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道规给了他们上升的可能,自然也就愿意卖命。
麾下的丁零、乌桓、鲜卑奴隶几代人生活在中土,一定程度上被同化了。
境内的青壮和奴隶绝不止这么点人,不过春耕临近,三千多人差不多是极限,再多就要影响耕种了。
刘道规率四千余步卒和三千义从赶到泗桥。
二月季节,春寒料峭,河水中仍有一些未完全融化的浮冰。
对岸大地一片苍莽。
斥候来来往往,穿梭于两岸。
才五天,就送回第一道捷报,毛德祖和王元德击败燕军慕容进部,杀敌七百余众,缴获战马两百匹!
虽然是一场小胜,却非常激励士气。
要知道这是骑兵与骑兵之间的正面对决,燕军一向以骑兵自傲,却败于毛德祖和王仲德之手。
“燕军不过如此,干脆杀过泗水,攻打高平!”刘遵最先激动起来。
刘道规道:“高平的慕容隆和任城的平幼两部可有动静?”
斥候拱手,“皆按兵不动。”
“那就再等。”刘道规并不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高平、任城都是重镇,燕军若是铁了心缩在城池之中,刘道规手上的这点人马的确无可奈何。
跟慕容隆打过交道,对彼此的实力都心知肚明。
平幼也是极度小心谨慎之人,两年前一战,慕容隆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他稍遇挫折,掉头就走,导致了慕容隆和慕容宙的大败。
刘道规感觉在泗水之西很难打开局面。
如今就看泗水之北的慕容绍、段速骨、慕舆腾三部,总之一句话,谁露头就是先打谁。
毛德祖和王仲德胜了一场后,再无建树,燕军全缩在城中,二人只能率军侵入山阳郡。
刘道规留王仲德镇守泗桥,率军北上,在泗水之南策应毛德祖和王仲德的骑兵。
人还在半路,前方捷报传回,刘广之纵兵夜袭,烧毁慕舆腾的营帐三百多顶,俘虏两千多头牛羊返回。
“我怎么感觉燕军越来越弱?这么打下去,轮不到咱们出手了。”刘遵满脸疑惑。
刘钟道:“会不会是索虏示弱之计?”
比起两年前,燕军战力的确下降了不少。
刘道规浏览着斥候送回的各种消息,“应该不是示弱之计,敌强我弱,他们七八万人马,用不着对我们示弱。”
其实燕军战力也就那样,当年刘牢之两万大军支援邺城,两次击败慕容垂,解了邺城之围,如果不是北府军争抢财物,被慕容垂抓住机会,也就没有现在的燕国了。
而慕容垂连灭两国,疆域极具膨胀,兵力也大为增长。
但问题是,要养活这么多人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刘道规看来,燕国只是虚胖,慕容垂推行的还是前燕的老一套,分封诸王,各部大人自率部落,自治一方。
就像慕容隆,麾下兵力增长到三万,但大部分都是翟魏、西燕的降军,并无多少斗志。
精锐不是短期内就能行成了,东拼西凑弄出人马,至少需要三四年的磨合期。
而燕国吞灭西燕一年都不到……
第234章 守
没有慕容垂坐镇,燕军暴露出其真实实力。
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强大。
反观己方,从上到下闻战而喜,每个士卒知道为何而战,且很多人身上背负血仇,在战场上人人舍生忘死,奋不顾身。
强弱之势,不在大小,不在兵力多寡,而在于内部的动员能力,人心的凝聚程度。
北伐,最能凝聚人心。
刘钟道:“燕国这几年太顺了,一战灭翟魏,再战灭西燕,难免生出骄兵之气。”
赢的太轻松也不是什么好事,燕国连续灭国,而不休养生息,整顿内政,已经成亢龙之势。
军力仍旧强大,但国力并未增强。
而慕容垂今年六十八,在这时代算是高龄,很多事情已经有心无力……
一旁的檀道济也拱手道:“燕国几场大战都是慕容垂打的,与他人无关,西面慕容隆坚壁清野,手握三万大军,实力最强,属下以为不妨攻取泰山郡,进可图青兖二州,退可以泰山为屏,抵御燕军骑兵!”
檀道济年纪虽轻,战略眼光也是一流。
泰山郡的战略价值丝毫不比高平差,周围都是山地,不惧他日燕军反攻。
高平虽然是泗水重镇,但慕容隆龟缩不出,刘道规也没办法。
相对而言,北面的燕军更分散,也更好打一些。是的。
正心动不已的时候,斥候忽然赶来,“报,高平慕容隆率一万步骑、任城平幼率八千人马,奔我泗桥而来!”
刘道规脸色一变,“传令,立即回军,驰援泗桥!”
泗桥是泗水西南的咽喉,如果落入燕军之手,刘道规将失去进攻主动权,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
王元德只有千余兵马,敌军将近两万,刘道规只能赶回去。
“他娘的,慕容隆这厮学聪明了,我们在的时候他龟缩不出,我们刚走,这厮就从裤裆里面钻出来!”
刘遵一句粗话让众人莞尔,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大军迅速南下,急行军一日,眼看还有三四十里到泗桥,斥候风尘仆仆的赶来,“启禀参军,敌军退兵了!”
刘道规眉头一皱,慕容隆这是围魏救赵、以逸待劳之计。
当初慕容垂破翟钊用的就是这一招,刘道规和刘裕在钱塘江也用过一次。
慕容隆虚虚实实,其兵力强于己方,几乎无解。
“大军就地驻扎休整!”刘道规警觉起来,立即下令。
不管燕军真打假打,自己先要稳住。
有青壮和奴隶的协助,不到两个时辰,营寨就立了起来。
但泗水对岸,一队队的燕军斥候仿佛狼群一般站在土坡上,默默窥伺着东岸动向。
到了傍晚,十几名斥候急匆匆的赶来,“报——索虏慕容绍联合段速骨、慕舆腾诸部,三万大军围攻鲁城!”
果然不出所料,刘道规主力若是在北面,他们就进攻西南面的泗桥,刘道规主力若是在西南面,他们就猛攻鲁城。
燕军兵力是己方十倍之多,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晋军反而陷入疲于奔命的窘境。
“呵,慕容隆和慕容绍长进不少,那就看谁耗的过谁。”刘道规不怒反笑。
对付燕军的这一招,只要不妄动,就有机会翻盘。
鲁城那边,刘广之准备多时,兵精粮足,城外还有毛德祖和王仲德的骑兵策应,问题不大。
现在就看谁能沉住气,谁能不犯错……
鲁城。
号角声惊天动地,投石车抛出的砲石带着尖锐呼啸砸向城头,掀起几道血雾和几声惨叫。
让刚刚回暖的春日染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这是燕军第七次猛攻泗水北岸的坞堡,前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坞堡下堆满了尸体,一股腐臭的气息铺天盖地。
慕容绍自去年夏天便有攻打鲁郡之意,因此做了非常多的准备,征发了大批青壮,打造了上百架攻城器械。
只是进攻并不顺利,非但没有推到泗水南岸,连这座小小的坞堡都难以攻克。
投石车轰了足足半个时辰,坞堡上已经没了声息。
燕军骑兵才驱赶着青壮上前,“后退一步者死!”
“杀!”一个深眉高鼻的羯人士卒凶性大发,提着刀盾不顾一切的向前。
“杀!”此举立即得到身后袍泽的响应。
黑压压的涌了上去。
这些人不是并州一带投降的杂胡,便是兖州各地掳掠而来的流民,用以消耗晋军。
真正的鲜卑精锐,都放在后面舍不得用。
撞车和云车已经抵近坞堡,坞堡中仍没有动静,仿佛里面的守军已经死光了,燕军以为有机可乘,疯狂涌向城墙。
但就在这时,一声大吼:“荥阳毛嶷在此!”
“荥阳赵元在此,儿郎,杀胡!”
坞堡中的守军,明明早已疲惫不堪,一见到这些深眉高目的胡人,却一个个势如疯虎,战意冲天。
雉堞后面,刀矟齐出,血光一片,胡人们惨叫跌了下去。
十几个北府甲士一手提着火把,一手举着短斧、短戟,从城墙上一跃而出,跳到云车上一边砍杀,一边焚烧。
燕军拥挤成一团,自相践踏。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三辆云车由内而外升出熊熊烈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轰然倒下。
冲上来的其他燕军,再也不管身后的督战队,转身就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西北面马蹄声狂震,八百余骑宛如一柄长剑刺入燕军后翼,血光滔天而起。
左右两翼的燕军连忙回防,泗水南岸也杀出一军,大肆鼓噪,千弩齐发,紧随燕军之后,趁势掩杀。
坞堡中的守军一同杀出。
“杀光索虏!”
一支支火箭划过天空,落入燕军营垒之中。
战马惊慌奔逃,燕军阵脚大乱。
危急关头,一支两千人的鲜卑甲士力战在前,堪堪挡住了南面两支步军的进攻。
但这两支晋军并不死战,烧毁了投石车和云车、撞车后,退入坞堡中。
北面的骑兵也是如此,一击得手,掉头就走,绝不恋战。
慕容绍目眦欲裂,这些晋军远比翟魏、西燕精锐难对付,悍不畏死也就罢了,还奇谋百出。
凭借数千人马,一座坞堡,抵抗了他整整五天!
还折损了他八百鲜卑本部精锐,至于那些杂胡军和流民军,死伤不可胜数,不过这些人死再多也无所谓,慕容绍连统计都没兴趣。
东胡部将王晏上前道:“去年大雪,我军未动,如今敌军有了防备,北府军向来强悍,越发难以攻陷,不如按兵不动。”
段氏鲜卑豪帅段速骨道:“听说陛下去年卧床不起,太子殿下和赵王一意出兵攻打魏国,咱们手上的兵马,不能耗损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