼里,仿佛泄进来了一路血与脂肪。
……对于自己的运气,柴司有时实在心情复杂。
今晚如果来的人是莫兰道,那他根本没有机会在枪战发生时,扑到垃圾箱后边。
对于不熟悉枪的人来说,或许很难想象,用枪把人有限度地打伤,却不让人死,其实是一件更难、更考验技术的事——更何况,柴司宁可带着伪像死,也决不会开口配合,把伪像交给那瘦高个。
瘦高个显然也清楚情况,才没有贸然对柴司开枪,选择把枪口对准金雪梨——从这一点上来说,似乎柴司运气挺好。
但也正因为瘦高个盯上了金雪梨,反而让他从最初突袭的枪火中活下来了。
瘦高个刚才所站之处,是一条笔直巷子中央,旁边连垃圾箱都没有,按理说,活过第一轮枪弹的几率很小。
可是因为他一直盯着金雪梨,间接受了提醒,现在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及时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掩体——正是打开的酒吧门。
柴司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此刻从酒吧门后,正传出了韩六月不凉不热的声音:“……你别挤我,柴司哥很难杀的。”
那家伙敢与韩六月挤在一处,胆气倒确实可嘉。
不仅是她那德行就足够叫人退避三舍;韩六月立场瞬息万变,有她在,柴司还真不能贸然上去了。
他再一看,金雪梨在巷子这一边,那三个人在巷子另一边,全都倒在地上,每个人都吸着肚子、把身体拉得扁扁长长,紧紧贴着地面与墙壁——乍一看,简直好像四个人物涂鸦。
……不愧是猎人,身体与脑子、原则一样,都很灵活。
柴司反手在空中一摆,身后枪火立时停了。
“把伪像给我,带我去找布莉安娜。”
他将枪身压在垃圾箱盖上,射击范围笼罩着酒吧门,说:“这是你今晚活命的条件。”
门后,瘦高个似乎轻声嗤笑了一下,说:“……真不巧,一个都办不到啊。”
“你难道以为自己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身后的天西闻言,忽然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但忍住了没插话。
柴司继续说道:“酒吧只有这一个门。只要你从门后一冒头,我就会立刻开枪。莫非你把希望都寄托在韩六月身上了?你觉得她到了此时此刻,还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