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此时此刻,刘裕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之中。
手中的锄头断了,捡起地上的柴刀,柴刀缺了,夺过贼人手中长矟……
吁——
马蹄声阵阵,刘敬宣带着一支五百余众的北府军骑兵从东北面的平底转来,却被河流阻挡。
但看到一个人追杀千人后,刘敬宣目瞪口呆。
身边的骑兵也全都愣住了。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冲过河水前去救援,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这、这是……寄奴?”刘敬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淝水之战以来就没发生过这么离谱的事情,一个人追着千余人砍,还是步行……
这等勇力都超过了他爹刘牢之。
但旋即,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巨大的自豪感,彭城刘氏!
“除了寄奴还能有谁?”孟龙符大笑一声,带着几骑飞奔渡河。
刘裕翻身上马,朝着身后的刘敬宣吼道:“可趁势拿下吴城!”
刘敬宣全身一颤,还未下令,身边骑兵已经冲下河去。
溃兵还在逃,已经抵近吴城。
城上的守军看到后也惊呆了,陆瑰面如土色,半天才回过神来,刚要下令甲士出城围杀此人,却听见一阵马蹄声。
北面烟尘蔽空,一支骑兵狂奔而来,一杆“刘”字旌旗迎风招展。
“刘牢之!”
“是刘牢之来了!”
城头一阵惊呼。
再看看看下面被一个人追着砍的千余乱军,守军士气立即崩溃。
已经有人打开城门,从东门南门逃散。
“孙恩援军来了没有?”陆瑰只能寄希望于天师道,唇亡齿寒,吴郡顶在前面,若是败了,会稽也坚持不了多久。
毕竟三十多万人,要吃要喝。
“敌军来的太突然,天师道还在海盐……”
“丘尫、许允之的援军呢?”
起兵之时说的好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到现在没有看到一个援军。
“西面出现了一支北府军,丘尫先一步向许允之求援。”
这些话,让身边守军越发惶恐。
陆瑰心中顿感不妙,西面竟然还有一支北府军,现在,只有他一家挡在刘牢之的北府精锐面前……
吴兴郡,安吉城。
“人是你放走的?”谢琰一张儒雅的脸也变得阴沉起来。
“是!”刘道规爽快的承认了,也没有做任何辩解。
这种事情根本隐瞒不了,安吉城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刘遵、赵伦之、高珣、周铮诸将默默站在刘道规身后,三十步外,征虏中兵目光灼灼。
刘道规不仅仅是一个中兵参军,还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损害最大的便是他们的利益。
如今江东大乱,别说谢琰一个卫将军,便是司马元显站在这里,士卒们也不会给他们面子。
这一场场的乱象,已经让司马家和士族高门颜面扫地,威信尽失。
大不了又是一场苏峻之乱。
王恭之死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然,刘道规还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但是如果谢琰揪着此事借题发挥,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道规听令,汝部为前锋,直取会稽城,只许胜,不许败。”谢琰神色忽然缓和下来,毕竟是谢家的人,经历过大风大浪,该有的城府还是有的。
“领命!”
刘道规拱手一礼,知道他是动了借刀杀人的心思,想用妖贼的刀对付自己。
不过无所谓,怎么下军令是他的事,但怎么打就由不得他说了算。
离了他,刘道规反而觉得是一件好事。
眼不见心不烦,妖贼和乱军反而好对付一些。
领了五日粮草,刘道规率两千五百征虏中兵向东南而去,行军一个时辰,休息两个时辰,就当是浏览江东风光。
谢琰所部留在安吉城中休整。
“报参军,东北面丘尫率五千贼军向我部赶来。”才半日,就有斥候赶来禀报。
明显是被贼军盯上了。
刘道规心中一乐,“这是以为我们好欺负。”
“五千人马与我军野战,这是找死!”士卒们正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刘怀慎道:贼军离巢,正是破敌之机,我愿领五百精锐为前锋!”
“你还会冲锋陷阵?”刘遵一脸怀疑。
刘怀慎年纪轻轻,却不苟言笑,“我刘家的人,就没有不会上阵杀敌的!”
一只雄鹰从山林间窜起,飞到众军头顶,盘旋两圈,飞向东南。
“那我等兄弟齐心,大破贼军!”
正好,刘道规也想吃掉丘尫部,建功立业,早日平息叛乱。
“兄弟齐心,大破贼军!”
刘怀慎领着五百精锐老卒在前,刘道规率其他人马跟在后面。
不到半日就与贼军相遇。
但从连绵的旌旗来看,不止五千人马,少说八九千人。
虽然大部分都是衣衫褴褛之人,但也有千余阵列严整的精锐,甲士至少七百余众,还装备了弓弩。
“怎么回事?”刘道规眉头皱起。
斥候赶紧来报,“贼军许允之部忽然赶来汇合。”
这些豪强都是地头蛇,掌握地利,斥候的哨探总是慢他们一步。
刘道规望向北面,也不知吴郡那边如何了,刘裕是前锋,这个时候应该与贼军接战了。
第186章 遇
永嘉年间,周玘三兴义兵,平定江南各地叛乱,让司马睿坐稳了半壁江山,晋室为彰其功,从会稽、吴兴二郡中分出四县析置义兴郡。
许允之与丘尫本就是同一条草绳上的蚂蚱。
狭路相逢勇者胜,事到如今已不可能后退。
黄昏的小河上泛起阵阵红光,仿佛沸腾的血液,刘道规抓起一把尘土,洒向半空,随着风往东北方向吹。
江东这种小河非常多,说深也不深,说浅也不浅,不过现在是八月,秋日高悬,这种小河可以徒步渡过。
贼军在对岸列好阵列。
竟然是攻守兼具的雁翅阵,宛如一只巨大雁翅遮蔽在东岸。
虽然略显混乱,却有模有样,一支支长矟组成了一道五百多步的芦苇荡,弓弩手则列在后面。
河道之中,还有几十艘小渔船横在河心,引而不发。
“他娘的,这是贼军?”刘遵睁大一对牛眼。
这种配置都超过了北面的胡人大军。
刘道规道:“陆、丘、许都是江东豪强,准备多年,当然有些家当。”
“那怎么打?”
“不打!传令,顺江而下!”
勿击堂堂之阵,刘道规没有这么蠢,也没这么自负,去渡河攻击他们的阵地,他们既然在这里摆下阵势,大不了换一个地方再战。
顺便将敌军调动起来。
是不是强军,就看他们的行军能力。
江东的一大好处是没有起兵,看谁跑的快。
“参军有令,顺江而下!”传令兵大声呼喊,
出征鲁郡时,士卒们已经习惯了刘道规的风格,没有任何怨言,各部贴着小河向东北行军。
果然,对面一阵混乱。
兵力越多,对将领的指挥能力要求越高。
贼军起兵不到两个月,缺乏训练,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有人跟着追来,有的在原地打转,有的甚至朝上游跑去,试图登船,再顺流而下。
刘道规一个举动就试出了对方的成色。
江东承平多年,久疏战阵,精兵不是那么容易练出来的。
“渡河!”刘道规指着东岸。
号角声呜咽而起,惊起了江滩上的白鹭,鸣叫着飞向天空。
战靴踏碎水面,激起一阵阵水花。
贼军越发慌乱,乌压压的赶来,
高珣的左部在西岸一字排开,站住上风口,弓弩上弦,一声令下,箭入飞蝗,虽然并没有射中多少人,却让敌人更加慌乱了。
刘怀慎第一个登上东岸,与几名甲士摆开阵势。
其他士卒陆续上岸,跟着阵势顶起大盾,挺起长矟。
眨眼之间,一支两百人的阵列在东岸立起来,而这时贼军已经杀来。
他们并不缺乏勇气和血性,潮水一般扑向北府军阵列,漫天箭雨淅淅沥沥的砸下来。
但无论潮水多凶猛,都无法撼动这两百多人组成的礁石。
惨叫声中,一篷篷血雾飞溅,笼罩了大半个东岸,在夕阳的渲染下,蒙上的一层金红。
贼军没有第一时间摧毁这个阵列,越来越多的北府郡渡河上岸,加入到这个阵列之中,使之越发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