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剽悍之气,连刘道规都忍不住刮目相看。
短兵相接,以乱打乱,血肉横飞,燕军甲士立即倒下了一大片……
“壮哉!”刘道规大笑。
被这些三吴子弟激起了胸中热血和豪情,紧握手中步槊,尾部杵在地上,锋刃朝着踩着尸体冲来的甲骑。
寒光闪烁。
但热血贲张的不仅刘道规,还有其他士卒。
甲骑还未冲上,左右两翼的青壮提着长矟主动冲了下去。
这个举动有些鲁莽,不过,他们攻击的是甲骑的侧面,而非正面。
噗噗噗……
一支支长矟被震断,一个个热血男儿被撞飞,或是被甲骑挑杀。
但此举也迟缓打乱了甲骑的冲势,打乱了他们节奏。
“参军,北伐!”
“还望参军照顾我儿!”
青壮们悍不畏死持续不断的冲了上去,以血肉之躯撞向那一只只燕军铁兽……
“驱除胡虏,复我河山——”
青壮们大声呼喊着。
然后整个营垒的人都跟着高呼起来……
几点鲜血洒在刘道规脸上,犹带着余热,心中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
这些人竟然真的愿意为一句虚无缥缈的口号付出性命。
这片大地上,从古至今都不缺热血男儿和忠义之士!
而自此以后,“驱除胡虏,复我河山”不再是口号了……
燕军铁骑再厉害,也扛不住这种打击,毕竟只有四五百骑,速度和冲势被迟缓后,转动不开,进退两难。
刘道规提着步槊冲了出去,嘴中脱口而出四个字:“驱除胡虏!”
“杀!”
马蹄声狂震,毛德祖和王仲德的骑兵一跃而出。
刘遵、檀道济、周铮等将也带着部众冲出营垒,扑向目瞪口呆的敌军。
第241章 雨
甲骑和甲士被击溃,其他燕军基本崩溃了。
毛德祖和王仲德的骑兵直接朝后,直奔慕容绍的那面牙旗而去。
但溃军太多,杀都杀不过来,迟滞了骑兵的速度,慕容绍所部皆是骑兵,见势不妙,掉头就跑,很多都是一人双马,追都追不上。
“别管骑兵,抓步卒!”刘道规大吼。
这种局面下抓骑兵不太现实,而这些一个个狂奔的燕军步卒,在刘道规眼中全是资源。
乱世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土地,也不是钱粮,而是人口。
有了人口,一个奴隶也能翻身成为皇帝。
传令兵飞奔而去,追上毛德祖和王仲德。
两支骑兵如同一张网,在北面铺开,网住了溃退的步卒。
南面还在厮杀,那九百吴兴子弟在战船的协助下,竟然击溃了慕容宙的千余甲士,这些南方来的儿郎在战场上也是虎狼。
矫捷剽悍,或跃或滚,杀的燕军甲士人头滚滚。
那些试图逃跑的其他燕军,见这群人如此疯狂,直接跪在地上乞饶。
“所有人都出去,尽量给我抓活的!”
刘道规声音喊得再大也没用,如此纷乱的战场,到处都是狼奔豕突的燕军。
胡人打起仗来不怎么样,逃命的速度却是一流,甚至有些黄头胡人,速度竟然追上骑兵……
在北方想要活下来,逃命也是必备技能之一。
羯赵、冉魏、前燕、氐秦、慕容垂,你方唱罢我登场,下面的胡人也是降来降去的。
“他娘的,这些胡虏莫非生了三条腿,跑这么快?”刘遵眼看就要追上一员胡将,不料这人忽然扔下手中的步槊,脚下发力,野兔一般窜了出去。
一边逃,一边剥掉盔甲,动作无比熟练。
而刘遵身上披着重甲,还扛着大斧头,根本追不上。
最主要的是刘道规的兵力太少,无法吞掉这么多人。
“罢了,能抓多少是多少吧。”刘道规一屁股坐在一具马尸上。
满地的兵器盔甲,足够吃饱了,而且胡人随军带着牛羊,虽然不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投降的胡人至少三四千之众,都是青壮劳力。
西南面更是收获巨大,刘钟驱使战船封锁了燕军的后路,竟然俘虏了一支三百人的建制骑兵。
“轰”的一声,天上一道惊雷。
豆大的雨点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下。
檀道济狂喜:“大雨一下,胡人便逃不远了,参军土水之命,果然有天助!”
刘道规抬头望着天空,莫非冥冥之中,真有苍天庇佑?
转眼之间,大雨倾盆而下,遮蔽天地。
气温陡降,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中却是一喜。
这场大雨下来,大野泽必定泛滥,此泽原本就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黄河泛滥区,两年前刘道规在此地击败了慕容宙,对那边的地形水土非常熟悉。
骑兵根本过不去。
而且很容易在雨中迷路,这年头的野外比战场更危险,随便一处小伤或者小病就能要了人的命。
“全军休整,先清理战场,不必着急!”
刘道规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时来天地皆同力,一个人想要崛起,运气也不可或缺。
“降,我等愿意归顺刘参军,只求活命!”
一队燕军步骑去而复返,领头的十几人被毛德祖带到刘道规面前。
刘道规笑道:“现在归顺是不是晚了?”
“参军有所不知,我等本是晋人,羁留在北地,不得已而归降蛮夷。”
“我呸——”刘遵一口唾沫吐他脸上。
那人也不敢擦。
刘道规拦下疯狗一样的刘遵,这群人明显是见雨太大,走不脱,方才转身回来投降,不过他们反应这么快,也算难得。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全部贬为奴隶。”
几人听到刘道规的话,反而神色轻松的拱手,“多谢参军!”
估摸着,他们在北方日子也不太好过。
慕容垂的燕国,除了鲜卑贵戚和豪帅,其他人跟奴隶差不了多少。
这年头战败之后,还能活命就不错了。
天上的乌云酝酿了几天,大雨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雨停之后,水雾却没消散。
陆陆续续有多燕军回来投降,大部分都是晋人。
“这不是……索虏的安远将军吗?”刘道规啃着干粮。
两个虎贲将王晏按跪在地上。
跟他的弟弟一样,是个杂胡,深眉高鼻,既有胡人特征,也有中原人的面相。
挣扎了几下,忽然谄媚一笑:“岂敢、岂敢,实不相瞒,索虏的安远将军在下早就不想当了,之前都是误会,在下对参军仰慕已久,素知参军有恢复神州之志,河北地界,在下略有声望,愿助参军一臂之力,从此当牛做马!”
刘道规愣了一下,本以为他会是条硬汉,没想到骨头这么软,“别,我还是喜欢足下方才在战场上桀骜不驯的样子。”
“方才是方才,如今是如今,各尽其职,各为其主,参军欲得中原,少不得在下辅佐。”
“不用了,推下去,斩。”刘道规挥挥手,懒得再跟他废话。
之前给过他机会,他却置自己于死地。
留他一命,将来必成祸患。
胡人反复无常,这种教训实在太多了,一旦他有了再次背反的本钱和实力,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参军……听我一言……”王晏还在挣扎。
身边的虎贲手中寒光一闪,一刀刺进他嘴中,叫声戛然而止。
然后死狗一般被拖了下去。
士卒都在营垒中休息,青壮和奴隶们则打扫战场,每一具尸体都没放过,连衣服都剥光了。
仿佛蝗虫过境一般。
半夜时分,大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将刘道规吵醒,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破城了!”
接着几名斥候奔来,“禀参军,刘督护突袭瑕丘,斩杀慕舆腾!”
“大善!”
刘钟和吴兴子弟锐气正盛。
营垒中的士卒都已惊醒,纷纷前来求战。
檀道济道:“索虏激战一天,连夜逃奔,遇上大雨,定然走不远。”
“去吧!”刘道规点头同意。
营中一片欢呼,不等大雨停歇,便各自出营,追亡逐北。
刘道规继续留在营垒中,等待消息。
任丘拿下,便掌控了泗水上游的重要节点,水军从此地顺流而下,任城和高平根本守不住。
当然,慕容宙若是负隅顽抗,还要再耽搁些时日。
但大局已经改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