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就有意思了。
我弹了弹烟灰,说:“公道师有请,这个面子得给。只是打翻了我的香炉,这话得怎么讲?”
鲁汉光道:“坏了奉神香,自然要赔。”
窗旁那黑西装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到窗台上,举起锤子就砸,几锤就下去就砸得稀烂,鲜血顺着窗台直流。
“这血食奉神,周先生可还满意?”
我笑了笑,走过去,抓一把香灰洒在那只烂手上。
黑西装的脸不由抽动了一下,有汗珠自额头冒出来。
“大公保御下还真是有一套。这赔礼我收了!”
我扶起香炉,清了清窗台上的香灰,借着身体掩护,把埋在香炉内的那道符抓在手里,转身又拿了三道红香重新点燃。
“走吧,大公保。”
“请!”
鲁汉光前倨后恭,客客气气地把我引上车。
车队驶出大河村。
经过警务室的时候,我摇下车窗,看向窗口坐着的老曹。
老曹阴着脸,嘴唇微微开合。
我微微一笑,重新合上车窗,也不往外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约莫五十分钟左右,车子稳稳停下。
“周先生,到了,请吧。”
鲁汉光的声音响起。
我睁开眼睛,从兜里摸出一枚大钱,往空中一抛,按在手背上。
花。
鲁汉光看着我的举动,便笑道:“周先生不用担心,既然是公道师请你过来,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我把大钱扔给他,“掷个看看。”
鲁汉光手指翻动,大钱消失不见,“我就不需要掷了,请吧,周先生,公道师在等你。”
我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看了看鲁汉光,起身下车。
眼前是一幢四层楼高的别墅,纯纯的欧式风格,门前站着个穿了身燕尾服的老头,白手套单片眼镜,居然还戴着个假发卷。
“先生,这边请。”
老头一躬身,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舌头有点大,特征明显的港普。
有意思。
我瞟了老头两眼,也不多说,迈步进了别墅。
一进别墅,我就看到一座道观,掩在一株巨大的榕树下。
古拙,陈旧,斑驳。
道观前有九级石阶,观门虚掩,挂着块黑底牌匾,上书“三清道理”四个大字。
浓浓的香火味道自其中传出。
这个四层楼的别墅不过是个空架子,只为了给这座道观打掩护。楼顶用的玻璃板,阳光透射而下,被分割七彩的光束,笼罩在道观榕树上,隐隐然带着股子神圣的味道。
石阶下方站了两排穿着杏黄道袍的教众。
鲁汉光抢上前几步,脱掉大衣和西装,便有教众给他披上同款道袍,然后才领着我登石阶进入道观。
观内殿上供着足踏龟蛇的真武大帝。
一个穿着八卦杏黄道袍的老人盘坐在真武大帝像下,正闭目诵经,身前的地面上则放着我亲手制作的那个镇魇压灵的桐人。
鲁汉光紧跑两步上前道:“道师,周成听宣前来。”
我不禁一笑。
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进门前是请见,进门后就是听宣了。
老道士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道:“周成,你身怀真法,却没有根脚门路,只能在市井厮混求财,本道师看你是个人才,也不计较你过往所做所为,给你个机会为我教效力,保你可威镇金城,财富权势唾手可得!”
我摸了根烟扔到嘴里点燃,先深吸了一口,徐徐吐出,这才说:“我先问个问题,你们教主死多久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脸色大变,齐齐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面无表情地道:“我教教主神通广大,修成无漏身,正在花莲总坛闭关修行。”
我夹着烟点了点他,“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公道师,这道观是当年杨如仙悟道立教的那个吧。你们逃往台湾的时候,杀尽了知道这道观位置的普通教众,把它封闭在山里,这么多年了,再把它启出来,运到金城来,可不是件容易事。不过为了认证新教主灵童,再大的花费也是值得的,对不对?杨如仙自称真武降世,声称神魂不灭,死后可以再度转生,但需要在这座道观里才能认证哪个才是他转生的灵童。你们那位教主现在就在这道观里吧,一天不能找到他需要的转生灵童,一天就不能让他真的彻底死掉!”
老道士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前后不搭,一派胡言。周成,我再问你一次,可愿意为本教效力?只要你解开这桐人镇魇之术,闻路杰现在的位置就是你的。整个福仁医院都可以归你所有,不比你做阴脉先生受尽歧视强?”
我大笑,“你要是不提解镇魇桐人这事,还能维持点高人的气质。怎么着,把桐人拿回来,解不了我这镇魇术,只能来求我是吗?哎呀,你这个样子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这样吧,你现在起来给我磕三个头,好好重求我一遍,我再考虑一下,怎么样?”
“放肆!你这是自寻死路!”
老道士冷喝一声,“本道师给你机会,你却不知把握,那就别怪本道师不留情面了。你以为没了你,就解不开这镇魇桐人了吗?来!”
这一声“来”没落,便有乐音自真武大帝像后响起。
一个精壮的男人随着乐声自像后转了出来。
头戴三都将军帽,帽上插着三炷香,脸上用油彩画成青面獠牙状。
精赤的上半身交叉缠着黄条符带,下半身穿着大红的灯笼裤,脚上踩着颇有古风色彩的官靴。
帽上香已经点燃。
那是引路香。
引导斩魔天将下凡尘附身。
第一百零五章 威逼利诱
居然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请了斩魔天将下凡上身!
我仰天大笑。
上来就直接端底牌开大。
这是多底气不足,没有信心。
这可是曾经横行数省,如今在台湾也有数十万信徒的大教啊!
这可是有真术在身的正道法门旁枝啊!
是他们太过无能,还是我的手段太强?
以前跟着妙姐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只以为是妙姐的本事。
可现在瞧来,我自己的本事大约也是不差的。
从入金城以来,斗法如热刀切牛油,无往不利!
放眼看去,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要不是刚刚才经过心魔炼性,我现在大约会飘得更厉害。
自以为天下无敌,失了本心计较,斗法时不再细如绣花,那这个术士也就离死不远了。
永远保持谨慎仔细,永远保持对斗法的敬畏,才是江湖术士的存活之道。
但是,我依旧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金城的天下,必然有我一份。
到这一步,虽然还没有完成全部计划,但却可以确定的能完成预期目标了。
“大公保,这就是你的跟我说的只有好事,没有坏事?这招了斩魔天将,是要斩我这外道魔头吗?”
鲁汉光瞟了面无表情的老公道师一眼,道:“周先生,你当初斗面胡时,就要求骨灰选灵的一半道理,昨天又把闻路杰送进局子,目的不就是要这条路子吗?公道师满足你的要求,让你掌这条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从游医野先生一跃而在快著名贵族医院的院长,名利财势一朝到手,这是多少人作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你就答应了吧。”
“要是我不答应呢?”
“辱我教教主,挑拨教中兄弟,当死!”
老公道师冷冷地说了一句。
引了斩魔天将附身的乩童踩着天罡步缓缓上前。
两名道袍教众从袖子里抽出短剑,上前对着乩童连砍带刺。
短剑落到皮肤上,发出金属撞击的锵锵声响,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白印。
旋即又有教众拎着活鸡上前。
短剑挥过,一刀就斩下鸡头,锋利无比。
鸡血喷了一地,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道。
又有教众拿着火把上来抽打,崩得火星四溅,却只能在身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灰印。
请神上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杀了你这镇魇人,用你的血来祭浸桐人,只需七七四十九日,镇魇术自解!”
老公道师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我本来惜才,想做引师领你入教,你要是不知好歹,那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鲁汉光道:“周先生,公道师做引师,入教就可做四方催,两年就能升八风催,这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机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要是同意入教,我可以做你的求师,再请公理师为你引道,不出三年保你一个公保位!你们这些江湖术士斗法拼死活,求的也不过就是个成名立势发财,只要你入我教,这一切唾手可得!”
他说完,挥了挥手,就有教众捧着东西陆续上来,放到我面前地上。
“现金一百万。”
“四方催礼带。”
“福仁医院法人变更手续。”
“请神上身秘法!”
“侍奉道女两名。”
最后,还上来两个年轻的女教众,宽大的道袍用布带紧紧系在腰间,上下都凸起夸张的弧度,偏那腰却细得可堪一握。
这显然是从冯娟那个角度选出来,专为投我所好!
鲁汉光又道:“金城的灵修班归你主持,所得灵缘钱全都归你,修行灵女由你任选!”
果然是好大的手笔。
如果接受的,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别的不提,只说这如今刚刚兴盛起来的灵修班。
在广东的时候,妙姐带我暗中探视过香港灵师过来举办的灵修班。
只有高端人士才能参加,收费打底五千一位,相当于如今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