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窃玉 第28节

  宝钗又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须得想法子找补。”

  那薛蟠就道:“我这就去舅舅家——那巡城兵马使出自舅舅门下,有其帮衬,我就不信寻不见那狗贼!”

  “胡闹!”薛姨妈呵斥一声。

  宝钗也面沉如水,暗忖舅舅一家‘司马昭之心’谁人不知?再凑上前去,说不得薛家就被王家生吞活剥了。

  宝姐姐思量着开口道:“我看此事妈妈须得寻姨妈,大老爷在五军部挂职,姨父也与顺天府说得上话儿。那骗子处心积虑,如今得了手,说不得早已远遁。此事不好太过声张,最好寻了积年捕头暗中找寻。”

  薛姨妈听罢指着薛蟠道:“你但凡有你妹妹半点聪慧,我也不至于整日介牵肠挂肚。你且在家中自省,我去寻你姨妈商议商议去。”顿了顿,厉声道:“今儿个不许出去!可听好了?”

  “知道啦。”

  当下薛姨妈与宝钗快步出得梨香院,往前头去寻王夫人。内中只余下薛蟠与柳燕儿。

  那柳燕儿眼波流转,赶忙上前将薛蟠搀扶起来,道:“爷,快起来吧,太太、姑娘都走远了。”

  薛蟠顺势起身,忽而抬起巴掌给了自个儿一耳光,咒骂道:“驴肏的,我怎地就信了那贼厮的邪?”

  柳燕儿道:“也怪我不曾拦住爷……早知如此,就该与太太说说。”

  薛蟠想起前几日柳燕儿的确劝说过几回,顿时觉着柳燕儿是个好的,便道:“与你何干?莫说了。”

  柳燕儿低声关切道:“爷,账面上可出了亏空?”

  薛蟠摇摇头,没言语。薛家来京师,可是带着大房全部家产的。除去金陵老宅,余下往外赁的宅院尽数典卖了,因是亏的这一笔于薛家而言不过微乎其微罢了。

  柳燕儿观量其神色,便低声道:“爷也是太过急切了,想着早些顶门立户。爷,此番就当长了教训,不好再过着恼。”

  薛蟠闷声应了,那柳燕儿端了茶水来,又低声道:“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倒不好说旁的了。”

  薛蟠牛饮而尽,纳罕看向柳燕儿道:“什么旁的?”

  柳燕儿就道:“今儿个四下有婆子说,远……陈大爷发了财了,大太太几日间倒手就赚了几百两呢。”

  “嗯?还有这等事儿?”

  柳燕儿道:“头晌闲暇时妾身往东大院走了一遭,只含糊听了一耳朵,好似是松江开埠,严抚台银钱不凑手,这才打发幕友来京师筹款。听闻严抚台有意往扶桑发船队,年前便能回返,这一来一回赚个三、五成也是寻常。”

  薛蟠这会子已是惊弓之鸟,于是蹙眉道:“这事儿妥帖吗?”

  柳燕儿撇锅是一把好手儿,当下便道:“妾身不过是丫头出身,整日介都在后宅,又哪里知晓是否妥帖?”顿了顿,又道:“不过此事都是陈大爷操持着,爷何不自个儿去问问?”

  牢骚两句,是前头我没写明白吗?我用柳燕儿心里活动、对话,已经点名了这女的是来监视的,甚至主角自己心理活动也点名了。

  怎么就这么多挑毛病的?裹挟二字,意为胁迫。就是说,主角没打算坑人,是被逼着进了荣国府。

  进了荣国府,趁着薛蟠酒后乱性,赶忙摆脱了监视的柳燕儿,这有啥毛病?

  说柳燕儿会泄密?比较起来主角比她清白,她怎么敢泄密?

  还有说送女、破鞋的……哭笑不得啊,一个玩儿仙人跳的女贼,本就没了清白,怎么的,这样的也得留主角身边?

  说会让外人以为主角被绿帽的,请记住,红楼里有主仆之分。假定柳燕儿是清白的,假定柳燕儿没坏心思,但只要她一天没抬姨娘,且没生下孩子来,主人家随时都能将她撵走。

  书中主仆天壤之别,主子是主子,奴才……说白了就是财货,根本不算人。

  咱不能用现在的眼光去看问题,直接把贴身丫鬟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小三,那不对。

第56章 苍蝇

  薛蟠闻言只含糊道:“这事儿……往后再说。”忽而又觉不对,一双牛眼瞪向柳燕儿:“呔,你心下是不是还念着他?”

  柳燕儿面上一怔,旋即红了眼圈儿,委屈道:“爷这话实在没道理,我与……陈大爷好歹主仆一场,便是挂着又如何了?当日是爷强拉了我来,如今又心生厌嫌,既如此爷还不将我送回去?呜呜呜——待我见过了陈大爷,来日便寻了庙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薛蟠顿时为之一噎。那日之后,想着香菱还不曾吃到嘴里,转头儿竟换了个姿容远逊的,薛蟠心下自是不平。

  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这柳燕儿惯会狐媚子手段,床笫之间任凭薛蟠驱驰,薛蟠说什么便应什么,比那锦香院的姐儿还解风情。加之素日里小意奉承,时不时便夸赞薛蟠一番,于是如今薛蟠竟也觉得当日换得好。

  想那香菱呆呆愣愣,木头桩子也似,又哪里有这般风情?

  再加之此前连番劝阻,错非薛蟠一意孤行,哪里还有今日之祸?

  薛蟠便暗忖,这燕儿如今心里头还是念着自个儿的,性子和顺、解风情,虽是个玩物,可却不好如往日那般随手打骂。于是便道:“罢了罢了,我不过随口一说,偏你却上了心。”

  柳燕儿顿时扑在薛蟠怀里,娇嗔道:“爷一句话,妾身这心都凉了,哪里是随口一说?”

  薛蟠低头一瞧,便见柳燕儿那交领中衣微微裂开,顿时露出内中白腻腻萤柔,惹得薛蟠心思大动!

  “哪里就凉了?爷摸摸看!”

  “爷~”

  正待此时,忽而听得外头环佩叮当,薛蟠紧忙收了‘安禄山之爪’,推开柳燕儿起身往外去迎。

  见得薛姨妈与宝钗,薛蟠急切问道:“姨妈怎么说?”

  薛姨妈没好气道:“还能怎么说?”又想起薛蟠是个混不吝的性儿,当下便道:“罢了,此事往后不用你管。你姨父打发人往傅推官家中送了帖子,回头儿便有捕头暗中追查。”

  薛蟠道:“那就好……就是不知还能不能追回来。”

  一旁柳燕儿低眉顺眼,偏一双眸子还红着,心下暗忖:想必定是孙老手笔,呵,既被人家得了逞,哪里还追得回来?

  那薛姨妈瞥见柳燕儿方才好似又哭过,却也没心思再训斥薛蟠,只打发其回房歇息。

  内中只余下母女二人,薛姨妈扯着宝钗往那炕上落座,蹙眉说道:“只盼着能逮了那骗子——”顿了顿,又道:“方才大太太喜眉笑眼的,不知得了什么便宜。”

  宝钗闻言便道:“听莺儿说了一嘴,好似大太太小赚了一笔银钱。”

  薛姨妈鄙夷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几百两便乐成这般?”又问宝钗:“怎么赚的?”

  宝钗略略沉吟,便将莺儿扫听来的信儿说了出来。

  薛姨妈闻言纳罕不已,说道:“那远哥儿还识得严巡抚的幕友?”

  “听说早年曾为其塾师。”

  薛姨妈点了点头,略略思忖便动了心思。那开埠一事可是上了邸报的,做不得假。那人既为陈斯远塾师,想来是做不得假?便是有些风险,只消倒手一卖,那一成出息岂不是白白就赚得了?

  “我的儿,你说——”

  不待薛姨妈说完,宝钗立刻道:“妈妈莫要多想。先前那事儿虽平息了,可易地而处,换做妈妈是陈大哥,这会子心里头能痛快得了?刻下求上门去,不说外人如何作想,没得让陈大哥小瞧了咱们家。”

  薛姨妈闻言顿时惆怅不已,叹道:“你哥哥也是个混的,先前还说得空请远哥儿吃酒呢,怎地这些时日又没了动静?”

  宝姐姐面上娴静,心下哀叹,若哥哥靠谱,薛家又何至于寄人篱下?

  ……………………………………………………

  却说这日到得酉时眼看天黑,香菱好转了许多,也能略略活动了,陈斯远便在书房里教其读书。

  忽而外间有人叫门,红玉紧忙出去迎了,旋即在院中回道:“大爷,二奶奶、平姑娘来了!”

  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出了书房来迎。到得正房门前,便见凤姐儿领着平儿已然到了眼前。

  陈斯远上前见礼,凤姐儿回礼道:“自家兄弟,莫要这般外道了。”

  陈斯远笑着引其入内,分宾主落座又上了茶水,凤姐儿单刀直入道:“远兄弟,不知那事如何了?”

  “这……不敢说幸不辱命,只能说成了一半。”

  王熙凤费解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陈斯远面上无奈,解释道:“二嫂子不知,孙师如今也为难。也不知谁人走漏了风声,各处富商蜂拥而至。这个是托了王府,那个有伯爷站脚,给与不给、多了少了的,一个不好都要得罪人。”

  王熙凤颔首道:“远兄弟说的是。那开埠……往扶桑一行,乃是打着灯笼还没处寻的好营生,各处苍蝇闻了可不就要扑上去?”

  陈斯远道:“我与孙师说了说,孙师允了一脚。这个……惭愧,二嫂子头次请托,我这事就办的差了。”

  王熙凤就喜道:“远兄弟哪里的话?能插一脚我就烧高香啦。”

  先前王熙凤只是略略上心,今日却听闻便宜婆婆转手就赚了二百两,凤姐儿这心思顿时热络起来。错非实在不好挪腾,她都想暂扣后宅月例半年,挪出去压在那海贸上了。

  当下凤姐儿笑着瞧了平儿一眼,平儿便从袖袋里数了一叠银票来。凤姐儿接过来推在陈斯远面前,道:“远兄弟点点,数目可还对。”

  陈斯远也不接那银票,只笑道:“二嫂子这般爽利周全,又怎会不对?”

  凤姐儿心下熨帖,咯咯笑道:“我虽爽利,却比不得远兄弟豪爽。都说这亲戚有远近亲疏,远兄弟,我也不多说旁的,咱们往后瞧。”

  陈斯远笑着颔首,随即道:“说来倒真有一事要求二嫂子。”

  “哦?”

  陈斯远道:“前几日在外城偶然撞见一女子,割了脸面,生计艰难,如今只靠着为人浆洗衣物过活。我一扫听,才知这女子竟是荣国府赶出去的丫鬟。”

  凤姐儿思量道:“可知道名儿?”

  “茜雪。”

  凤姐儿顿时不言语了。那茜雪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赶她走的可不是凤姐儿。

  陈斯远就道:“我瞧着实在可怜,不知二嫂子能不能抬抬手,将她身契放了?”

  凤姐儿压低声音道:“此事简单,过后我让平儿送来就是。不过——”

  话不曾说完,外间芸香叫道:“大爷,赵姨娘来了!”

  谁?赵姨娘?

  陈斯远险些以为自个儿听差了,待瞥见凤姐儿同样纳罕不已,心下不由得愈发疑惑。暗忖自个儿与那赵姨娘素无往来,怎地这会子寻了过来?

  此时就听凤姐儿道:“你瞧瞧,我方才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来了?”

  陈斯远顿时暗笑不已,心说这赵姨娘在凤姐儿眼里可不就是属苍蝇的——不咬人膈应人。

第57章 赵姨娘

  这日赵姨娘头晌便得了信儿,丫鬟小吉祥儿听了一耳朵便来回话,说是大太太发了横财了。

  赵姨娘追问缘由,奈何小吉祥儿只听了个囫囵,哪里又说得清楚?赵姨娘当即呵斥一番,又打发了小鹊四下扫听。

  到得下晌时,小鹊还不曾回来,贾环便跑了回来,说私学了四下流传,那新来的陈斯远竟是个有根脚的,不知怎么结识了某位督抚的幕友,只消在那幕友跟前说句话,倒倒手便能赚得个盆满钵满。

  赵姨娘心下纳罕,只道那姓陈的是个有脾气的穷亲戚,不想还有这般根脚?又过半晌,小鹊回来回话,总算将内中缘由说了个清楚。

  那赵姨娘本就是个眼皮子浅的,闻言顿时眼热不已。五成的重利啊!一千两砸进去,半年平白赚五百两!

  她每日尽心伺候、讨好,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的月例,这五百两顶她二十年月例银子!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赵姨娘顿时就动了心思。奈何又听那小鹊说,插一脚最少要一千两。赵姨娘这些年积攒下来,身家不过几百两,上哪儿寻那一千两去?

  可是这般际遇又不好错过,错过了岂非平白亏了二十年月例?

  赵姨娘转动心思,想着那白眼狼女儿这回怕是指望不上,主意还须得朝着老爷贾政身上打。

  赶巧不多时贾政散衙归来,赵姨娘紧忙打发小吉祥儿往前头传话,几番相请,总算将贾政请了来。

  趁着王夫人往老太太跟前儿去伺候,赵姨娘一哭二闹,缠磨得贾政实在没法子,到底应下回头‘借’赵姨娘四百两银子。

  赵姨娘顿时眉开眼笑,好容易捱到夜里,那贾政去了贾母院儿,赵姨娘生怕迟则生变,急吼吼领了丫鬟便往陈斯远处来了。

  丫鬟小吉祥儿心下忐忑,忍不住说道:“姨娘,咱们跟那位陈大爷素无过往,这样冒冒然寻过去……只怕不好吧?”

  那赵姨娘却浑不在意道:“没往来又怎么了?说到底都是亲戚,这亲戚都是越往来越亲厚。”

  赵姨娘心下想的分明,她是妾身,好歹算半个主子。那陈斯远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大家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瞧不上谁。那陈斯远若是个识相的,帮衬了自个儿这一遭,往后有自个儿帮着,姓陈的不就在这府中站住脚了?

  寻思间到得小院儿门前,丫鬟小鹊上前叫门,红玉迎将出来,瞥见来的是赵姨娘,顿时诧异不已。

  “姨娘怎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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