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像报告 第159节

  “我来吧,下一位是,欸呀,小伊的粮食库?这个是新来的金主吧?眼生,说明你走错路还没有很久,还没有与人类产生不可切断的纠缠。现在迷途知返改过自新投奔巢穴,时犹不晚。”

  它空白的脸上,浮起了一种觉得自己说得很不错的神色。反正浮起来了,不要管是怎么浮的。

  “下一位,谢谢萤火倾城。看,幸亏我及时拿来了名单,因为病人兄是不能体会这种美感的。我们搞文学艺术的,更能对你的名字意境有所体会……空口说说不算什么,你来一趟巢穴,我愿为你点亮所有警示牌,为你满城充斥嚎叫。”

  它翻过一页,换上一张温柔的脸——是真换上了一张麦明河的脸——说:“噢,接下来三位,似乎都是感谢章座上常客了。

  “谢谢信使AtRnoname、三酒愛吃紅豆糕嗎、捕捉一只猫猫云。请问,你们对于巢穴印象如何?是什么促使了你们金额可观又持之以恒的打赏?难道不是居民吗?打赏对象就很重要吗?希望你们三人能好好思考,听爸——听我一句建议,改投巢穴吧。”

  它又翻了一页。

  “在9月1日到9月20日之间,原来还有这么多支持……”

  “谢谢斑斓的浓雾、非食用类小猫软糖、想不出叫啥名字、余渊吃芋圆……永远站在鸡蛋那一边?为什么?鸡蛋我一掐就碎了呀?

  “唔,还有涉江不在、一根尾巴毛、君米xi、芃小汐、一杯白日梦不加糖、Pupupi、世界倒数第三海肠、仇拾柒……这批名字上,还标注了一句‘长期稳定羊毛供应商’,什么意思?”

  “谢谢黑摩尔市居民——等会儿。”

  梦编剧对着名单看了半天,有点迷茫了。“是黑摩尔市的居民吧?不是巢穴跑出去的吧?擅自进去可不行啊小子……”

  “下一页是……欸?长期稳定羊毛供应商有这么多?

  “这不是之前金主罗太2020吗?还有,谢谢姜是甜甜的、默黎雨枭、咪阿嗷,糖果小盐冰、料他见我应如是……

  “月亮掉进棉花糖,欸,有童趣。还有青霖ohp、蒲公英和炊烟,山东在逃挖掘机——这人就抓不着了是吗——猫猫尾巴虫、吃货丁小七、BMZZ83、招财不招财、三月七的猫、荆棘之默。”

  梦编剧一口气道谢完,顿了顿。

  “感激这种行为,与我们居民的本性似乎不太相合。”

  从它歪戴着的假发下,泄出一声压低的呻吟。“我感谢得都有点疼了……所以,有哪位金主愿意赞助巢穴吗?”

  【大家别忘了去看作品前的番外游戏呀】

第192章 麦明河正式踏入猎人世界

  麦明河醒来时,卧室里一团昏黑,窗帘中透进来的仍旧是夜。

  自己正睡在熟悉卧室里,视野一角,是护理床的扶杆。扶杆上挂着一只塑料袋,装着社工给她抹嘴时的卫生纸,吃剩的甜饼干,和其他麦明河不起身却需要扔掉的垃圾。

  原来一切都是个梦……

  那一瞬间的绝望、失落与害怕,就像是醒来后,发现自己困在车里,被钢铁棺材包裹着,沉在深深河底。

  就在麦明河几乎哭出来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脚上正一阵阵传来钝痛;房间里的一切,好像也比往常更清晰了……对啊,她居然能看清塑料袋了。

  她摸索着从护理床上坐起身,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被匆匆包扎成一个枕头似的脚。

  不是梦……不是梦啊。

  麦明河愣愣坐在床上,慢慢回忆着——不,回味着,过去几天里的每一件事。

  不论是好的、坏的,还是吓人的,对她来说,都十足珍贵。麦明河从没料到,自己竟还可以再被年轻的光环包裹,在变形乐园中游走,见识种种黑暗雏菊。

  就连给猎人看病的医生,都这么鬼鬼祟祟、充满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可真是打开地下世界的大门了。

  看来她得调整一下心态,以后恐怕时不时地,就要遇见会死人的事;她今天在诊所里时,还想过是否该报警,像这样普通人的念头,以后恐怕没有多少立足之地了。

  不管内特医生有多惊弓之鸟,在她要求下,伤总算是处理好了,临走前内特医生还卖了他们一人一支拐杖——因为猎人经常受外伤,他办公室里有一间小仓库,全是支撑架、各式拐杖、折叠轮椅一类的东西,卖得比市场价高不少。

  麦明河撑着拐杖,拿起一只小钟,发现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已经是22号了。

  她与海芦苇去看医生时,还是21号凌晨四五点钟的事,回家之后,她连饭也顾不上吃,倒头就睡,竟一觉睡到现在。

  海芦苇曾提醒过她,人从巢穴出来之后,一般要睡上很长时间;可是一口气睡了近二十个小时,实在也出乎麦明河意料。

  那个孩子是不是早就醒啦?

  简单治疗一次,老太太麦明河的存款就去了一半;年轻麦明河一醒,首先惦记的,就是赶紧给那只口红伪像找客户——犹豫了一下,她拿出写着海芦苇号码的纸条。

  他说过,自己醒了之后就给他打电话,几点都行,反正当猎人的,也没有什么正常作息可言……那凌晨一点半应该没事吧?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始终没人接,麦明河简直快要开始怀疑号码不对的时候,她终于听见海芦苇睡意蒙眬、含混不清地“喂”了一声。

  他显然是被吵醒的,听起来非常委屈:“……你这就醒了?”

  “对、对啊……”麦明河有种做错事的错觉。

  窸窸窣窣一阵杂音之后,海芦苇似乎要哭了。“你和我一样,才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吧?你怎么就醒了?”

  才?

  才字该用在这儿吗?

  “真的不困吗?”

  “不困呀,”麦明河也纳闷了,“都睡了二十个小时了,我还能困吗?”

  “一般猎人出来都要睡一两天呢!”

  莫非是老年人觉少?

  “头脑也清醒?没有耳鸣,幻觉,或者与身体的不协调感?”

  他比内特医生还像个医生。

  “都没有啊,”麦明河一边回答,一边转腰踢腿、活动肩膀,在脑子里做了几个算术题——除了饿得能活吃人,一切都好极了。

  “这可真少见……你身上那个黑长条伪像,难道还有防止巢穴解离症的功能?”

  海芦苇没指望她回答,想了想,不情不愿地说:“反正都醒了……算了,我们现在就去‘逆光之间’好了。早点完事,早点回来接着睡……唔,我还能顺便吃个饭。”

  “逆光之间”是一家酒吧,在猎人圈子里——尤其是跑单帮的猎人、小家派的猎人之中——似乎人尽皆知。

  凌晨两点钟的“逆光之间”,不像别的酒吧一样客人流失、已显颓相;二人推门一进去,登时被满室人声、音乐声、热气、酒气给扑了一个正着。

  “噢!”麦明河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酒吧构造装潢,倒是与她印象中的酒吧差不多,最显眼、最出众的不同,当属酒吧中的客人了。

  仿佛人人都知道,在“逆光之间”里,他们不必再隐藏自己属于猎人的那一面;巢穴与黑摩尔市的影子,似乎都交织重叠在这一间酒吧里,形成两个世界之外,独有的猎人空间。

  吧台边坐着一个留着娃娃头的男人,不知为什么,频频往眼睛里点眼药水;麦明河走过吧台时,正好听见他的同伴提醒他:“喂,半分钟了,该点药了。”

  “不到半分钟吧?不是刚点过吗……唉,烦死了。”

  娃娃头男人说着,一转头,他的左眼球突然“哦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对他骂出一连串激情四射的脏话。

  他似乎吓了一跳,在同伴“我就说了吧”的幸灾乐祸里,赶紧给眼球点了一下眼药水,眼球这才咕哝着安静下去。

  ……那睡觉怎么办呢?麦明河愣愣地想。

  角落中,几个年轻人正人手一杯啤酒,激烈争执着什么事情;仔细一听,他们正对一个伪像卖出后的分成闹意见。

  金发女孩说:“为拿这个伪像,小布都死了!”

  都死人了,麦明河顿时心中一紧。

  紧接着,金发女孩一推旁边的栗发姑娘,说:“小布,你说是不是你该多分点?”

  ……合着死人小布也在场啊。还是一个哪怕死了也要品尝啤酒的孩子。

  麦明河甚至都不觉得哪儿不对劲了。

  在另一桌上,一个马尾女人谈着谈着,终于不耐烦起来,说了一声“知道了”,起身离座,仰头往嘴里扔了一把糖豆似的东西——下一秒,她全身忽然急速膨胀起虬结肌肉,将宽松运动服撑得满满的,感觉好像哪怕不小心和她撞一下,自己都得骨折。

  眼看马尾女人往门口走去,与她交谈的男人还喊了一声:“记住,一定要留下指纹啊!”

  什么犯罪活动一定要留下指纹?

  这酒吧一直都这么有意思吗?

  麦明河的好奇心早就充盈膨胀起来了,她要是个气球,现在已经被好奇心涨得飘上天空去了。

  伤势在身、睡眠不足(此处存疑)的海芦苇,小声提醒她:“你脖子伸得太长了,缩一缩吧。一会儿要是给人家看得不高兴了,咱们俩伤员,能打得过谁啊?”

  麦明河吓了一跳——在那一刻,她也做出了一件与这间酒吧氛围十分相符的事情。

  她摸着自己头顶,下意识地问:“我第二个脑袋又钻出来了?”

  旁边卡座里有人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继续聊天了。

  “欸,这边空出来了,我们坐这儿吧。”

  刚才要求留指纹的男人,正好也结账起身走了,海芦苇赶紧示意麦明河占上位子——酒吧生意太好,处处满座,还时不时就有新客人进来,找个位子可不容易。

  二人坐下以后,不敢离座,仰着脑袋,紧紧盯着酒吧人群里来来回回的服务生,试图捕捉她点单;这一点,倒是不分普通人还是猎人。

  “为什么叫逆光之间呢?”麦明河问道,“这个名字还挺有文艺感的,不像猎人会起的名字欸。”

  “瞧不起猎人了不是,”海芦苇笑了。“酒吧老板以前在店里挂过一张介绍的,我印象很深。”

  在等服务生时,他解释道:“据说在尤其欣赏阴翳之美的日本审美里,‘逆光’因为具有隐秘蒙眬感,所以是很常被运用的一种意象。而且之所以有逆光,一定是因为一处比另一处暗,所以‘逆光’也包含着一处对另一处的向往。这跟巢穴的存在,不是有点像吗?

  “而‘间’也有意义。世界并非是由局部凑起来的整体,只是我们恰好将整体中一个个部分命名为‘街道’、‘山丘’而已……在有名字的局部之间,连续着无法以言语表达的暧昧之处,就被称为‘间’。‘逆光之间’,其实正是巢穴的本质,是我们每一个猎人都在一次次返回的地方……”

  麦明河听得目眩神迷时,海芦苇猛地扬起胳膊,大声说:“服务生!你好!这里,我们还没点单!”

  ……他拐得还真快。

  酒吧里菜单有限,等海芦苇点完两份汉堡、两盘水牛辣鸡翅、两盘薯条后,他对麦明河抬起头:“你吃点什么?”

  “那些都是你的啊?”

  麦明河与自己的胃沟通了一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随即对女服务生说:“那……我也来一样的。我再加份凯撒沙拉。”

  女服务生一走,海芦苇突然愣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麦明河肩膀,落在她斜后方一个卡座上;他似乎不敢一直盯着看,可眼珠就像牵了线,时不时地飘过去一下。

  “怎么了?”麦明河问道。

  “你别回头看,”海芦苇低声说,垂下眼睛,研究自己面前的木桌面。“说曹操曹操到……还真是巧了,你说说。”

  “什么曹操?你看见谁了?”

  海芦苇咳了一下,一手捂住嘴巴。“柴司·门罗就坐在那边。”

  今天这一章发得有点晚了,是因为我自己觉得很有意思(你们不爱看的话不要告诉我),写得很兴致勃勃,越写越长……逆光之间这个名字,从金雪梨出场时就设计好了,一百八十章后终于落地了。

  有个不幸消息是,我需要请假……起点搞了个交流活动,请我去当人肉背景板(每天八小时我的天爷啊),所以21号、22号和23号这三天,更新恐怕没时间写了。

  当然,我也会尽力挤更新,就是不知道能更多少,所以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第193章 麦明河口红

  假装寻找女服务生,麦明河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目光从身后角落卡座上扫过去,又在酒吧里转一圈,把戏演完,才转回身来。

  哪怕以前没见过,她也一眼就认出了谁是柴司·门罗——毕竟他的外形气质,几乎不容错认。

  柴司·门罗并非独自一人。

  他身旁坐着一个茶色长发的女孩,生得一副精灵似的明亮模样,看着就讨喜;他们对面,是一个即使大半夜、在室内也戴着遮阳草帽的黑发女人。

  因为那一张卡座位于角落尽头,草帽女人背对着整间酒吧,只与另外两人面对面,倒是看不见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柴司和那个茶发女孩的眼睛,都不肯落在对面同伴身上,目光一左一右、绕开她分道扬镳。

  直到麦明河转回身,那一桌上好像也没人说话;气氛似乎很怪异。

首节 上一节 159/262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