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江山 第171节

  燕国主力,都去对付北面拓跋珪,无暇顾及南面的几个小郡。

  燕国的心思也从来没有放在这里。

  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日晒三竿,又是一个大晴天,好在昨日的两场暴雨,不那么酷热。

  到了黄昏,各军陆陆续续返回。

  押着大队小队的人马、辎重、牛羊,仿佛丰收的农人一般,一个个喜气洋洋。

  营垒之中人马为患,被水军一船一船的送去平阳城。

  从第三日开始,便不断有战马送回。

  毛德祖和王仲德已经追到了东平郡,捕获无数,只是依旧没有抓到慕容绍。

  到了第五日,该抓的俘虏基本都抓回来了,其他的要么葬身荒野,要么躲在哪个山沟里面。

  高珣初略统计,前后俘虏八千余众,获战马两千三百匹,马铠一百三十二领,铁甲五百九十七套,牛羊驼马牲畜略少,只有五千多头。

  燕军们本就缺粮,公的都早就被他们吃了,留下来都是母的,用来产崽。

  全都骨瘦嶙峋,没多少肉,刘道规也令人送回尼丘山的牧场养起来。

  瑕丘城几乎是座空城,粮食不到两千石,大部分都是老妇妇孺。

  不过只要拿下此地,刘道规的疆域就狠狠向西北面推进了百余里,可以凭借洙水和泗水抵御燕军,同时与鲁城形成犄角之势。

  鲁郡和兰陵都成了大后方,不再担心燕军南下劫掠。

  而瑕丘周围的有大片的良田,初步估计,至少五千顷。

  刘道规的生存空间被大大拓展,南面的任城和高平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主要是区域太大,手上的人口不足,拿下来也很难长久的占据。

  不过有枣无枣,先打两杆再说。

  休整了两日,刘道规率大军顺泗水而下,直扑瑕丘。

  这一场大战中,平幼所部伤亡最小,发现形势不妙,第一个从西北面退出战场,返回任城。

  说是一个郡,其实只有任城、亢父二县,东汉曹魏时为任城国,永嘉年间,废任城国为任城郡。

  正因为小,反而更好防御,能够集中资源和兵力。

  北方大地上,一座坞堡动辄能抵御万余胡人的进攻,原因便在于此。

  关键现在手上没什么攻城器械。

  靠人命去堆,太不划算了。

  平幼也不是什么善茬,流民帅出身,最擅长防守,早早便坚壁清野,放弃亢父县,将兵力集中在任城,跟南面的高平一样,修建了大量的工事。

  檀道济提议道:“不如劝降此人!”

  两年前与慕容隆鏖战泗水,檀道济还没过来,不知道刘黑罴和一众亲信死在他手上。

  “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绝不会投降于我!”

  “可打造攻城器械。”高珣凑了上来。

第242章 风

  刘道规扫了一眼周围光秃秃的大地,别说树木,就连青草都没几根……

  七八万燕军驻扎在这里,将周围的树木杂草全都砍光。

  要打造攻城器械,就必须从尼丘山上运木头过来,至少要耗费两个月,即便造出来了,也不一定能攻破这座坚城。

  两个月后,天下什么形势还说不定。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还是跟以前一样,熬,看谁能熬得过谁。”

  这年头攻打任何一座城池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有鲁郡和兰陵作为后方,泗水完全掌握在手中,基本切断了与南面高平的联系,任城实际上是一座孤城。

  而且城中肯定乏粮。

  当然,没有粮食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能吃的东西很多,关键还没有援军,平幼死守此地没有任何意义。

  一次次的胜利,没有任何人质疑刘道规的决断。

  众将纷纷点头。

  军令一下,奴隶和青壮们忙碌起来,从船上取下木料、毡篷,及各种工具,敲敲打打,挖掘土垒。

  半日功夫,一座营垒坐落在泗水西岸。

  任城被围,南面的高平也不能放过,刘道规让刘钟率水军大张旗鼓南下,每日鼓噪。

  燕军诸部,伤亡最大的是慕容宙。

  慕容绍都是骑兵,见事不妙,掉头就走,而慕容宙以步卒居多,被刘钟按在泗水岸边,狠狠摩擦了一顿。

  九百吴兴子弟杀的他们丢盔弃甲。

  这时候卷土重来,慕容宙必然提心吊胆。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强攻城池,在刘道规眼中,士卒的性命远比城池土地更重要。

  贪多嚼不烂。

  从战略全局来看,泗水北岸的瑕丘攻破后,制水权完全落在刘道规手上,任城和高平注定无法长久。

  当然,燕国若是不计代价,可以投入大量国力进来,刘道规也无可奈何,毕竟燕国是北方霸主,不是自己这种小势力能对付的。

  但慕容垂立国以来,连年征战,穷兵黩武这么多年,不仅不休养生息,还与魏国大战,根本没有多少精力投入在南面。

  刘钟隔三岔五的登岸,也并非完全的虚张声势。

  有时也会发动一两场夜袭,或者劫掠周边的城池,扰的慕容宙不得安生。

  一天、两天,对峙之中,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已是秋收,泗水之东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新奴隶的加入,让幢民们不用像以前那么辛劳,提着鞭子在田垄上巡视。

  只要给一口吃的,奴隶们比谁都勤快。

  任城和高平这边,燕军龟缩不出,失去了进攻的勇气,刘道规带着部曲赶往平阳城。

  第一时间抚恤阵亡的三百六十一幢兵家眷,和五百二十七名奴隶、青壮。

  子嗣没长大的,有八幢供养,年满十六的,每人分五十亩田。

  还有那些伤残的将士,刘道规亲自探望,送去猪羊和粮食。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慕容绍、慕容宙、王晏联手玩了一手瞒天过海,又是甲骑又是甲士,危机关头,奴隶和青壮悍不畏死,以血肉之躯撞向慕容绍的甲骑。

  仗打赢了,伤亡也不小。

  还有吴兴子弟和征虏中兵,全军阵亡一千八千余众,伤者不可计数。

  不过战果也非常辉煌,击溃了慕容绍和慕容宙,斩王晏、慕舆根,斩俘一万七千余众。

  燕国在兖州的势力遭到重创。

  之前参与瑕丘之战的奴隶,有四百多人转为幢民,不仅分了女人,还分了一间茅草屋,有功之人,刘道规直接升为列长火长,分三十亩田地。

  土地、女人、屋舍,这时代的人一辈子所求,不过如此而已……

  “从今往后,参军便是我等再生父母!”

  几个十七八九的新幢民热泪盈眶,激动不已,这些人中既有鲜卑人,也有丁零人。

  但根本没人在乎他们是什么族群,北方这么多年的混战,也让各族缓缓融合。

  而在战场上,这些人高喊“驱除胡虏、复我河山”,比幢兵还要响亮。

  晋室虽然衰弱,却是这片土地上毫无疑问的正统。

  鲜卑、匈奴、乌桓、羌氐,自东汉始,便是中原王朝的爪牙。

  胡人强横一时,却如走马观花一般,难以长久,晋室皇权不振,为士族门阀所制,却也稳定了八十余载。

  淝水之战,增添了几分晋室的正统性。

  但凡是正统,就有人追随。

  刘道规的种种举措,让新加入的奴隶眼红不已,干起活来分外卖力。

  规则其实很简单,即便没有战功,十年之后也能转为幢民,给了他们生活的希望,日子过的不再是一潭死水。

  两个月下来,偷逃的奴隶不到百人,大部分都是内部揭发出来的。

  人头砍下,挂在田间地头,奴隶们越发温顺起来。

  “报,高平郡慕容宙昨日率残军向东退向单父,刘督护已占领高平!”斥候从泗水西岸赶来禀报。

  “任城郡如何?”

  “平幼部仍负隅顽抗。”

  “任城粮食肯定吃光了,阿罴的仇也该报了!”刘遵恨恨道。

  他与刘黑罴关系最好,连女人都一起睡。

  刘道规心中一阵黯然,这几年阵亡的兄弟越来越多,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伤亡不可避免,“回任城大营,看看是他平幼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刀硬!”

  两百部曲一同上马,向西而去……

  吴郡,海盐。

  “刘都督还没有回信吗?”刘裕郁闷不已。

  这几个月,他与妖贼大小十余战,半个月前,选募敢死之士三百余,脱甲胄,执短兵,鼓噪而出,堂而皇之的攻打妖贼大营,斩贼帅姚盛!

  五日前,又偃旗息鼓,假装不敌,撤出海盐城,妖贼蜂拥而入,刘裕反戈一击,大破其众,斩杀三千余众。

  妖贼胆气为之夺,不敢再来围城。

  但毕竟手上只有这数百人马,越打越少,越打越疲,得不到兵力补充。

  刘牢之器重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在暗中提防,刘裕刘道规兄弟二人的名头在北府军越来越响亮,隐隐有超过刘牢之的架势。

  而刘牢之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从来不肯给他增兵,也不采纳他的出兵之策。

  海盐城的这几百人马,还是孟龙符、蒯恩、沈田子等人带来的部曲。

  不增兵也就罢了,他却一直待在山阴,坐山观虎斗。

  致使妖贼再一次席卷吴郡,裹挟十余万青壮。

  孟龙符怒道:“兄长还不明白吗?刘都督实在养寇自重,根本不想管朝廷的死活,也不顾京口父老的性命!”

  蒯恩淡淡道:“妖贼没了,北府都督坐不坐的稳还是两说。”

  朝廷大张旗鼓的扶植高雅之,又在广陵京口安插了王愉和王恺兄弟二人,明显是想挖刘牢之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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