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除这是公寓同时加进二人脑海中的记忆;但事到如今,麦明河除了相信它,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他那时被你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那句话是无意间脱口而出的,我相信是一句真话。
“为了赢得‘巢穴统治游戏’,府太蓝要寻找目标伪像,知道我的情况以后,就怀疑我身上的伪像是他要找的目标之一。
“也就是说……目标伪像,不仅是一个与时间有关系的东西,他甚至还认为,可以扭转一个人的年龄。”
海芦苇并不笨,至此已经完全明白了。“你想要……”
“对,”
麦明河点点头,看了一眼公寓外黑沉沉的夜晚。
“我还不想认命,我还想活下去。既然那件目标伪像可以逆转时间,它就是我最大的希望了。”
关于目标伪像的情报,却好像只有加入“巢穴统治游戏”之后,才会提供给选手……
她对统治巢穴并没有兴趣,却必须加入了。
“上次车内广播发出征召邀请后,我还没有给出回复,所以仍有机会参赛。”
麦明河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与海芦苇一起推开公寓大门。夜风很凉,闭上眼睛,几乎与人世无异。
“我懂了,你觉得车上广播或许会再次响起来,让你参赛。”
海芦苇说着,叹了口气。“巢穴真不愧是人类的产物啊……连这片不存在权力与等级的地方,也终于要变样了。”
麦明河拉着门,让海芦苇先走了出去,随后自己才跟上了。
离开公寓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
辛西亚,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哪怕你此刻已变成了居民。
话说我记得似乎看见过好几次有人问为啥不离开公寓……可能看文速度都挺快的,规则也都没细看吧?不到时间出不去的。
我在努力加快进度,朝主线回归,可能你们也都看出来了……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睡好了,连麦明河也跟着撑不住了,必须在文里睡一觉……
第168章 府太蓝家里的脚凳
“……骨头没断,算你运气不错。”
有一个声音正在身旁起伏飘游,雾气似的,不知从何而起。
府太蓝觉得它很耳熟,想了想,记起来了,是与摩根家合作的科尔医生。
从巢穴回来的猎人,有时候会受一些不好解释的伤;不方便上医院的时候,一个肯配合、又知内情的私人诊所,就很关键了。
科尔医生仿佛是从云雾中现身的一样,走到他面前,手里还拎着一只白色纸袋。
“治疗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养伤和复查。最近一两个月,我建议你别进巢穴……”
府太蓝一手捂着下颌,在厚厚医用绷带下,也能感觉到血脉在近乎愤怒地一下下跳跃张缩,像是指甲尖一下下掐着他的神经末梢,松开、又掐紧。
“……外伤倒还算好说,但是巢穴解离症我可真没有办法。任何一个医学院都不教这个。”
科尔医生说到这儿,循着府太蓝目光,落在自己办公桌上。“……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办公桌上方飘浮着一团浓雾,像是空间里裂开了一个深黑色洞穴。
另一个科尔医生正从半空中的洞穴里探出头,脖子软软地垂在桌面上,从镜片后一眨不眨地看着府太蓝,张开嘴巴。
那张脸上的嘴逐渐张大,张成了又一个深黑洞穴。
从脸上的深黑洞穴中,又有一个小一号的科尔医生,探出脑袋,软软地垂下来,盯着府太蓝,张大了嘴。
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黑洞与科尔的脸,循环往复,一个套着一个;府太蓝觉得,如果他一直看下去,等他看清最小的那一个科尔医生时,自己可能就会被吸入什么深处,再也回不到人世了。
饶是知道,依然转不开目光。
“喂!”
一个响指贴着脸爆开脆响,府太蓝一激灵,桌上的景象消失了。
“你看见什么了?”
府太蓝近乎茫然地转过头,看见一张永远缀着胡茬的疲惫面庞。科尔医生正站在他面前——是真正的、尺寸正常的人类科尔。
“嗯?不,没什么……你几时回来的?”
“我已经在你面前站了好几分钟了。”科尔医生吊起一根眉毛说。
“那个袋子是给我的?止痛药要多给我几瓶噢,”府太蓝说,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已经要求过一次了。“我最不耐痛了。”
科尔医生将纸袋放在他手里,摇摇头。
“我给你开得够多了,多得连我都快回想起医生操守这种东西了。一个月以内,不要去补药。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幻觉吗?”
“是吧,”府太蓝说着,从诊疗椅上站起身。“糅合了现实所见,充满巢穴风情的幻觉。”
“你在巢穴时,不会受这种幻觉影响吗?在那儿产生幻觉,是很危险的吧?”
他好像对巢穴解离症有点兴趣——不过,科尔恐怕只会觉得巢穴解离症是一种病因比较特殊的精神疾病吧。对抱有这种见解的人说再多,也指望不上他能提供什么帮助。
“不会喔。”
府太蓝已经拉开了门,回头一笑。“就好比一个人回了家,怎么还会想家呢?”
科尔医生愣了几秒,在他出门后,才探头出来喊了一声:“有人送你吗?你这样可不能开车啊。”
“知道了,”府太蓝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叫了Uber。”
告别了兼任前台的护士姐姐之后——她看起来心疼得都快哭了,反复说一定要记得来复查——府太蓝怀着几分惊讶发现,外面居然快要天黑了。
自己不是凌晨四五点钟时,从巢穴回到黑摩尔市的吗?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居然已经是21号下午5:40了。
一天半,仿佛消融在云雾里,恍恍惚惚地过去了。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诊所里睡了一觉;那时科尔医生先去治疗乔纳,他等待时撑不住,睡着了。这么看,倒像是昏迷了。
后来是什么时候被叫醒、如何治疗的,都像是一个轮廓虚浮的梦。
这种状态下,按理说,还是让人送回家比较保险。
不过自从进了诊所之后,他没有联系上府汉;大概又去打高尔夫球了。而府太蓝又不愿意让任何外人知道自己的落脚之处——他在接任猎人主管一职之后,秘密租了一个小公寓,不工作、不愿回家的时候,他就在公寓里窝着。
Uber也挺好,很安全。
他下了车,司机开走,谁也不认识谁,几乎没有后患。
府太蓝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看着那辆Uber远去,掉头穿过马路——他随便看一眼就下了马路,登时引来了几道尖锐刹车、不少愤怒的喇叭声——脚下仿佛踩着浮云,他充耳不闻地走上附近另一条人行道。
这次虽然把乔纳救回来了,可是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必须要尽早入手下一件目标伪像,然而他对伪像——不,对“巢穴统治游戏”的所有了解,仅有巢穴发来的两条通知。
第一条征召通知里,每个伪像只有一个简短的名称或图形,该去哪儿找、有什么作用,他一概不知道。
第二条通知,是发来恭喜他获得钥匙的,却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因为通知最后一句话,是“你持有的目标伪像,接下来,会成为下一个参赛选手的情报,请务必好好保护哦”。
他看见了“韦西莱队”的持有情况,所以下一个选手也能看见他的……这么说来,最后一个参赛的人是最有利的?
府太蓝觉得自己此刻不适合思考。
他拿着钥匙,往锁孔里插了三次,才终于对准了孔眼;一拧,却拧不动。
府太蓝茫茫然地站在门口,“钥匙拿错了”,“有人潜进去反锁了门”,“自己还在巢穴”之类念头走马灯般转了一圈,眯眼一看,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公寓门。
明天早上再思考吧,到时状态会恢复一些……
他终于打开了正确的公寓门,顺手将钥匙、背包,往玄关地板上一扔,按下灯光开关。
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柴司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头脑中的云雾几乎全散了一个干净。
落地窗外的黄昏,在他身上染出一圈淡淡的,怀旧似的暗橘红;长长十指交叠着放在身前,柴司看起来近乎宁和平静。
他倚在沙发靠背上,长腿舒展,双脚架在前方。
府太蓝没有给这张沙发配脚凳。
坐在地上、被当作脚凳,让柴司架起双脚的,是一个被五花大绑、面色难看的府汉。
柴司看着府太蓝,慢慢地笑了;他的牙齿很整齐,紧密暗白,仿佛撕扯过太多血肉,染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死魂气。
枪……交还给摩根家物资部门了。
府太蓝看了看地上的父亲,又看了看柴司。他闭上眼睛,长长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父亲不开心吗?”柴司歪过头,梳得光洁整齐的黑发上,亮泽一闪。
“你看……”
他说着,轻轻抬起一只脚,鞋跟在府汉肩头上,上下敲了敲,把府汉敲得身子沉下去几寸。“这个,是我们之间本质的区别。”
府太蓝很想说点什么,但府汉先一步出声了,颤颤地叫了声:“小泰……这、这是什么情况啊,他为什么……”
他不常叫自己小泰。他说那会让他想起府太蓝的妈妈。
府太蓝捏了捏自己的眼角。
……头疼欸。
要是离开诊所之前,先吃几颗止痛药就好了。
猎人贩卖的产品特殊,他们获得产品的渠道也很特殊,但仅此而已。
这一行,说穿了,本质就是生意,图的都是一个钱字罢了。
就好像卖钢材的不会互相暗杀一样,猎人之间轻易也不愿意见血;都是同行,除了非要从对方嘴里夺食的时候,否则做事最好留一线。
必须性命相搏的时候,已经不多了——毕竟比起钱,还是命更重要——像眼下这样,獠牙尽露、祸及家人的情况,即使在府太蓝与柴司之间,也是第一次。
“你别说话了,”府太蓝话是朝府汉说的,却一眼也没看他,只盯着柴司说:“让我想想。”
他和柴司一向相看两厌,但也不至于让后者突然绑了府汉。要说这一次与上次二人相见时,自己的情况发生了什么变化,府太蓝只能想到一点。
钥匙。
不过,即使柴司知道钥匙落在自己手里,如果以为它只是一件珍贵点的伪像,也不至于摆明车马地宣战;他既然坐在这儿,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柴司被巢穴征召了?
太可笑了,他连猎人都不是,通路也没有。
巢穴是不是太饥不择食了?
如果他真的有了通路,成了参赛选手……那就算没有今天这回事,柴司也必须死。
想必柴司对他,也是同感。
“你的脸……”柴司的目光,忽然在府太蓝包扎着绷带的伤口上转了转。“怎么回事?”
嗯?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好感动哦。”
府太蓝说着,突然几步走到另一张沙发前,跌坐下去——吓得府汉一激灵。
谁管啊,他都快要撑不住了,要是因为他坐下,柴司就要杀了府汉,那只能算府汉时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