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才是宋世祖 第47节

  连日的舟车劳顿,加上回来后连续应付朱勔和李知县,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而且严格来说,在姑苏这地方,要想做成事情是很不容易的。

  所谓三生不幸,县城附郭,姑苏县作为苏州的首县,赵子称头上不光有本县知县,还有苏州的知州赵霖、通判魏宪,想要做点事情,得协调的关系实在太多了,还不如先稳一手做好自己。

  赵子称跟这些人都不熟,前世读史书也没读到这些小人物的事迹。

  他只能根据现有的公开信息,知道赵知州在兴修水利、整顿运河漕运方面,非常配合应奉局,给花石纲运输提供便利。但也因为修河花了不少钱粮,赵知州在本地富户之间的名声并不太好。

  而通判魏宪则在这堆徭役事务上,跟应奉局有冲突。历史上此人后来被朱勔排挤,做到今年年底就做不下去了,降职召回京。

  但也算是走运,因为来年方腊造反、朱勔被贬斥,皇帝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原先跟朱勔不对付、在当地比较得人心,就给他反升了半级,放回隔壁的常州当知州。也算是火线任命、指望他稳住人心抵抗方腊的蔓延——当然这一切细节赵子称都不知道。

  他现在只知道赵知州跟朱勔关系好,魏通判跟朱勔关系不好。

  ……

  赵子称在慕容家歇了一夜,次日起来,洗漱过后,正要用早饭,慕容妍就过来,说母亲有事要跟他深谈,请他过去一起吃点。

  赵子称也不客气,就大大方方来到后院,拜见了段语嫣。

  段语嫣已经从女儿那里,听说了他打算韬光养晦的路数,好意关心道:“县君来苏州也不算久,如今终于顺利上任,为官之道,老身也不敢置喙。不过听妍儿说,你是打算只分管徭役文教等事,其余诸务任由李知县处断,绝不插手。

  徭役、水利等事,所需钱粮甚多,过去两年,赵知州和魏通判,也都为这事儿闹过不少摩擦。你只管徭役水利,却不问税赋,又要如何做事呢?”

  段语嫣的语气,比之半年前又谦虚了不少,还没说正事儿先叠了一层甲,说自己“不敢置喙为官之道”,但后面该说还得说。

  若是半年前,根本不需要叠甲。

  赵子称倒是没拿对方当外人,还是很和气地说:“若是旁人问及,小侄自然不敢妄言,伯母却不是外人,我的想法么,该用钱粮的地方,还是要问本地富户摊派,但不能乱摊派。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小侄有两个想法,一个是以借贷代替强行索要,筹款时给富户如实开具借据,将来必须偿还。二来么,也是拿出一些许诺作为抵押,具体一时也说不清,见机行事了。

  比如,劝诱本地富户,我将来会全力劝阻朝廷在本地征收花石纲的规模,甚至最终废止。但希望将来能免于花石纲之祸的富户,先借一些钱粮于我。”

  赵子称自忖,他已经有了羽绒被服的技术,可以把水禽的羽毛除骚防腐,这东西扩大生产后,是一笔财源。另外自己搞园林用的水泥仿石技术,之前在将作监搞的嫁接花木技术,或者将来再弄出些什么技术来。

  这些东西都可以拿来和主动配合的苏州富户合作,让他们放心借钱给自己办大事。

  至于他提到的后一点,他也是打算打个时间差,通过未来的花石纲减免好处,来说服本地富户在其他税赋和摊派方面更加配合自己,抓大放小——当然暂时肯定没什么人会相信他的,想得有点远了。

  你赵子称算什么?你说你会设法减少花石纲,就能减少花石纲?皇帝凭什么听你的?

  不过,赵子称可以逐步从最信任他的富户圈子里开始画饼。只要亲近的人信了,愿意支持,愿意相信他的眼光跟他赌这一把,雪球就能越滚越大,那就不是庞氏骗局了,而是真的能兑现的饼。

  也别觉得这种事情异想天开,赵子称毕竟是宗室子弟,身上渐渐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传奇色彩和好名声,相信他的潜力、相信他的眼光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当年刘备起家时有什么?不也是一无所有,只有人格魅力加一个旁支到不能再旁支的汉室宗亲招牌?但张飞就是能拿出家财跟他干,还有贩马富商苏双、张世平也是不计回报拿出巨额投资。

  刘邦起家之前更是连血统都没有,只有仗义的人设,去给吕公贺寿时手写个“贺礼万钱”的白条,人家就能全力相助。

  这不,赵子称的话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自大,但眼前就首先有人信了。

  段语嫣失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短短半年,县君居然已生出了遏制朱勔的雄心?县君真觉得将来能劝朝廷废止花石纲?”

  赵子称笑了:“这话若是在外人那里,目前自然是不敢说的。但伯母不是外人,在伯母面前,我就说一个数,两年,两年之内,若不能阻止花石纲,我赵子称愧在苏州为官。

  这个数字不是随口说的,是我此番游历各地,观察江南各地民情得出的。两年之内,江南百姓必不堪花石纲重负,到时候民愤越来越大,朝廷肯定会不得不调整,而我辈借此机会,为民请命,也可得天下清名。

  再早请命的人,那都是先烈,而未来一两年内请命的人,才是顺势而为、应天合人。至于理由,小侄说不清楚,但我便是如此判断的。”

  段语嫣和慕容妍母女,都被他这番说辞,说得不知该如何接茬。

  尤其段语嫣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太自信,太狂妄了。

  但偏偏人家学问好,习武也快,似乎确有几分天纵英才,又是姓赵,又有豪杰之气、信义之名……

  段语嫣想起了她表哥,也就是她夫君,当年没疯之前,说起造反也是这般的傲气。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表哥当年还多了几分稳重和干练,更知进退,识时务。

  当然了,赵子称要的可不是造反,他要的只是为民请命、匡扶宋室。

  “我本以为,我们慕容家,已经永远离开了那些国家大事,没想到被朱勔逼迫,最后又沦落到不得不卷入的地步。我们家若无县君庇护,迟早是破家的下场,既如此,还不如找有机缘之人,主动毁家纾难。

  事到如今,老身也不矫饰了,就直说了吧。县君可愿娶妍儿为妻,若是可以,我们慕容家自然鼎力相助。你方才说需要本地富户一个个摊派,支持你扩充人手,我们慕容家就算第一个信你的好了。

  只要允了,不说十几万贯,至少先拿出几万贯的家财,还是可以任你支取的,对外只说是摊派所得便是。”

  段语嫣把这话说出来,已经是图穷匕见,不容回避了。而慕容妍直接就吓得躲了出去,不敢听完,只是出门后转到窗侧又偷听。

  赵子称也知道终要解决这个问题,慎重想了想,认真回答:“妍妹与我,也算良配了,何况还有那么多同甘共苦的经历。但妍妹如今的身份、一时间也不好婚配吧,小侄一两年内,也不便成亲。”

  段语嫣:“听说县君这半年来,在北方一路也闯下不少信义之名,江湖上已小有传言。这半年来,你也不曾有无礼之举,可见是正人君子。只要你一句话,认下此事,拖一两年自是无所谓的。”

  赵子称便郑重地拱了拱手:“父母在,不敢自专,小侄自会尽快择机,与父母说明,只要他们不反对,小侄便许了此事。不过……”

  段语嫣:“还有何顾虑?”

  赵子称:“恕小侄直言,小侄也曾听妍妹说起过家中之事,似乎伯母自令外祖母以来,三代都只生出女儿,不曾有子。我将来若创下更大的事业,无人继承,我自然要纳妾。”

  段语嫣一愣,她表哥没有纳妾,也就此没了子嗣,但那是他已经疯了,无所谓了。段语嫣的母亲和外祖母,确实三代都只生出女儿。

  她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便没有再反对:“这也是应该的。只要你对妍儿好,给她个名分就是了。”

  慕容家已是没落之家,除了一点家财和武艺、些许家丁人手,其他已经拿不出东西了,段语嫣并不奢望得到更多优待。

  赵子称知道,双方这就算是达成默契了。

  “既如此,过几日小侄便和家中父母说知此事。”

  段语嫣则起身打开屋中一个机关,然后取下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卷,从画背后的暗格里拿出几卷经文。

  “这是半年来,老身重新整理的福州黄知州《万寿道藏心得》,这本就是你弄来的,该当物归原主。旁边这几卷,是我们家传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绝学,就当是老身得了道藏心得的交换,以示诚意吧。

  不管令尊令堂那边成与不成,这都是贤侄应得的。另外,舍下还能拿出几万贯的交子、金银,贤侄也都可随时取用。”

第65章 打着修河的幌子扩军备战

  赵子称原本还以为需要多蛰伏几个月,慢慢花时间搞钱、赢得本地富户的信任,让他们甘愿摊派钱粮支持自己的事业。

  但是慕容家当机立断的钱粮支持,让赵子称很快跳过了最初第一步的原始积累,从种子轮直接跳到了天使轮,进度也大大加快。

  既然都打算绑定合作了,赵子称也不会客气,所以跟段语嫣谈完之后,次日他就先支取了两万贯,然后捏造了一个名目,准备搞事。

  李知县不是把本县的徭役和营建工作权限都交给他分管了么,赵子称仅仅花了一天时间、骑马走遍本县各乡镇,然后“拍脑门”决定了今年冬天本县徭役应该搞的工程——修圩田。

  当然,不是真的全力大规模修圩田。这只是一个调集人马、支用钱粮的借口罢了。

  在苏湖之地,能够年年做的政府工程,也就那么几桩,要么整治运河,要么扩大圩田,要么就是蓄水筑坝。江南作为鱼米之乡,河网纵横,又濒临太湖,灌溉资源是绝对不缺的。

  哪怕是旱灾之年,只要各处湖塘疏浚得好,圩田水坝状态保持的好,苏湖之地就不会歉收。倒是水灾的危害更大一些,而台风则是完全防不住的。

  赵子称不想用修运河为借口,那事儿太大,不是一个县能统筹的,需要跟知州赵霖、通判魏宪打交道,也容易被朱勔插手。修圩田就方便一点,本县内部就能搞定,外人根本插不进手来。

  选定目标之后,又过了一天,赵子称就草草拟定了一个规划,无非是修筑的范围、用工的人数、劳力的来源、工具和物资的筹措等等。

  一天时间做出来的计划,其粗糙程度也可想而知了。

  按照他的计划,今年本县的政府工程,都不需要百姓无偿服徭役,只要有一些富户摊派,把这个钱出了,然后官府自然会用这笔钱,去雇佣民间富余劳力干活,或是干脆直接把本县的厢军成建制地雇佣来干活。

  这种做法本身并不稀奇,也不会引人侧目,北宋商业非常发达,富庶地区的百姓交免役钱替代直接服徭役,是非常常见的。尤其王安石变法之后,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分工已经很明确了。

  苏州这种天下最富得流油的地方,本地百姓本来就很少服徭役的,都是交钱为主,让官府拿着钱去雇外地人或者流民。

  而宋朝的厢军,也本来就没什么军事作战任务,和平年代被挪用为“工程兵部队”非常常见。

  甚至别说厢军了,连禁军都有常年不操练,平时被自家的都指挥使、指挥使当成私奴去打工、经商,为将领赚私房钱,而另一边还继续领着朝廷的军粮军饷。

  赵子称公布了计划之后,本地富户反应并不强烈,李知县那边也暂时没有反应,持观望态度。

  到了第三天,赵子称就依流程找来了杨志,还有鲁达、林冲等心腹,跟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

  “杨兄,你那个营,满编是五百人吧,但朝廷只给你实配了二百人。”赵子称开门见山。

  杨志随口答道:“最初实配也就五六十人,这二百人,不还是县君从芒砀山降卒帮末将拉来的,说来都惭愧。”

  赵子称一抬手,制止杨志继续谦虚让功:“怎么来的,这不重要,我现在只问,你依照朝廷法度,领到的钱粮,实际够你养活多少人?

  你照实说,别考虑什么空饷克扣,也不要苛待士卒。如果要补满五百人编制,又需要再拨给你多少钱粮?”

  杨志接手工作也有两三天了,加上他一贯是干这个的,便脱口而出:“朝廷成法,一个禁军士卒,一年用度在五十贯,厢军士卒三十贯——当然这并不是发给士卒的军饷,还要考虑士卒日常的口粮,还有军械的制造、损耗、营帐衣被车马辎重,都算在内。

  应该发到士卒手上的钱,约占此数的三成,也就是禁军十五贯、厢军十贯。但实际上层层克扣,一年也拿不到几贯钱。”

  赵子称:“一年十五贯,每个月也就一贯多一点,我给你凑个整凑足每月一贯半,一年就是十八贯,比朝廷的定额还高了两成军饷。你就按这个标准,把你那个营实招满五百人。

  招满之后,名义上受雇于本县,帮忙趁着冬天河湖水枯时修圩田、砌圩岸,实际上就少干点活,多进行些队列军纪操练、战阵操练。

  你们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着大家,此番回来,我观朱勔盘剥之状,这江南怕是已在炉火之上,随时有燎原的可能,我将来是要抨击这个狗官、劝陛下收回成命的,但这个过程,可能会出些乱子,因此我眼下需要你们尽快做好备战的准备。”

  杨志、鲁达和林冲都已经是自己的铁杆,这话说得直白一点也没问题。

  估计就算他们觉得赵子称有反心,也不会介意的,只会觉得“赵公子也姓赵,凭甚得不能杀上东京,夺了鸟位”。

  杨志听完命令,立刻就表示照办,这一切都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上面无论是文官系统的团练使也好,还是军中的都指挥使、都虞侯,都管不到他。

  他杨志又不是超额扩军,只是不吃空饷,这是好事。

  不过,杨志还是有些担心到时候职责不明,出现混乱,又小心补问了一句:“刚才县君说,人手补足之后、名义上受雇于本县,也要稍微干一点活,却不知到时候务工和操练,又该如何分配?我也好心中有数。”

  赵子称:“你放心,不会让将士们干脏活的,我也不是光指望你这五百人。除了满编五百人一营的正军以外,我还会再超募五百人,名义上是民夫,但实际上你们几个也可以兼管。

  这样加起来,一共是五百禁军正卒,五百徭役民夫,累计一千人。那五百民夫,是可以流动的,干得不好或者不想干了,结了钱就能走。五百正卒,则要齐装满员定下来,严格以军纪约束。

  修圩田也得装装样子修一修,因为完全不修的话,容易被人指摘我假借修圩徭役募集钱粮、实则蓄兵。具体干活的时候,让正卒干重体力的累活,让民夫干脏活和杂活。这样就当是操练正卒的体能、打熬气力了。

  不过你们尽管放心,我会给干重体力活的正卒足够的饭食,还可以偶尔吃鱼吃蛋,不会亏欠的。”

  赵子称穿越前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主角都喜欢走精兵路线,给少量死士直接吃肉,然后严格军事操练,又不干活。赵子称一来是没这个条件,二来也是觉得不适合目前的情况,没必要,还不如“以一部分重体力劳动替代体能训练”呢。

  古代钱粮本就不富裕,人的劳力也是很值钱的,非要去特地举石锁练力气,那不是浪费吗?跟现代人开着车去健身房跑跑步机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去圩田圩坝工地上扛石头呢。

  不过那种下到淤泥里挖泥,或是别的脏的、容易导致寄生虫病的活儿,卫生方面不够科学合理的活儿,不让杨志麾下的正卒干就是了。

  只要经过科学规划、合理设计,赵子称相信劳动和健身是可以有机统一的。

  几个心腹军官听说县君能让士兵们敞开了吃饱,立刻没有意见了。大宋的士兵,从来就没敞开管饱过。

  杨志只是出于谨慎,又提醒了一句:“真让士卒完全吃饱,那耗费的钱粮,又得升一大截,可能每人每月要多花一两贯伙食钱,都抵得上发下去的钱了。”

  “这个你不用关心,前面你也说了,朝廷给禁军的标准,每人每年总成本五十贯,半年就是二十五贯。我按半年每人四十贯的标准给你,五百人半年就是两万贯。民夫不用考虑装备,只要提供徭役的工具,算开销折半,五百人半年就是一万贯。

  我给你三万贯,养这一千人半年,该齐备的东西都要齐备,可做得到么?”

  赵子称前几天从慕容家第一笔支取到的三万贯,这就直接预算完了。弄一千人忠于赵子称个人的势力,相当于五百禁军加五百厢军,养半年,再补齐装备,三万贯就出去了。

  要不说军队是吞金兽呢,钱再多,一旦自己养兵,很快就会花光。

  大宋一朝,王安石变法之前,每年的财政收入普遍在六七千万贯之间,其中三分之二的财政收入都是用于军队的。大宋养着相当于八十万的常备军,每年花掉四千万贯税赋。

  所谓“八十万禁军”的概念,其实就是从这儿来的。并不是说真有保证八十万的禁军,只是说“朝廷每年花在军队上的钱,按照军费标准,应该能养活八十万禁军,或是一百四十万厢军”。

  三人听了赵子称的计划,都是咋舌不已,但没有任何质疑,直接就去照办了。

  募兵的来源,可以考虑之前没有收服的江湖同道、挑选确实愿意来投、人品可靠的,

  也可以在本地寻找失去田地的良家子,愿意受雇于人的。赵子称不让他们脸上刺字,或是巧立名目暂时编到别的编制里,这些都不是问题。

第66章 咱也是小侯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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