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先生 第24节

  目送车子离开,我转回屋里,试了下防弹背心,又把步话机和电棍搁在枕头底下,做了晚课,上床睡觉。

  就感觉被窝冷清的厉害,挺想念那种很软很润的感觉。

  男女之事,食髓知味,果然不得了。

第三十六章 纸人讨命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屋外有沙沙响动。

  有人在院子里。

  我也不开灯,悄悄披上外衣,从后门出去,绕到房侧阴影里观察。

  院子里有两个人,穿着棉大衣,戴着毛线帽子和棉口罩,一手拎着桶,一手往卧房门上快速地刷着什么。

  刷了几下后,两人又蹲下往门口地面放了东西,然后就提桶开溜,也不走大门,直接翻栅栏出院子,然后蹲在黑暗角落里不动了。

  我借着黑暗阴影,悄悄绕到两人身后,掏烟出来,搓碎一支,将里面的烟草撒到两人身上,拿针在两人后脖子上扎了一针,然后退回院内屋角阴影处。

  两人毫无所觉,傻呼呼地蹲在那里,伸着头只顾往院子里张望。

  没大一会儿,有蝙蝠飞来,在空中盘旋后,快速降落,撞在门上,发出啪啪脆响,仿佛有人猛烈拍门。

  这一招叫半夜鬼敲门。

  典型装神弄鬼的显技手段。

  用鳝鱼血在门上涂成手印形状,蝙蝠闻到味道,便会来啄食血块,形成敲门声,当屋里人听到动静来开门,蝙蝠受惊飞走,不明所以者就会以为是有鬼在敲门。

  我不禁失笑,从后门回到屋里打着灯,拉开房门。

  剧烈的拍门声一下子停止。

  门板上布着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门前地面上站着个纸人,双手向前,托着一张冥币。

  我捡起纸人,拈过冥币一看,面额九千万!

  这两天我治了九个孩子,收了九千块孝敬。

  真币讨情,冥币讨命。

  这是在威胁我。

  我开张接诊,救治上门患者,天经地义,就算是影响到了对方的计划,他们也应该按规矩先与我讲托,要求我停止继续治疗,这才是正经道理。

  可他们什么都不说,上来使纸人讨命这种招法,也未免太没有礼貌了。

  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小丁仙和姚大仙。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作派。

  金城这地界的江湖术士真是太没有礼貌了,一个个的本事不大,脾气不小,都有种股子天老大他老二的傻缺气质。

  我觉得有必要教一教他们什么叫起码的礼貌。

  身后的步话机响起低低的呼叫,“周先生,周先生?”

  我关好门,将纸人和冥币放到桌上,拿起步话机回话。

  “没事,不是那人,这两个不用管他们。”

  “收到,多小心。”

  放下步话机,我仔细地将针头上沾的那点血擦到纸人身上,拿了根暗红色的线香,将纸人、冥币和一枚大钱串在一起,点然线香,插入窗台香炉,然后上床继续睡觉。

  早上醒过来时候,香已经燃尽,纸人和冥币烧了个圆窟窿,落到香炉里,洒满了香灰。

  做完早课,我带上纸人冥币大钱,又拿了一个装着灰色物是的小钱杯,直奔村头警务室。

  时间虽早,老曹却果然在,看到我过来,笑呵呵地问:“昨天挺忙啊,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又反悔想去了?没机会啦,那传贴我撕了。”

  我摇了摇头,把小钱杯放到桌上,推到老曹面前,“这是从这两天来看病孩子的左脚皮下取出来的。”

  “给我看这玩意干什么,我又不懂你们这些江湖术士的道道。”老曹虽然这样说,却还是拿起小钱杯仔细看了看,然后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骨灰?”

  我点了点桌子,说:“人骨灰!”

  老曹呆了一呆,马上把杯子往外一推,嘟囔道:“我还有十个月就退休了。”

  我把纸人和冥币放到桌上,说:“听以前给孩子看过病的医生说,最近一段时间,有类似症状的孩子很多,治不好开退烧药回家观察,有的持续烧了半个月都不见退。这毛病我可以治,不过昨天晚上有人搞纸人讨命,您老说这事我管是不管?”

  老曹恼了,啪地一拍桌子,瞪着我说:“你几个意思?”

  我说:“曹同志,我说话向来算数,既然答应了不惹事,那这口气我就忍了。从今天起我挂牌子停诊,最多半个月,这事就有分晓,男孩里找不到,就会转过来找女孩,反正烧坏多少孩子都与我无关。”

  老曹不爽地道:“你惹的祸,来挤兑我是吧!”

  我坦然说:“我在这里开张接诊,治病救人,天经地义,理站得住。今天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来求诊,接了,今晚就不是纸人上门了。接是不接,您老给我句话吧。”

  老曹道:“上门教训一下就是了,以你的本事难道还怕他们。”

  我慢慢伸出左手,手掌朝上。

  掌心躺着那枚大钱。

  大钱一亮相,就自掌心弹起来,在空中翻滚着落下。

  右手一挥,啪地将大钱拍在左手背上。

  “字,天生杀机!”

  我挪开手掌,将大钱亮给老曹看。

  字朝上,沾着一点点黑色的纸灰。

  “你特么的将我是吧。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把戏。”老曹往腰里一摸,摸出副铐子来,啪地往桌上一拍,“信不信我拉你回去好好松松筋骨!”

  我说:“会用这招,是有真法在身。曹同志,你懂行,你教我怎么办?”

  老曹嘴唇动了动,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丧气地说:“早知道就不跟你喝那顿酒了,何小子死活干我屁事。还有十个月我就退休了。老天怎么就降下你这么个丧门星来折磨我。”

  我安慰他说:“往好处想,没我这事也会发生,您老见了会不管?没准是老天想让您老安安稳稳退休,才安排我来帮您解决这些,省得您老犯难。”

  “就你特么会说话。”老曹烦躁地挥了挥手,“东西拿走,别来烦我。”

  我一笑,收起纸人冥币和小钱杯,却独把那枚大钱放到桌上。

  这一天上门问诊的统共有二十三家,都是一个毛病。

  看起来我这里有秘法可以治这个病的消息已经在金城大范围传开了。

  傍黑的时候,张宝山来了,没开他那辆老捷达,换了身行头,戴了个帽子,打着问诊的名义进屋。

  “昨晚那两人是怎么回事儿?”

  我把他领进诊室里屋。

  桌子上排着三排装着骨灰的小钱杯。

  “这里装的是骨灰,每一杯都是从来求诊的孩子脚里取出来的。这叫骨灰选灵。”

第三十七章 骨灰选灵

  “什么意思?不是什么好事吧。”

  张宝山眉头皱得老高,下意识伸手去摸烟,摸了一包出来瞧了一眼,又揣回去换了一包,散给我一根,干笑道:“没忍住,一上午就把三根抽光了。对了,你还有没有,再给我来两条呗。”

  我有些意外,“张队,你这挺大方啊,两条烟这就散光了?”

  张宝山把烟点上,无奈地道:“哪有啊,我拿回去就藏办公桌抽屉里了,结果下午的时候老包去了队里一趟,我也是手欠,给他上一根,他一抽就抽出来是你的烟,马上就管我要。人家那么大一局长管我要烟,我也不能再给一根啊,就开抽屉想拿个整包给他,结果这老小子上来就抢走了一条!我现在手头就剩半条了,存粮不足,心里慌啊。”

  我说:“先省着点抽吧,等把眼下这些事解决了,我买药材配点给你。不过烟得你出。”

  “没问题,我孝敬你黄鹤楼,配好了一家一半。前阵子香料厂的老黄儿子跟人当街打架,给搂了进去,他跟我是同学,找我帮忙讲情捞出来,完事答谢了我几条白壳子黄鹤楼,我一直没舍得抽,全都给你拿来用上。这回我都藏家里,就带一包在身上,看谁能抢得了我。得,说正事儿吧,这骨灰选灵是怎么个意思?”

  “治白血病移植骨髓需要配型知道吧。这骨灰选灵跟那个类似。有人要找个跟这个骨灰主人能配得上的孩子做件事情,就把骨灰注进孩子的脚皮下,再使了咒,到了选灵的岁数,孩子会突然发烧,连烧九天后,能够配得上的孩子就会把骨灰吸收,在额头中央生成个特殊的印迹。到时候他们就会把生成印迹的孩子带走,去做那件事情。”

  “带去做什么事情?”

  “这用途可多了,我哪知道。”

  “举几个例子嘛。”

  “可能是像喇嘛一样找转世灵童,带回去供着教本事;可能是搞祭祀,带回去当祭品;可能是给人炼童器丹治疗先天缺陷;可能是给骨灰主人家里替命顶噩;还有可能……咳,大齐概就是这样吧。”

  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把到嘴边的一个可能咽了回去。

  “搞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找一个孩子拐走?”

  “不只是一个孩子,有可能要找的是几个甚至十几个。骨灰选灵不是百分之百准确,选中了得带回去养一年,再选一次才能最终确定。”

  “那没选中的孩子会怎么样?”

  “少部分会熬不过去,大部分会烧坏脑子,只有少数幸运的,才能安然无恙。”

  “特么的,无法无天啊!那昨晚那俩小子是不是来威胁你,不让你给那些孩子治疗?今天你又治了那么多,晚上肯定会再来是吧,我这就调人过来,把他们抓回去好好审一审。”

  “这事你们不能露面。王老棍随时会现身,没准儿现在就已经在暗中观察情况了,你们要是因为这事露面,吓跑了王老棍,以后就别想再捉住他了。”

  我拿出记载的接诊记录,交给张宝山。

  “这是我记录的孩子情况。这些孩子都是在三四年前出生,生辰集中在七到九月,说明生日是基础的挑选条件。使用骨灰注灵,必须得在孩子刚下生的时候,就把骨灰注进去,到三岁或者四岁才能发作。这事没有医院里的人做内应不可能办到。张队长,你可以从这些孩子出生的医院查起。我这边自己应付着就行。”

  张宝山接过记录揣好,道:“我先安排人查着。不过现在警力太紧张,这事儿又没名没份的,我抽不出太多人来办,一时半会儿怕是查不出什么。”

  我说:“不要紧,我们两边双管齐下,总能找到迹象。今晚他们要是来的话,我多少能拿到点线索。”

  “那我走了,你早点歇吧。要是应付不来别硬撑,呼叫支援,命最重要。”

  “知道了。对了,张队长,在王老棍现身之前,你不要再来了。江湖术士看人不看些伪装,只要看过你一次,任你再怎么装扮也骗不过他们。”

  “这么厉害吗?那我不过来了。对了,你要不要买个手机?你这电话bp机什么都没有,有事找你太不方便了。”

  “回头再说吧。”

  送走了张宝山,返回诊室里屋,我把所有小钱杯里的骨灰都集中到一个杯子里,取了张符烧了混在骨灰里,再从行李包里取了一个没有面目的小木偶搁在灰当中,然后倒上小烧浸泡,再取一符封在杯口,最后在符面洒上香灰,仔细地放进柜子角落。

  既然用骨灰选灵,那这骨灰就是联系事主的关键。

  所有的斗法其实都是一个水磨工夫。

  从现在起就得预备起来了。

  把骨灰处理完,我照旧做晚课。

  只是今晚写的字有接近二百个失了常态水准。

  骨灰选灵这事还是影响到了我的心境。

  最后一个被我咽回去的可能是,劫命夺寿!

  我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

  还是妙姐说得对。

  我还需要更多的磨炼才行。

  晚上我没有上床睡觉,熄灯之后,和衣坐在诊室的沙发上,打坐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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