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羡慕你没有受过这种苦,”府太蓝摸了摸脸上绷带,说:“在巢穴里,被居民打中了。好疼啊。”
柴司不为所动。“什么时候受的伤?”
这个油光光的蟑螂头问这个干嘛?
府太蓝怔了一下,笑道:“昨晚。”
柴司想了几秒,说:“……摘掉绷带。”
怎么说呢,要是手里有枪的话,府太蓝觉得自己会先开枪打死柴司,再一枪杀了府汉。
他沉默半晌,伸手拆掉了绷带。护士姐姐肯定要不开心的。
隔着半个客厅,柴司端详了一会儿他的伤——府太蓝此刻的样子,实在不好看;伤口高高血肿着,缝了好几针。
“……看样子,倒是真受伤了。20号午夜十二点到一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柴司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了你也去不了呀,”府太蓝十分同情似的说,“你要是实在喜欢,我下次给你拍几张巢穴照片,让你贴冰箱上?”
府汉急得眼珠子都鼓出来一圈,不过他只作看不见。
柴司却好像没有听见,既不动气,也不回话,只抱起胳膊,仿佛遇见了一个想不通的难题。
“不可能……”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扫了一眼府太蓝。“奇怪。”
不是吧?他真把自己的答案照单全收了?
虽然府太蓝说的都是真话,也觉得柴司信得太过轻易——柴司应该知道要提防他的谎言才对。
好像……这中间还有什么,是他尚未发现,柴司却已经知道的事。
“我确实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柴司低声说,一只大手下意识地轻轻一摆,五指仿佛某种到了夜晚开始闭合的长长白色枝叶。“你家也没有,这里也没有……”
是钥匙吗?
府太蓝忍住了,没有张口问。
如果柴司找的并不是钥匙,总不能由自己把巢穴统治游戏的消息告诉他。
“现在我有两个问题,你的答案,决定了你是否会成为一个孤儿。”
府太蓝好不容易才咽回那一句“像你一样吗”。
“一,最近是否有能够模仿容貌的伪像流传出来?”柴司问道。
府太蓝一怔,突然明白了。
有人模仿成我了?所以柴司才问昨晚他人在什么地方?
是了……怪不得刚才要看他的伤。脸上伤是新的,模仿他的人还不知道这一点。
“我没有听说过,”府太蓝老老实实地说。“至少摩根家没有经手。”
柴司没有出声。
他望着府汉的后脑勺,神色近乎平静,但府汉额头上湿漉漉的反光,始终消不下去。
“第二个不算是问题,是一个……命令。”柴司看了他一眼,笑了。“没关系,反正你迟早也会发现。”
府太蓝抬起眼睛。
“你手上的钥匙,”柴司展开一只手,平淡地说:“属于七件目标伪像之一的‘钥匙’,给我。”
最近的章节都蛮长的欸?长了其实不好,订阅更低了。话说,真的要再次感谢电诈受——电诈攻——不是,白银盟,整理的时间表,要不今天这章时间搞不好又要出错……
第169章 府太蓝来历不明的钥匙
有一瞬间,府太蓝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夏日公路。
妈妈站在车旁,被人拽住胳膊,同样落入人手、身不由己。
但他又可以选择了,上次选错了不要紧,只要这次自己往她身边走,就能永远留下来,把她留住——
“坐回去。”
柴司的嗓音像是当头泼下来的凉酒,令府太蓝激灵一下回过神,回到了眼前现实。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何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这一次的巢穴解离症症状……似乎果真不轻。
身体早就离开了巢穴,神魂却还在巢穴与人世之间丝丝缕缕地牵扯着,如在梦中。
父亲坐在客厅地板上,一张脸上凄惶发白,油汗湿亮;衬衫早被浸透了,腋下渍着两块深色阴影,衬衫下的背心轮廓隐隐可见。
一向精心梳理的发型全塌了,疲软地歪斜在额头上,稀疏着,露出高高的发际线。府汉看起来比往常老了好几岁,哀求似的看着府太蓝,叫了一声:“……小泰?”
又可鄙,又可怜,又无法叫人别过头不看。
“那、那是什么钥匙?”府汉小声地,讨好一样地说:“既然他要,就给他吧,一把钥匙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是不是?”
小时候,那个教训他吃饭必须要吃干净,不许他乱花钱的府汉,一旦像讨好似的说话时,反而叫府太蓝难受极了,不知自己是想发怒,还是想哭。
“小孩多听听家长的话,”柴司无声笑了一笑;接下来三个字却全无笑意,又沉又慢,充满威胁。“坐下去。”
府太蓝必须要折下腿,才一点点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几秒的死寂。
“为什么会征召你?”府太蓝突然想冷笑,每个字都像子弹一样。“你连个猎人都不是。你能干得了什么?”
“我能拿走你的钥匙。”柴司平静地说。“用你的爸爸,换你的钥匙,很公平。”
他的面颊上,舌头轻轻一顶,一滑即消失了。
这人莫非以为自己这样很帅吗?长舌男。
柴司双腿一直近似疏懒地搭在府汉肩背上,好像并未用力;然而府太蓝清楚,仅凭自己力量,是不可能从柴司脚下拉出府汉的。
只有用钥匙才能换回父亲一命。
但这一点,还不是眼下最严重的问题。
“……我年纪小,有个疑惑。”
府太蓝抱起胳膊,宽大连帽衫像怀抱一样,松松地笼住他瘦削的身骨。
“假设我把钥匙交给你了,之后呢?难道你会留着我继续与你竞争吗?无论如何,我也看不出我和他有一条生路啊。”
“我与你不同。我言而有信,给我钥匙,我就放府汉活命。”柴司裂开一个笑,说:“至于你……你确实是没有生路的。”
府太蓝立刻扫了一眼府汉。
后者一愣,面色刷地又白了一层,说如丧考妣也不为过;一时间,他似乎急得连自己的处境都忘了,尽管不敢扭动脖子,也使劲转过眼珠,朝身后说:“门罗先生,你不能冲动啊,我们两个家派之间并没有仇怨——”
“这跟家派无关,”府太蓝低声打断了他。“你不必说了。”
这样就可以了……
知道他不想让儿子死,这样就可以了。
府太蓝打量柴司几眼。
他突然舒了口气,说:“好吧,我明白了。”
柴司的双手始终叠放身前,看似没有武器,但腰间很可能藏着枪,或某种伪像——更有可能二者齐备。不过以他的身手,即使赤手空拳,府太蓝也不敢说有多少胜算。
要他死倒不算稀奇,可要他死在柴司手上,那等于是要他淹死在马桶里,葬礼都是一个笑话。
然而府汉又不能不救。
活了十七年,总疑心一低头,会在自己脚腕上看见一条铁链;不知何时,铁链就会锒铛作响。
府太蓝面上微微一笑。
“我把钥匙给你,你放他走。他走之后,你要是能杀得了我,你大可以来杀杀看。”
“太蓝!”
府汉顿时叫了一声;叫完这一句,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
几秒后,他又僵直着脖子,试图与柴司说理:“我不懂,有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事呢?钥匙给你,我们冰释前嫌……”
在他念念叨叨的时候,柴司已经点了一点头——看来他丝毫不担心,放走的府汉会不会去通风报信找来帮手。
府太蓝站起身,走到门口,弯腰从地上捡起他刚才扔在地上的那串钥匙,开始拆解钥匙圈。
柴司眉毛一扬。
“它就和你的家门钥匙系在一起?”
“错了,”府太蓝说,“它就是这个公寓的大门钥匙。”
“……噢?”
“藏一片叶子最好的地方,是在森林里,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吗?难道你连这个也不懂?”
府太蓝说话间,将入户钥匙拆下来,亮给柴司看了看,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噢,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目标钥匙的模样啊?”
看着对方沉着面孔,不说话,府太蓝轻轻一笑。
“在我拿到它之后,我就请人为它做了一把锁,换到了我公寓门上。我知道迟早会有人盯上它,所以事先做了准备。别说一般人不会想到我家门钥匙就是目标伪像了,就说现在吧,哪怕我把它明明白白地交给你,你都不敢相信它是真货,对不对?”
“你说出口的话,甚至不如居民可信。更何况,以你们父子感情来看,我的怀疑很有必要。”
柴司近乎同情似的一笑——真想把这个人的笑砸烂,再从他嘴里拽出一个巢穴居民。
“钥匙扔给我。”
他的话音落下后,府太蓝却仍紧紧攥着钥匙,一动不动。
……谁能甘心?
过了几秒,还是府汉先慌了,小声叫了他一句,提醒他:“小泰……”
“知道了,”府太蓝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扬手将钥匙扔了过去——他故意没有扔准方向,钥匙被抛向了柴司身边半米多远的空中;但柴司人高马大、四肢颀长,连站也没站起身,只是侧身一舒胳膊,就抓住了半空的钥匙。
但是在他身子稍稍一动时,府汉仿佛触了电似的一颤,登时汗出如浆。
……这么说来,压在府汉脖子旁边的右脚,似乎一直没有动过。鞋子边缘,始终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让府汉连脖子都不敢转。
不是吧,又不是电影里的间谍杀手,难道真有人这么夸张,在鞋子上装刀片?
这种装备方式真艳俗,府太蓝心想,艳俗、浮夸、没有品味。
算了,哪怕察觉他身上一种武器,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柴司低头端详了一会儿钥匙。
府太蓝很清楚他看的是什么;在钥匙一面上,有一行小小的刻字,是“7704天”。
没有小时,没有分钟,钥匙的倒计时只以天来计算——
“为什么只有天数?”柴司果然问到了这一点。
钥匙在他手指间,翻转了一个身。
“我怎么知道,”府太蓝打了个呵欠,懒得看他。“钥匙太小了吧,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