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问让女孩子呆了一呆,下意识道:“我报警抓你!”
我说:“老曹就天天在村口警务室坐着,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他。”
“芳儿,芳儿!”包玉芹急惶惶地跑进来,一把拽住女孩子的胳膊焦急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跟小周先生说话!”
转过头来对我说:“小周先生,你别往心里去,我女儿读书读傻了,她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代她给您赔不是了。”
女孩子恼怒地叫道:“妈,你跟这么个骗子赔什么不是!我这就去找老曹大爷来抓他!”
“你胡说什么!”包玉芹大怒,声音变得尖厉起来,“你个败家玩意,赶紧给小周先生赔不是!不然我打死你个败家玩意!”
手都举了起来,但在空中摆了摆,终究没打下来,只拽着她说:“小周先生不是骗子,是真正有本事的先生,这些天治好了好些人……”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强兵那是病了,得赶紧送医院,可不能让这些骗子瞎折腾,要是强兵有什么好歹,就算杀了他也赔不起啊。你听我的,我们现在就带强兵去医院,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女孩子对包玉芹的威胁毫不畏惧,反而瞪着她,一脸怒容。
倒是包玉芹显出几分畏缩,嗫嚅着道:“强兵是冲撞了,小周先生一会起坛作法就能治好他,你别瞎折腾了,有什么话跟妈回家说去,别打扰小周先生!”
“妈,你这让这个江湖骗子给迷了心窍。不行,今天这事必须得听我的。”女孩子转头怒视着我,“等回头再跟你算账,你要有本事,就使出来拦着我啊!”
我摇了摇头,不想跟她争执这些,对包玉芹说:“要不你先带儿子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情况,起坛作法的事改天再说?”
“不,不去医院,就今天请您给他治治吧。他都遭这么多天罪了,不能再拖了。”包玉芹慌忙说,“小周先生,你大人大量,别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
转头又扯着女孩子,“芳儿,你先跟妈回家,话回家细说!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还不成吗?”
我看着就觉得有趣。
这老太太对儿子和女儿简直就判若两人。
“不行,就算你给我跪下,今天强兵也得去医院!他要真有本事,就拦下我啊!”
女孩子怒视了我一眼,态度无比强硬,扯着包玉芹就往外走。
这回轮到包玉芹死扯着她不走了。
看样子是真怕她把何强兵带去医院。
正僵持的工夫,就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院门口,呼啦啦下来三个人。
其中抱着孩子的老太太,正是那天看了电视节目后第一个过来问诊的。
身旁跟着的两人,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多岁,打扮神态,文质彬彬,虽然神情焦急,但举止仪态依旧极为端正。
三人下了车,抱着孩子急急跑过来,看到门口这一幕,就是一怔。
女孩子也是脸色一变,也顾不上拉扯包玉芹了,赶忙松手,有些局促不安地叫道:“杜老师,黄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那一对中年男女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尴尬,相互对视一眼,还是女人说话了,“何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就住对面。啊,这是我妈。妈,这是我们学校的教授,都教过我课。”
包玉芹更慌张了,忙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安地招呼,“老师好,我们来邻居这里串个门……”
“不是串门,是我妈被搞封建迷信的骗子给骗了,我弟弟生病了绑家里不送医院,非要等这个骗子施什么法来救!老师你们说说,哪能生病不送医院。”
“啊?啊,是,是,生病是得赶紧去医院检查才行。”
女人神情越发尴尬,可女孩子却没有那个眼力劲儿。
“妈,听到了吧,我们大学教授都这么说,你是信我们教授还是信这个骗子!”
“小周先生不是骗子,芳儿,你别乱说话啊。”
包玉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抱着孩子的老太太一脸不乐意地开口了,“人小周先生是个有真本事的,你哪能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说人家是骗子?行了,你们要不是来问病的,就麻烦让个道,孩子烧着呢。”
包玉芹一看这是来问诊的,赶忙拉着女儿让到一旁。
老太太抱着孩子风风火火地冲到我面前,“小周先生,麻烦你再给孩子看看,这又烧起来退不下去了。”
怀里的孩子蔫蔫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脸孔烧得通红,双眼紧闭。
我摸了摸孩子的手指,原本跳得厉害的位置已经不跳了,就问:“既然叫过魂了,怎么没有按时喝药?”
老太太回头瞪了那个跟在身后的中年男人一眼,转头又说:“我看孩子烧退了,也精神了,就寻思他好利索了,是药三分毒,怕对身体不好,就把药给他停了,哪知道这停了两天,就又烧起来了,怎么都退不下去。小周先生,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对,麻烦你再给孩子治治。”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当口还注意给儿子留面子呢。
站在旁边的女孩子震惊莫名,看着中年夫妇,说话都结巴了,“教授,你们是来找这骗子给孩子看病的?”
中年男人不自觉地干咳了一声,但还是说:“家里孩子一直退不了烧,听说周先生对这方面的治疗很有心得,所以就来看看。”
女孩子,“……”
就一脸世界观崩塌的表情。
第四十八章 兼容并蓄皆为我用
我给孩子简单检查了一下。
问题不大。
主要还是固魂汤没有按疗程服用,导致魂魄归体后不能牢固稳定在体内,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自觉离体夜游。
人的魂魄脆弱,没经过特殊法门锻炼,离开身体庇护,无论风吹月照遇事惊吓都会变得衰弱。
大人身体强壮,轻来轻去的梦游离魂休息几天就能缓过来。
可小孩子身体魂魄都没发育完全,本身魂魄就弱而不稳,身体又不能提供足够的庇护滋养,一旦离魂少则三月多则一年才能完全恢复,其他间症状多见嗜睡、体虚、盗汗、易怒,偶尔会间歇性低烧。
而这家孩子刚刚才因为惊吓失魂,再梦游离魂,症状加重,才会导致高烧不退。
这时候就不能用药来慢慢治疗,必须先固魂退烧,以免伤了身体根本。
我请老太太把孩子抱进里屋放到床上脱掉衣服。
那教授两口子不放心,也跟着进来,被老太太瞪了一眼又一眼,就是赖着不走。
我也不管他们,将窗台上的香炉移到孩子头顶位置,点起三柱绿色线香,倒了碗小烧,搓指引火点燃,伸手沾着蓝色酒焰快速在孩子手脚心和顶门处搓了三下,然后轻轻揪了孩子的后颈大椎穴位置。
所揪位置现出一个紫到有些发黑的豆子印。
孩子的额头立马就见了细碎的汗珠。
我让老太太给孩子穿好衣服,然后依旧放到香前。
“这是安魂香,让孩子在香前睡半个小时,魂稳了,烧完全退下来,你们再走。我重开一副药,煎法照例,但要连续虽然半个月,这次一定要坚持按疗程来喝,要是中间再停的话,就算再治好了,也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
老太太连连点头应是,教授两口子的神情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带着些期盼。
我也不与他们多说,给他们一人倒了杯热茶,便从里屋出来。
包玉芹娘俩还在屋里站着没走呢,我不由笑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包玉芹拉了拉何芳兵,见女孩儿绷着脸不动弹,便对我说:“小周先生,芳儿这孩子性子急,又没什么见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代她给您赔不是。”
说话就要跪下。
我赶忙上前拉住她,“老婶儿,你这就过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姑娘关心弟弟也没什么错,犯不着这样。”
可包玉芹却执意要跪。
何芳兵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开了口,“对不起,周先生,是我错了。”
话说出来,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我笑道:“我知道你们有学问的都相信科学,觉得我这一套都是骗人的封建迷信。可这些东西既然流传了几千年,总归是有几分道理,尤其是人害病的时候,多一条路子就多一分希望,只要好使,管他科学还是玄学都试上一试,没有坏处,不能因为招摇撞骗的人多,就把这一整门的学问全都否了。你弟弟的毛病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下午我给他弄一弄,要是还不见好,你送他去医院也来得及。你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指斥老婶儿不对,多让老婶儿伤心,那是你弟弟可也是她亲儿子,难道她不心疼?话再说回来,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让送你弟弟去医院的话。我自己要是生了病,也是要去医院诊查对症治疗的。固执己见偏听偏信可不成,兼容并蓄皆为我用才是正道。”
里屋传来老太太惊喜的声音,“下来了,你们摸摸,大宝体温下来了,哎哟,老天保佑,不对,不对,呸,呸,是周先生保佑……”
何芳兵看着里屋方向,怔怔出神,没再说话。
包玉芹又赔了好一通不是,总算是把何芳兵拉走了。
我到桌旁,开了安魂固体的方子,仔细想了想孩子的情况,略做了增减调整,这才拿着进屋,交给老太太,又对那对教授夫妇说:“两位都是有大学问的,应该也认识医术大家,不放心的话,可以把方子拿去验看一下。这是葛洪老仙师记在肘后备急方里的验方,根据孩子的情况做了些增减。记得在每天上午七点喝,喝完多晒太阳,晒出汗最好,夜里孩子睡觉的时候,拿件妈妈的贴身衣服放到头顶上,可以辅助安魂。”
两人认真听了,又仔细把那方了收好,男教授握着我的手说:“多谢周先生,你刚才对小何同学说的话我听到了,真是受益匪浅呐,我们这做学问的,反倒钻了牛角尖,以自己的过往经验来判断自己不了解的领域,简直是大错特错。”
“小心一些也没错,毕竟做这一行有真本事的少,招摇撞骗的骗子多,遇到了多加小心也是应该的。但凡那种说起话来玄天舞地,不让人好好听懂,使起手段来故弄玄虚,花里胡哨的,多半是没真本事,要靠伪技唬人。”
我说着掏出两张名片,给两口子一人一张,“我初来乍到,在金城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名气,两位要是知道有稀奇古怪病症找不到根由治不明白的,可以介绍来我这里看看,能不能治好,也是一条路子。晚上要是睡不安稳,把名片放到枕头底下,能够稳神助眠。”
那位女教授仔细看了看名片,问:“周先生,你有手机吗?这样有事咨询的话比较方便。”
我把新得的手机号写在名片上,说:“打电话问诊可以,但我不随便上门看诊,这些得跟人讲清楚。”
这次走的时候,老太太给了孝敬。
一千元整。
很显然,这两位教授肯定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才会同意再来我这里看病。
现在的名声既然已经初步传开取信,那就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送走了教授一家三口,我转回卧房,从行李里取出两个指头大的没面目小木偶,每个上面各粘一根头发,一根短粗硬的,一根细软条的,用符纸包卷好,各压一枚大钱,埋在香炉里,点上香,郑重地拜上三拜。
第四十九章 不踏葛家门
四点零十分,我拎着提包来到包玉芹家院子。
大冠子公鸡绑着脚和小米放在地上,九个村里的壮实男人站在一旁。
何强兵依旧蹲在墙角,但洗得干干净净,换了身衣服。
村子里的人听说我要起坛作法给何强兵治冲撞,都想来看热闹,被陶大年都给骂了回去,但陶大年自己却没有走,披着袄子在旁边围观。
我对包玉芹和跟在她身后的何芳兵说:“昨天公安局抓住了王老棍,那些他用人肉养出来的老鼠死得干干净净,缠着何强兵的东西没了根基底气,又被猫盯了这么久,已经变弱,驱起来容易,一会儿你们两个可以在旁边看着,但无论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出声。”
包玉芹赶忙应了,又拉何芳兵一把。
何芳兵没吭声。
我也不跟她计较这些,转过来对帮忙的九个人说:“今天要借各位的阳壮人气来镇一镇这缠了何强兵的东西。这东西危害不小,不能让它跑了,一会儿请各位在门窗各站三个,背对屋里,别管听到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一定不能回头。”
分派安置完,我让包玉芹搬了张桌子靠南墙放好,从包里拿出一张手绘的太乙救苦天尊画像挂在墙上,再取香炉红烛放在桌上插香点烛,将包玉芹准备的八仙贡品和四色酒水摆好。
一应准备齐全,写誓神文、念净心净口净念净天地咒,将四色酒水,每杯饮一半留一半,这法坛算就算是起完了。
起坛完毕,我抓了那只大公鸡抹脖子,把鸡血淋在小米上,再拿出张纸符来晃燃成灰,一并洒进去,搅拌均匀,然后一手端着碗小烧,一手抓着小米往何强兵身上砸。
何强兵被砸的缩头蜷成一团,不停吱吱乱叫,叫了几声,便突然一张嘴,哇的吐了出一滩清水出来,然后人就软倒在地。
我当即大喝一声“孽畜哪里逃”,抓起桌上只剩半杯的酒水,便往空中扬洒。
洒的时候故意往挂着的那张猫画上多洒了些。
不大会儿工夫,画上多出一只老鼠来,四脚朝天,被黑猫踩在脚下,嘴角还有鲜血流出,显见的是活不成了。
看到这一幕,包玉芹吓得死死捂住嘴巴,何芳兵也是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效果达成!
真正给何强兵解决冲撞,其实用不着这么花哨麻烦。
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
施法治疗只有显出神异,才能让人主动去传播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