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先生 第42节

  “我师傅教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人间没有神仙,人也成不了神仙。凡是自称神仙的,不是真没人性,就是准备不要人性。我永远也不会当神仙,我师傅也不会。”

  “做你这行的,说人间没有神仙,人也成不了神仙,就挺奇怪的哈。”

  “这有什么奇怪的,越是学这些的,越不信神佛,否则他们哪会做出那么多毫无人性的事情来?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就是他们自己!”

  “那你这出师了和之前没出师有什么区别?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有一种突然解开镣铐得脱自由,对,好像从号子里放出去一样,特别轻松。”

  “没什么区别,最多只能说是少了些束缚。”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稳心定性之后,就可以明性证道了。

  妙姐的道,让她流浪天下,宛如无根浮萍。

  我的道呢?

  会把我引向哪里?

  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准备进入彭鼓。

  这是个矿产大县,盛产金铁煤,打从国家放开私人包矿后,便诞生了大量的富豪,但同时也导致社会治安急剧恶化。

  每年因为争夺坑口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火并。

  鲁家就是在这一次次火并中,靠着心狠手辣战无不胜,崛起为彭鼓首富,已经称霸鼓鼓近八年。可现在鲁家突然死绝,各种被强压下去的势力都蠢蠢欲动。

  现在鲁家主事的,是几个远房亲戚,无论威望手腕都差得远,吃不下鲁家这么大的产业,也压不住各方豪强。

  所以,他们正张罗着举办一次宴会,学着港台影剧的样子,号称英雄宴,要请九位数得着的头面坑头来重新商定鼓鼓的坑口所属。

  加上原来的鲁家,正好十家,十全十美,鼓鼓也容不下更多的大坑头。

  可事实彭鼓有名有号的坑头有接近三十人。

  百万人口的大县,矿产无数,不到三十人的坑头,不算多。

  鲁家要割肉免灾,哪个坑头都觉得自己有吃一口的实力。

  这把一搏,要是能挤进这十家之中,至少挣十年没有问题。

  十年,就能挣出一辈子的富贵!

  谁够谁不够,就跟抢坑口一样,得拳头上见。

  新一轮的大规模火并一触即发。

  现在彭鼓全县上下都紧张异常。

  这是在来的路上,张宝山找人打听的。

  根据这个消息,张宝山决定不与本地警方联系,独自行动,以防走漏消息,打草惊蛇,影响到目前彭鼓脆弱的危险局势。

  本来张宝山想要先去鲁家取剩余生丹。

  但我建议先去清虚观,这是案子的根源。

  王老棍的皮壳被留在看守所后,一直没有枯萎腐败的迹象,新鲜湿润,如同刚剥下来一般。

  这说明王老棍还活着。

  找到王老棍,更适合指认邵昆山。

  张宝山接受了我的建议,两车人马直接杀奔清虚观。

  清虚观位于距离彭鼓十公里的老乌山,在本地极为有名,本年平时信众络绎不绝,年初一时来上头香的更是挤破脑袋。

  车停山脚下,张宝山安排一组四人留在山下接应,另一组四人与我和他一起上山。

  上山前,穿防弹衣,验枪弹,做好充足准备。

  我不能碰枪,只分到一件防弹衣和一支电棍。

  张宝山专门安排两个人守着我,叮嘱务必要保护好我。

第六十七章 道是什么道

  清虚观名气大,但规模却不大。

  过了山门灵官殿,迎面就是三清殿,两边的厢房各有一座小殿,此外便是厨房和住处。

  院中地面打的水泥,画着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图。

  图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香炉鼎。

  鼎中积满了香灰,插着三炷儿臂粗的檀香,刚燃到半截。

  时间尚早,观里只有两个中年妇女正虔诚地在香炉鼎前叩拜晋香。

  旁边站了个年轻的道士,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粗布蓝道袍,戴着混元巾,手里捧着一柄拂尘。

  我们五个人往里一走,呼呼啦啦,动静挺大,但道士只扫了我们一眼,便没答理我们,只认真看着上香的妇女。

  张宝山上前就想问话。

  我拉了他一把,示意先不要着急。

  张宝山按着性子,领着几人就站在一旁等待。

  我站在后面,悄悄一拍衣兜,鼠鬼灵从兜里跳出去,落地便跑,贴着墙角钻进三清正殿。

  那两个中年妇女晋完香,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年轻道士,他便说:“你们的诚意三位天尊已经接收到了,所求必能应允。”

  说完,包了一小包香灰递给两人,又交代道:“回去之后,分三剂,每日一剂,合水吞服,必能见效。记得每次服用时,都要在心中虔诚默念福生无量天尊,定要诚,心不诚,就不能起效了。”

  两人捧着香灰,千恩万谢的走了。

  年轻道士这才转向我们,打了量了几眼后,这才看向张宝山,问:“无量天尊,居士是要上香许愿,解梦请卦,还是求医问诊?”

  张宝山道:“我们想拜见蒋道长。”

  “倒是不巧,主持昨日应请下山去办法事,定了今天七点能回来,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坐一坐,饮杯茶,稍等一会儿。”

  年轻道士客客气气地把我们五个让进接待香客的侧殿,然后出去拎了开水茶碗进来,给每人沏了杯茶,然后在侧位坐下。

  “山里野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用观里的山泉来沏,倒是另有一番野趣,居士请尝一尝。”

  我端起茶来了闻了闻,不由一笑,浅浅喝了一口。

  茶中有迷药。

  这个年轻道士不是术士。

  凡有术则非显不用技。

  用药是技,不是术。

  而真正的术士只有需要显技于前的时候,才会用技,像眼前这样需要控制目标,只会用术不会用技。

  技是虚的,术才是实的。

  张宝山这帮子人喝茶向来只管提醒,哪会分辨好茶孬茶,拿起来顿顿顿,喝了好几大口,然后笑着回应:“真是好茶,道长怎么称呼,在观里是什么职司?”

  年轻道士微笑道:“贫道方冠羽,三年前拜主持为师,如今在观中做个知客,师傅在时帮忙接待居士,不在时守观看家。这三年也学了些皮毛,居士有什么所求所问,也可以跟贫讲一讲。”

  张宝山打了个哈哈,道:“我在靖北做些小买卖,最近各种不顺,还总做噩梦,听说咱们清虚观蒋道长本事大,能通神,就来拜见道长,请他帮忙给破一破。”

  方冠羽打量了张宝山几眼,道:“居士行威气壮面严,不是做小买卖的吧。”

  张宝山道:“小买卖,还出了岔子,最近亏得火大,背上起了好几个闷头,睡觉都不敢躺着……”

  说到这里,他身子晃了晃,立刻警觉,伸手就往腰间摸,但这个动作没能完成,就一头歪倒在椅子上。

  我立刻跟着其他四个人一起倒在椅子上。

  方冠羽哈哈一笑,拍了拍手,道:“想来清虚观闹事,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他在张宝山身上搜了搜,摸到防弹衣,脸色就有些难看,再摸出手枪、手铐和警官证,脸色登时大变,立马跑了出去。

  我立刻起身,悄悄跟在他身后。

  方冠羽跑进偏殿后面的一间房,抓起桌上的座机拨号,一边拨还一边紧张地往窗外观察。

  电话很快就接通。

  “师傅,来了伙金城的警察,六个人,都被我放翻了。现在没外人。”

  “先把东西放到地室里,鲁家这边办宴我走不开,虽然贵重了些,可既然是老居士所赠,收着也没有问题,你把东西看好了,等我回去处置。”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浑厚沉稳,毫不慌张。

  我不等他放下电话,便起身返回偏殿,靠着椅子装昏。

  方冠羽很快就回来了,拿着绳子,先把手枪、手铐和警官证都搜走,再用绳子一一捆了,然后一个个扛走。

  我是倒数第三个被扛起来的。

  方冠羽扛着我绕到三清殿后。

  这还有个小殿,里面供的也是灵官。

  推开灵官塑像,露出个入口。

  从入口进入,是个面积足有四十多平的地下室。

  虽然面积不小,但却装得挺满。

  靠东墙角一个半人高的圆缸,缸里都装满了浓稠的墨色液体,液体表面露着一颗没有表皮有脑袋,血肉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呈现出一种干死状态,无遮无掩的眼珠偶尔会转动一下,表明这并不是一个死物。

  西墙边上摆了一个长条的铁铸案子。

  案上满是黑褐色的干涸血迹。

  南侧靠墙有一神龛,当中摆着一尊黑色的雕像,面目扭曲变形,目光僵滞仿若痴呆。

  神龛前香烛正旺,摆有三样供品,一碟心,一碟肝,一碗血,淋淋漓漓,还没有凝固。

  室中央吊着三个人。

  除了先被扛过来的张宝山两人外,还有个女人,穿了件道袍,衣襟大敞四开,里面的身体赤条条再无一物,胸腹间钉着七枚色的细针,从左胸延到右小腹,恰是一个北斗七星的排列形状。

  她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棚顶镶了好些圆环。

  方冠羽把我倒剪双手挂在其中一个圆环上,然后又赶忙回去,把另外两人也扛下来,同样挂到圆环上。

  连续扛了五个大男人,着实把他累得不轻,完成这一切后,满头大汗,喘得厉害。

  他一屁股坐到地神龛前的蒲团上。

  坐下的时候是背对着神龛。

  但他马上就转过身,变成面对神龛,冲着神龛磕了个头,念叨道:“小道无心之失,莫怪,莫怪。”

  也就在这时,那个披着道袍的女人突然动了动,慢慢抬起脚,伸向正跪地叩拜的方冠羽。

第六十八章 明前独枝一品兰

  这脚纤细白嫩,浑圆小巧的趾甲上涂着红油,精致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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