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弹劾朱勔第一枪
赵子称吩咐完自己人做好准备之后,次日便去求见了苏州通判魏宪。
魏宪跟他的合作,也有快半年了。
去年冬天苏州四县的徭役筹措,魏宪就帮他统筹协调,说服四县的官府各展所长、互相配合。
最后赵子称才得以发挥他手头有新式工具、有水泥作坊的优势。把水泥评估出了一个比较高的作价,然后姑苏县出水泥、其他县多出人工和粮食,共同把徭役完成。
虽然赵子称在那次工程中是实打实占了便宜,也刷了政绩的,但魏宪对他的印象仍然很不错,觉得他是一个兴利除弊做实事的人。
对于有脑子、有冲劲又能办好事情的官场晚辈,让他占点便宜又何妨?
而且在合作的过程中,魏宪对赵子称的立场也有了更多的认识。两人多次私下里谈心、纵论天下形势,魏宪对赵子称的眼光颇为赞同,也彻底相信赵子称是站在朱勔对立面的,是可以引为盟友的志同道合之人。
今日赵子称再次求见,魏宪也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第一时间亲切接见了。
“子称可是好久不曾来走动了,履新之后忙得很呐,今日忽至,必然是有事了。”魏宪一看到他,就和颜悦色地拉着他入座,还让仆役奉茶。
赵子称也不玩虚的,只是稍微铺垫了几句后,便挑明了主题:“实不相瞒,下官履新之后,花了一两个月时间梳理本县的民政财赋问题,以及此前的历史积欠亏空、深入了解民情。
觉得再这样下去,这苏州真是非乱不可。我们原本还打算求稳,现在看来,却是连今年都熬不过去了。下官想要上书官家,痛陈江南弊政,请官家体察下情,看看民间艰辛,废止花石纲!
如果再不废花石纲,地方上的正税、支移、头子钱、和买、和籴,哪个还能收得上来?百姓非得家破人亡不可。而且今年山东、淮西、河北,哪里没有盗贼?听说连东京周边都闹盗贼了。
修园子的事情,徒耗天下,还不如早早竣工,与民休息。因此我决定冒死上书劝谏!”
魏宪此前也就这事儿跟赵子称闲聊过几次,但都觉得时机不是很成熟。或者说,即使魏宪觉得要劝谏,也不必像赵子称这般言辞激烈。
原本历史上,魏宪自己也上书劝谏过,不过不是现在,还要再往后拖几个月。他上书之后,果然也被蔡京和朱勔报复,但因为命好,还没走完陷害他的程序,方腊就反了,皇帝就紧急把他赦免了,还让他去隔壁的常州安抚地方。
在此时此刻的魏宪看来,立刻上书,风险还是很大的。
他便忍不住劝道:“你可想好要如何措辞了?这事儿还不宜搞得太过铁口直断,稍稍委婉些,方才稳妥。非要搞得当年神宗朝大旱、旧党求罢王荆公那般,也不好。”
魏宪提到的这个典故,是此前宋神宗朝,新旧党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有一次京畿持续大旱,民间和旧党都拿天人感应那套说事,说持续大旱是因为执政奸邪。有其中最激烈的上奏者,对宋神宗说“请罢国贼王安石,若罢王安石后,十日之内依然不雨,乞斩臣于宣德门外”,这是摆出赌命的架势跟王安石杠上了。
不过历来政坛上要以小博大,这种惊世骇俗之语的激烈奏疏就肯定少不了。因为小人物的命不值钱,要是每次大旱的时候,旧党都派出个贱命一条的穷困御史言官之类,拿人头跟王安石赌前途,王安石总有赌输的时候。
赵子称当然不会赌那么大去弹劾朱勔、请罢花石纲,但言辞肯定也会很激烈,这一点魏宪早就猜到了。
赵子称也只能先委婉表示,自己会注意分寸,他是大宋宗室,就算放了狠话,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魏宪思前想后,斟酌着说:“此事本该是老夫出面的,如何能让你们这些晚辈担当如此干系,不如再等等吧,等时机成熟,按原计划,老夫上书便是了。”
但赵子称早就想好了,原本历史上,魏宪可是靠着这一波刷了不少名望,只是因为他没有根基,所以有名望也没大用,最多稍微升点官。
赵子称就不同了,他是姓赵的,如果让一个姓赵的人,在靖康之耻前夕,刷到足够的士林名声,将来才有可能赢得文官集团的支持——当然,前提是赵佶的所有亲儿子都被抓了或者杀了,没有一个逃出来。
只要靖康之耻时赵构还能活着逃出来,赵子称刷再多名声也没用。但谁知道几年后赵构能不能活着逃出来呢,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防止胡虏祸乱中原百年,赵子称必须赌这一把。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于是他斩钉截铁道:“请通判明察!此事非得我上书不可,不能让您担这个干系,原因有三!”
魏宪微微有些不快,但还是示意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赵子称:“首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我终究是姓赵,我们赵家人享了天下百姓供奉,到了出力的时候,自然也当为天下先,就当是为祖宗和那些昏庸的亲戚赎罪了!此其一也。
而我身为宗室,就算上书言事言辞激烈,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甚至不会有流放之忧,最多就是去职圈禁,被扣在汴京当个富家翁。本朝虽不杀士大夫,但其余文官因言获罪,至少还有可能被流放远恶军州为官,此其二也。
最后,若是通判您上书,得罪于朝中,或是被蔡京等朱勔在朝中的靠山截住了奏疏,官家根本没看见,到时候又该怎么补救?说不定他们只手遮天,让仗义执言根本无法上达天听,我们的一切牺牲就都白费了!
而我上书情况则不同,我本无上书的权力,只可借助通判的渠道递上去,只当是先投石问路。而通判隐于暗处,暂时别把蔡京、朱勔得罪死了。一旦我的投石问路被阻塞言路,则通判还能另想渠道,设法上达天听,挽回局面,此其三也。”
赵子称并不知道魏宪到底有什么渠道上奏,但他知道通判作为地方的监察类官员,确实有监督包括知州在内官员的资格,所以可以曲线上奏。自己先走正常渠道试一试,如果被拦了,再用备用渠道伸冤。如果一上来就把魏宪自己的渠道全部暴露了,被拦了那就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魏宪听后,若有所思,也觉得赵子称的说法有七八成道理,但他还是没把握:“你或许高估了老夫上达天听的本事了,老夫便是想不顾一切秘奏,也未必就能递到官家面前。”
宋朝可不比后来的清朝,并没有形成“秘奏”的制度,监察官的渠道确实特殊,但也不是全能的。
赵子称一咬牙,决定还是再吐露一点关键的干货:“也罢,事已至此,有一件事,下官也不瞒着通判了,其实,下官去年在东京时,应该是机缘巧合与微服出巡的官家结识过……”
赵子称这话刚说一半,魏宪立刻露出瞠目的表情,很是惊讶,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赵子称连忙解释:“别想多了,其实下官也不敢确定,因为我们自始至终没有挑明,下官当时是在艮岳,见到了一个自称濮王之后的宗室伯叔游园……但后来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就是今上。
下官回到苏州后,短短数月内连续升迁,我暗自揣摩,应该也是跟入了今上法眼有关。因此我便想,或许今上对于我这个远房侄儿,还有些好感。
因此,若是我上书弹劾朱勔获罪,通判可另行设法申诉,只要让官家知道‘姑苏赵子称蒙冤’,他念及本家同宗情分,说不定会复查,至少也不会草率处置。
但若是通判直接上书、并且获罪,我们又如何利用第二次机会翻盘?在我而言,我是决不能明示‘我知道了去年夏天在艮岳遇到的那位伯父就是今上’的,这种事情,知道了也只能装不知道,只有那位可以认,我是万万认不得的。
下官也就是当通判是忘年知己,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私下说知,此刻再无外人,不传六耳,通判听过就行。”
出了这个房间,赵子称是绝对不会认账的。随口几句话,他也就不怕魏宪抓住他的把柄。
魏宪听到这个重磅消息,果然瞳孔瞬间剧烈缩放了几下。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可后来一揣摩,赵子称仕途确实很顺利,太学上舍生两优的入仕基础,却能第一个官职就给姑苏县丞,而且干了三四个月就升职了。赵子称说他在东京将作监修艮岳的时候遇到了皇帝,被其赏识,也就说得通了。
“他是去年考中的,而官家那位最受宠的皇子郓王,是前年考中的,比他还早一年。而且听说郓王的年纪,也就比他长一岁……
人之常情,若是遇到了跟自己爱子年纪、履历都仿佛的本家侄儿,爱屋及乌,稍稍给予提携,也属正常。何况听说其父去年冬天也突然被补荫袭爵、得了开国侯,种种迹象,他所言应该是真的……”
魏宪心中如是盘算了一番,抽丝剥茧,发现居然全都对得上。
这就不奇怪了。
如此说来,这个上书弹劾的事情,还真该让赵子称先投石问路,而他自己该稳一手,先在暗中观望,如果赵子称被反噬了,自己再动用最后的渠道,让官家知道赵子称的忠义和冤屈。
“既如此,老夫也不跟你抢了,江南百姓,都担在你肩上吧。”
第75章 江南出了个赵子称
跟魏宪谈妥之后,赵子称才算补上了他计划的最后一块短板、确保了上书畅通的渠道。
如果没有魏宪这个通判的监察职能和上奏渠道作为保底,赵子称哪怕计划得再好,弹劾奏疏写得再花团锦簇。
皇帝要是都没看见、能被中间的奸佞截留下来,那就都成了无用功。
从魏宪处回来后,赵子称总算火力全开,在短短数日内,就把《请废江南应奉局》的奏疏写完了。
文章并不算辞藻华丽,但绝对铿锵有力。
而且赵子称还巧妙地做了一些安排,让文章看起来并不是一味言辞激烈地抨击,而是实实在在言之有物、言之有理。
在文中,赵子称借助了自己作为“水泥发明人”的身份优势,又从去年他在姑苏县秉政时、主持本县冬季徭役、通过苏州通判魏宪的协调、在苏州四县普遍推广水泥用于修筑圩岸说起,
强调“水泥此物,已经被证明,用于圩岸施工,可以极大节省民力财力,国民两便”,而且质量可靠,所修圩岸经得起检验,由此推而广之,将来还可以用水泥为朝廷修筑运河的河沿。
赵子称在文中分析,目前是否能用水泥盖房子、或是修筑海塘水坝,暂时还未可知。因为盖房子的结构强度要求是更高的,而水坝则要考虑水位落差导致的巨大压力,要确保水泥建筑经过长期检验、确能抗压后,才能大规模应用,这样才对得起人民——当然赵子称的原文肯定不会写得这么大白话,还是经过一些修饰的。
在简短地介绍了这些技术展望、证明自己是一个负责任的人、而非冒进之辈后,赵子称立刻话锋一转,然后就提到“鉴于水泥之妙用,臣愿将此秘方正式献给朝廷,绝不藏私,以期利于天下。同时恳请陛下在艮岳修筑时,以水泥砌假山,替代征发巨石奇树。
汴京地处平原,周遭无石山、奇石,自营建艮岳以来,为堆砌假山,兴花石纲取两淮灵璧石、江南太湖石,耗费巨万。
江南凋残,民不聊生。两淮催逼,已生贼情。望陛下以天下安危为重,崇峻宫室享乐为轻,废应奉局,罢花石纲,则天下幸甚。
若仍执迷不悟,则恐江南、两淮民情汹汹,旦夕之间,变生肘腋,悔之晚矣。”
赵子称这份奏疏,一言以蔽之,就是不但弹劾了朱勔、还把自己凭什么弹劾的理由,说得明明白白,足以让天下人信服,不至于落下“此人不过是一狂妄小官”的刻板印象。
天下的狂士多了去了,纯粹的狂士是无法赢得百姓和士林的足够尊敬的。
你区区一个七品知县、鼻屎小官。废花石纲这种大事,轮得到你来说?就算喷得再激烈,也不过是海瑞提前出现几百年罢了。
而海瑞那样的人设,你邀个虚名是可以的,但绝对没人会信赖海瑞真能干成大事。将来如果真到了国家危亡的时候,没人会拥立一个破而不立的纯喷子,那种名声对赵子称也就没有实际意义。
所以赵子称在文中巧妙地摆出了理由:我不是以鼻屎小官的身份去抨击此事,而是因为“我是水泥的发明人”,我为皇帝废除花石纲后、如何寻找给艮岳修假山找好了替代技术解决方案,所以才来喷这事儿的。
那就不是“破而不立”的纯喷子了,而是“我行我就真能上”的实干者,是提前找好了全套解决方案、才言之有物奏请的,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
赵子称这番精心设计的奏请,最终在五月底的一天,顺利完成,并且提交了上去。
奏疏并不能被加急,因为他谈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已经发生的紧急军情,所以前前后后也走了半个多月,直到六月中旬才送到汴京。
抵达汴京之后,赵子称的奏请,也果然在第一时间,就被蔡京一党扣下了,根本就没送到皇帝面前。
如今的赵佶,根本就不怎么管正事儿,区区一个知县上奏,哪里能随随便便被皇帝本人看到?那种鼻屎小官也配吗?
所以,赵子称的奏疏,立刻就被蔡京把持的中书省,以正常、合法的流程批驳了。认为其所言荒悖、越权,而且大不敬,应该申饬甚至问罪!
朱勔可是蔡京的重要党羽,朱勔每年捞的钱,有相当一部分也是孝敬了蔡京和梁师成的,蔡京怎么可能容忍应奉局直接被废、花石纲从此停止?
“简直荒谬!区区七品知县,还是为官仅仅半年的少年人,就敢妄言天下大事,还出言如此狂悖,这世道还真是变了!”
六月二十这天一早,蔡府之内,蔡京第一次亲眼看到下面的人送上来的这篇“奇文”,直接就给气笑了,一边咳着痰,一边轻蔑地笑骂。
此时此刻,在蔡京身边的,正是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儿子蔡绦,蔡绦见状连忙附和:“父亲所言甚是!如今这天下,真是上下失序,狗作人立,区区七品知县,敢放如此狂言以邀名声,不如把这个奏疏送去给官家过目,也好让官家震怒之下、名正言顺严惩。”
蔡京已经七十好几了,年老体衰,中间还几度罢相、几度复相。
因为赵佶喜欢玩派系平衡的权术,这些年扶持了不少人跟蔡京打对台戏,但又离不开蔡京的捞钱能力,君臣之间就这么一直拧巴着。
而在赵佶的持续挑拨和平衡之下,蔡京的儿子们居然都大多跟他关系很紧张,也不知是真的父子反目争权、还是为了让皇帝放心而故意演给皇帝看的。
总而言之,蔡京的两个大儿子蔡攸和蔡翛,跟父亲关系都很不好,尤其蔡攸还想跟父亲争夺相权。眼下只有四儿子蔡绦受父亲信任,蔡京老眼昏花,需要批复公文时,都是让这个小儿子代笔的。
听了蔡绦的建议后,蔡京直接否决道:“糊涂!这赵子称虽是鼻屎小官,可毕竟是宗室,年初时似乎还听师成提到过一嘴,说是这赵子称颇有巧思,去年在艮岳时,好像还见到了微服游园的陛下,陛下对这个远房侄儿还有些好感,可能是见他年纪、经历、志趣皆与郓王仿佛吧。
这种事情,捅到官家那里去作甚?说不定官家一好奇,还要深入查问,徒生枝节而已。直接申饬否了,交中书省批复就是。”
蔡绦并不知道这些内幕,他也没料到,区区一个七品知县,居然还能被父亲这样日理万机的宰相听说过,看来此人是有点奇遇了。不过蔡绦还是忍不住提醒:
“但若是不让官家知道,直接中书省批复,也就没法追罚太重了,对方毕竟是宗室……”
蔡京白眉一挑:“不重就不重好了,何必非要那般不死不休?让中书省重拿轻放,同时派人去江南给朱勔通风报信。到时候不管朱勔自己如何清理门户,将来就算官家追查,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而且绝对攀扯不到我们蔡家头上。”
蔡京这等老奸巨猾之徒,已然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赵子称不知天高地厚敢堵他财路,他肯定是要清算的,但绝不会让哪怕一滴血溅到自己身上。
他甚至觉得,朱勔虽然该继续把持应奉局搜刮敛财,但也必须敲打敲打。这厮是何等的办事无能,才会让赵子称的奏疏递到东京来的?在江南经营了那么多年,都成了摆设不成?
不是号称“吴中州府俱得使唤若奴仆”么?奴仆怎么都有胆子反噬主人了?居然还没拦住?
废物!
借此敲打敲打,让朱勔上点心,也能让朱勔记得将来给蔡家上贡更多好处。
蔡绦听后,顿时恍然大悟,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对于这种奏疏,何必非要动用朝廷公器去严惩呢?让朱勔自己清理门户不就好了!朱勔要是真做得出格了,将来被反攻倒算,也是朱勔自己的问题。
这次的通风报信,只要给口信就行了,不能留下书证,以免给朱勔送去把柄。
想明白这些关窍后,蔡绦立刻按照父亲的意思,按部就班去办理了。
赵子称的第一次上书,果然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就彻底石沉大海,反而为自己招来了打击。
中书省正式批复的官面打击并不严重,只是斥责他越权言事等等罪名,该罚俸罚俸,该降职降职,但并不会直接流放,也不会有比流放更重的处罚。
但是朱勔私下里会如何对付他,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蔡京一门并不知道,赵子称其实还有后手。他在正常上书的同时,还给好几个东京这边的友人写信了,主要是太学里那些同学。
尤其是之前喝过酒的大嘴巴大喷子陈东,赵子称私下里给他写了一封信,让自己手下的信使送来东京,里面先铺垫了一些闲聊的话,然后不经意提起“自己准备去干一件大事,弹劾朱勔请废花石纲,不计个人生死得失”。
除了陈东以外,赵子称还故意让好几个人知道这事儿,一旦他出事了,天下人就会尽快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出事的。
六月底,蔡京一党以正常流程渠道申饬赵子称的文书,就从东京正常下发,七月中旬将尽时,便送到了苏州。
而蔡家给朱勔的私人告密信息,差不多也是前后脚送到的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