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教您老个问题?”
“说吧,我听着呢。”
“您老说,孙猴子是更爱在花果山做个齐天大圣呢,还是跑到西天如来手底下当个所谓的斗战胜佛呢?”
“不去西天做佛爷,也要在天庭当弼马温,孙猴子那么大的本事,哪个会放着他在花果山自由自在?本事太大,又不肯上天,那就是妖怪。没背景的都是小妖,有事就要打死。只有佛前站位的大妖,才能遇风浪不翻船呐!”
“那您老呢?为什么宁肯一辈子缩在这小小的大河村大片警?”
“我没你那手段,没有神仙看得上呗。”
“您老真姓曹?”
“你小子真姓周?”
我和老曹同时笑了起来。
举杯轻碰,一饮而尽。
老曹又问:“今晚还出去吗?”
我反问:“您老猜呢?”
老曹点了点我,掏出我给他的那枚大钱,扔到空中。
这次我没接。
铜钱翻转着落到桌上。
字,天发杀机。
我敲了敲桌子,说:“树欲静而风不止,金城这地方,水深王八多,轻轻一搅和,妖魔鬼怪就翻出来了,这事儿您老不能光怨我。”
老曹叹气说:“怀技如藏雷,你这种本事怎么可能忍下冤枉气?别在大河村闹,让我安安稳稳的退休就行。我一辈子经的事情太多了,只想能躺床上老死,不求别的。”
“有这句话就行,您老放心,我保你实现这个愿望。”
我拈起那枚大钱,装回兜里,又倒了一盅酒饮尽,也不吃菜,起身离开警务室。
上车刚发动,没等踩油门呢,警务室的灯就灭了。
漆黑的屋里,隐约看见个人影,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应该是在看我。
或许还在揣摩我倒底是为什么来金城的吧。
我先回住处,取了那把老黑星,再次开车离开。
有老曹这句话,就没必要再装像,放手干就是了。
这是他欠我的。
趁他现在还有点愧疚,赶紧该干嘛干嘛。
比如说去会一会何四。
送辛苦礼是规矩。
我守了规矩,站了本分,现在理不亏,那就要琢磨他葛老仙爷不守规矩的事情了。
规矩立了,他不想守,那我就帮他守一守,教一教他什么叫做守规矩。
术士手下的力士一般都是道上混的,被看中眼收在门下。
何四也不例外。
按照张宝山提供的资料,何四在没被葛修收入门下前,就是金城道上顶顶有名的大哥,手下有数十兄弟,能打敢拼,靠着给人平事、出头、收保护费过活。
他也正是因为敢打敢拼才被葛修看中,收入门下做了力士,从此转型不再挣那三瓜两枣的保护费了,改为经营河砂生意。
这两年金城的城市建设速度越来越快,河砂供不应求,简直就是躺着赚钱,要不是靠上葛修,就算他再能打,也没机会沾上这种生意的边。
靠着河砂生意迅速暴发之后,何四又连续开了数家娱乐城,表面上是唱歌跳舞,实际上是地下赌场,赚的钱不比河砂生意少,如今往外一走,也是要人人尊称一声何总了。
何总发达了,讲究享受,每晚都在自家的洗浴城泡澡搓麻,享受技师服务,可以说是夜夜笙歌,比皇帝还要逍遥自在。
这些内容全都在张宝山的资料里写得清清楚楚。
何四团伙被标注为地仙会重要外围组织。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何四常年泡着的洗浴城叫做维多利亚养生洗浴中心。
打着洋名牌子,却装成中式的金壁辉煌。
我把车停在背静的街道,进了洗浴城,随便使了点手段,就知道了何四的位置,揪了个小生弄昏,换上他的衣服,再把外貌做了些伪装,便托着瓶酒上楼,来到专属何四的桑拿包间。
推门往里一走,就见好几个赤条条的男女正在池子里嬉闹。
当中唯的一个中年男人,又高又瘦,背上纹着个睁眼关公像,正是何四。
看到我托盘进来,何四皱眉骂道:“特么的谁让你进来……”
我根本不由他废话,扔掉托盘,亮出藏在下面的老黑星,对准池子。
池中的几个女人立刻尖叫起来。
可何四倒底是在道上打拼出来的,竟然毫无惧色,一把揪住身旁的女人挡在自己身前。
我故意显出犹豫没有射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阴煞钉
何四扯着女人,慢慢挪动,目标是扔在池边按摩椅上的浴袍。
“兄弟,哪家请的吃席,说个礼数,我回请两个席面。”
我没吱声,只举枪对着他。
“都是跑海的,你应该听说过我何四向来说一不二,领我的席面,我保你消停吃妥,想出去赏赏山水,路费包你!”
他挪到了池边,伸手去抓椅子上的浴袍。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
除非有暴露癖,否则正常人都会本能地在第一时间先选择穿件衣服。
但何四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普通人的反应?
我微微退后了一步,侧过身子。
何四顺利抓到浴袍,没有往自己身上披,却一把朝我扔过来。
灯光忽然闪烁,房间变得昏暗不定。
何四鬼魅般消失了。
我立刻转身就往门口跑。
下一刻,何四出现在我的左后侧方,抬手掷出一样东西。
但这准头感人,离着我老远就落地,正钉在我被晃动的灯光拉出来的影子上。
赫然是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钉,上面还有些斑驳的锈迹。
我脚下一踉跄,但下一刻恢复正常,顺利跑出包间。
从包间一出来,我跑了几步,立刻转进临近的包厢。
这是个小包,没有池子,也没有桑拿房,只有一张空着的按摩床。
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我跳起来,借着墙面装修的缝隙,勾住身体,藏在门上方。
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跟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斥骂。
没大会儿工夫,这个包间门被重重推开。
两个年轻男人闯进来,都光着膀子,穿着牛仔裤运动鞋,手里拎着铁棍、西瓜刀,满身杀气。
他们两个没进来,只在门口扫了一眼,确认屋里没人,就退了出去。
我贴在墙上没动。
隔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又进来两个看了一圈。
如此反复了三次,才算再没人过来。
我脱掉小生的工作服,去掉伪装,走出包间。
走廊里站了好些人,有技师,也有客人,都围着浴巾披着浴袍,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
也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我装着受了惊吓的样子,急急忙忙下楼,离开洗浴城,乘车返回大河村。
这工夫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我也没开灯,先换香,然后点起蜡烛,立在香炉旁。
站到蜡烛前,摇动的烛火映照下,幽长的影子中,隐隐然有一颗钉子的阴影。
就钉在我的左大腿上。
我撸起裤腿,在相应的位置上看到一点不起眼的淤青。
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不小心撞到了一般。
这叫阴煞钉,真正的杀人术。
不直接打人,只需要打到影子,相应部位就会腐烂坏死。
坏死的位置会一个月内快速扩大,三十天之后药石无效,必死无疑。
我倒了一碟小烧,借着烛火点燃,掐指诀沾了焰酒,顺时针绕着那块淤青连续画圈,同时在心中默念总解咒,念完咒,两指快速按在淤青两侧。
便有一股黑血喷出来,正落到地面那个钉影子上。
我旋即拿起线香,用香头戳在喷血的位置。
滋滋细响声中,皮肤冒起一股青烟,带着股子令人不安的尸臭。
挪开香头,淤青消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圆形烫伤疤痕。
这个疤痕至少三个月才能完全长好。
而直到疤痕完全长好,这阴煞钉的效果才算彻底清除。
其实我有护身法,这种粗浅的法术根本伤不到我。
但我要不这样亲身承受一次,就不能完全开弄清楚何四到底使的是什么术。
很多法术看着相似,实则差别巨大,如果不弄明白,瞒不过行家。
我把香插回香炉里,举着蜡烛蹲下细看。
喷出来的那股黑血在地面上形成一个钉子的形状。
我量了钉子形状的长短尺寸,将蜡油仔细滴到上面,然后简单洗漱,直接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