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君乃审监军最信任之人,等破曹后,大将军定也会厚赏高府君。”
“能跟着高府君并肩作战,是我等的荣幸啊。”
“.”
听着亲信诸校的谄媚奉承,高蕃只感觉一个快意自心头涌上喉间,大笑而呼:“我观曹营诸将,皆如土鸡瓦犬,昔日若我在乌巢,定不会丢了粮草。”
诸校皆是举樽再敬,齐声高呼:“府君威武!”
这段时间,高蕃奉命驻守仓亭津,同时配合执行审配和逢纪的袭扰任务。
在曹操的刻意忍耐下,夏侯渊如猴儿一般被审配和逢纪左右戏耍,这也让高蕃对夏侯渊不屑一顾,也更鄙夷淳于琼是个靠关系晋升的废物。
连个乌巢都守不住,竟好意思自夸与曹操袁绍同园为将?
文人相轻,武人亦相轻。
尤其是当派系不同时,这种轻视会更加的明显。
正饮酒间。
一军士入帐来报:“禀府君,河面有动静,小人猜测,或有可能是曹兵趁夜偷渡。”
高蕃眉头一蹙,盯着军士:“你乃何人?”
军士一愣,见高蕃面色不愉,忙道:“小人乃斥候营什长方瑜,负责今夜的.”
话音未落,高蕃便将酒樽狠狠的砸向什长方瑜,怒喝声随之而起:“一个小小的什长,竟也敢妄言军机大事坏我酒兴!来人,将这妄言之徒拖出去,杖二十。”
这个可怜的斥候营什长,先是被高蕃的酒樽砸中了额头,紧接着又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军棍,心头又是憋屈又是怨恨,不明白为什么今夜会遭此厄运。
而看到方瑜被打了二十军棍后,斥候营的其余执勤斥候,也不敢再入帐了。
一天就几碗清汤寡饭,又何必去尽忠职守。
在高蕃营中,有这种想法的军士并不少。
自官渡大败后,袁绍钱粮吃紧,世家贵族们又不愿意降低生活标准,只能尽可能的苛刻底层军民,以至于很多军士都得靠桑葚、红枣之类充饥。
袁尚先前不愿将二十万石粮给刘备,最大的原因也是府库吃紧。
也活该袁绍如此,军士都穷困到吃桑葚、红枣充饥了,袁绍也不知道带头节约,反而还在邺城花天酒地。
袁绍不肯降低生活标准,自袁绍以下的世家贵族们自然也不愿意降低生活标准,而似高蕃这种更是自恃身份,顿顿得有酒有肉有菜有汤。
反观曹操,即便打了胜仗也是带头节俭,宁可自己吃穿简单点,也要将节约的钱财分给有功将士,跟着曹操的将士既佩服曹操的节俭而纷纷效仿,又欢喜曹操的赏赐而厚养健儿,因此多有愿为曹操死战者。
由于高蕃的醉酒大意,曹操的将士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便登上了黄河北岸的陆地。
半渡而击?
那也得有人组织兵马来攻击才行。
看着全部渡了河的将士,曹操的嘴角也泛起了笑意:“高蕃果然是个骄矜之徒,仓亭津的守备竟然懈怠如斯!”
没有任何的迟疑。
在短暂的休整后,曹操便亲率将士杀向了高蕃所在的兵营,鼓噪直入。
袁兵本就防备懈怠,仓促间骤遇曹兵偷袭,皆是惊惶不已。
听到鼓噪之声,帐中的高蕃连忙跳将而起,喝问左右:“何故喧哗?”
话音未落,便见军帐被挠钩拖倒,高蕃与亲信诸校都被盖在军帐之下。
“何人大胆!”
高蕃还没搞明白情况,仗着酒劲怒而大呼。
然而回应的却是一堆乱刺的长枪,这个自诩观曹营诸将皆如土鸡瓦犬的魏郡太守,到死都没看清败于何人之手。
高蕃一死,余众更是失了指挥,不知所措,片刻间便被擒获。
曹操又令人将投降的袁兵剥去衣物后,尽数驱赶出营,以示羞辱。
高蕃的首级则是被装在一个小盒子内,让袁兵带回。
一夜之间,仓亭津便已易主。
等到了翌日清晨,驻守在东武阳的逢纪看着城外一个个被剥得精光的袁兵,又惊又怒。
得知是高蕃在营中醉酒导致营中防备懈怠,逢纪更是气急:“高蕃这个蠢货,坏我等大事矣!”
虽说这段时间跟审配一左一右的袭扰兖州颇有成效,但袭扰始终只是袭扰,既没有夺取据点也没有多少斩获,最多是令兖州的夏侯渊疲于奔命。
结果曹操一反击,便斩了高蕃,夺了仓亭津,更是将俘虏剥去衣物放回东武阳以示羞辱。
这要被袁绍得知,逢纪再能言善辩都得被袁绍呵斥。
还未等逢纪想出对策,又见夏侯渊引骑兵而来,对着城头的逢纪便来了一箭,惊得逢纪连连后退。
再一看时,却见箭矢绑着绢布。
夏侯渊则在城下大笑挑衅:“城上的听着,速将此信传与袁绍。四月决战之期将至,司空已亲临仓亭津,就等袁绍一战了!若是怕了,就让袁绍自缚双手,来仓亭津向司空请降。司空念与袁绍往日情谊,定会从轻发落。哈哈哈哈——”
肆意的嘲讽,张狂的笑声,听得逢纪怒火填胸,齿间恶意迸发:“曹——贼——!”
拳头狠狠的砸在城头上,逢纪又气又无奈,只能派人快马向邺城告急求援。
骤闻仓亭津被夺,正在美人怀中饮酒作乐的袁绍,气得一脚踢翻了眼前的酒案,又推开了怀中美人,怒不可遏:“审配、逢纪这两个蠢货,竟敢丢了孤的仓亭津!”
然而怒喝刚过,袁绍便感觉眼前一黑,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心有所感的袁绍,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憔悴的倒影,忍不住瞳孔一缩:“孤为酒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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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幸灾乐祸的文武,袁绍要夺刘备兵权
世家贵公子出身的袁绍,素来极重仪容风度。
瞥见镜中自己因过度放纵而憔悴不堪的模样,袁绍不由心生厌恶,当下便要决定戒酒戒色。
然而,这念头刚起,袁绍最宠爱的美妾已如灵蛇般柔媚地缠了上来,双眸含情,声音娇软:“大将军”
这温柔陷阱,强如吕布也难逃脱,袁绍亦不能幸免。
美妾的媚态只一眼、一句话,便轻易瓦解了袁绍刚刚立下的决心。
望着美妾那令人迷醉的风情,袁绍猛地将手中酒樽摔在地上,厉声道:“自今日起,戒酒!”
片刻之后,袁绍才艰难地摆脱宠妾的纠缠,披上外衣走入议事堂,召见袁尚、郭图等心腹文武商议紧急军情
当得知仓亭津失守、魏郡太守高蕃被斩杀的消息,袁尚的脸色瞬间惨白。
高蕃能坐上魏郡太守之位,固然得益于审配举荐,但关键还是高蕃早已向袁尚宣誓效忠。
可以说,高蕃也是袁尚一手提拔的亲信。
如今此高蕃丢了至关重要的仓亭津,更被曹操所杀,令袁尚顿感颜面扫地。
袁尚不由暗骂:蠢材误我!
对高蕃之死袁尚毫无半分悲伤,唯有因这高蕃愚蠢失误而令袁尚颜面大失的恼怒。
袁尚偷偷观察袁绍的神色,见其并无迁怒于己的迹象,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袁绍环视众人,语气不善:“眼下仓亭津失陷,东武阳告急,曹操更是得寸进尺,想要孤履行四月初于东武阳决战之约。诸位有何良策应对?”
正在愉快的享受美酒美人的时候,曹操又跑来搅扰兴致,让袁绍颇感烦躁。
若在平时,麾下文武多少会献计一二;但此刻,众人却大多低头沉默。
尤其是郭图与辛评,干脆装出一副冥思苦想却苦无良策的愁苦模样,仿佛是在为被围困的逢纪担忧焦虑。
实则二人心中早已乐开了花:死的是审配的亲信,被围的是厌恶的逢纪,此时不落井下石已是克制,哪里会真心出谋划策救逢纪?
以逢纪的小人性格,不仅无利可图,反会招其怨恨。
孟岱、蒋奇等人,同样幸灾乐祸。
当初孟岱等人便想分审配兵权,却被逢纪从中作梗未能成事,此刻见逢纪遭殃,孟岱等人自然乐于袖手旁观。
唯一没有暗喜的只有田丰。
然而田丰也面无表情,既不指责逢纪,也不为逢纪解围。
并非田丰因私废公,而是田丰认为袁绍此时就该稳守邺城。
只要逢纪在东武阳严防死守,待曹操粮草耗尽,自然退兵。
田丰笃定,曹操奇袭仓亭津仅是因不堪审配、逢纪长期袭扰而做出的惩罚性反击,并非做好了全面攻取河北的准备。
只因高蕃太过无能,才让曹操轻易得手,得以在袁绍面前耀武扬威。
此刻上策便是严防死守,对曹操的挑衅置之不理。
因此,只要无人提议派兵前往东武阳,田丰便不会开口。
见众人沉默,袁绍目光转向袁尚。
袁绍知道袁尚与审配、逢纪关系密切,也想听听袁尚面对此变可有高见。
一与袁绍的目光相接,袁尚心头便是一紧,脑中急转思虑良策。
袁尚既不能坐视审配、逢纪遇难不救,又迫切想抓住机会在父亲面前表现。
思忖片刻,袁尚出列进言:“曹操欺辱大将军过甚,若不应战,必遭其耻笑。恳请大将军即刻传令常山国的左将军,命其调遣真定颜良、文丑二将及其所部兵马驰援东武阳。大将军可亲率邺城精兵前往,与颜良、文丑合兵一处。曹操只带数千兵马渡河,岂敢与我大军决战?如此东武阳之围立解。”
袁绍听罢,抚须点头,对袁尚的进言颇为认可:“吾儿所言甚是!颜良、文丑皆是万人敌,颜良更曾于万军中斩杀乌桓大人阿伏干,而今士气正盛,正是雪耻良机。孤亦有意再与曹操一决雌雄。曹操既敢轻率的渡河求战,孤岂能坐失良机?蒋奇听令!着你速持孤的调兵文书前往真定,命颜良、文丑率部驰援东武阳!””
蒋奇正欲领命,田丰按捺不住了,急急出列急谏:“大将军万万不可!曹操兵精将勇,颜良、文丑绝非其敌手!大将军乃千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境只为争一时之气?明知曹操仅数千人渡河,何须与之纠缠?他渡河来攻,大将军何不也渡河回击?可命黎阳的审配同时渡河攻打白马津。曹操闻讯,必不敢在东武阳久留!”
若换作往日,袁绍定会严词驳斥田丰。
但数月沉溺温柔乡,加上今日骤觉被酒色伤身,袁绍顿生迟疑。
邺城至东武阳路途不近,沿途车马劳顿,还易遭曹操伏击……
“此言有理。”袁绍沉吟片刻,竟出乎意料地认可了田丰之谏。
这个答复让在场文武无不惊讶:大将军竟采纳了田丰的建议?
甚至于就连田丰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大将军今日竟然纳谏如流?
袁尚登时急了。
田丰此话,不仅让逢纪困守待援,还要审配去硬攻白马津,这分明是想看审配和逢纪的笑话!
扫了一眼左右,袁尚上前一步低声对袁绍道:“阿父,近来田丰与刘备交往过密!况且刘备如今声名过盛,常山国竟有童谣颂其为‘青天’,不可不防。此前苦无机会削其兵权,眼前正是良机。若不行此策,孩儿将来何以制衡刘备?”
这声“阿父”唤得袁绍心头一软。
下意识的,袁绍又想起颜良、文丑已在刘备麾下数月,其所募练新军甚至击败过屠各、乌桓联军,的确也是时候收回这一万新卒的兵权了。
但田丰方才所言确实点中了袁绍心中的顾虑,袁绍不由迟疑。
见状,袁尚忙又请命:“那曹阿瞒一介卑劣之徒,岂配阿父亲征!孩儿愿代阿父统兵前往东武阳,与曹阿瞒一决胜负!”
袁尚其实也没信心跟曹操一战,但若不主动请命,袁尚怕袁绍真采纳了田丰的计策而留在邺城。
若真如此,审配、逢纪定会生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