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命昭唐 第192节

  “何出此言?”圣人也愣了:“又不是人鞭,虫鞭而已,和鸡鸭猪羊肉有甚区别?”

  李妙微羞愤交加:“脏!”

  “我早就让庖厨焯干净了!二姨也闻过了,可有腥骚臭味?”

  “不是腥不腥,鞭,鞭什么的就很那、那个——”

  “要这么说的话……”圣人表情变得严肃:“二姨刚才吃的林檎片,便是林檎树拿来传宗接代的……”

  “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李妙微双手捂耳,脑袋拨浪鼓似的摇。

  “好了!”朱邪吾思拍了拍桌案。

  “嘁,这可是驻颜有术、强筋健骨、祛风止痛的食中金。”圣人悻悻地夹了一根,自己吃起来。

  而后是李存勖,身躯前倾,笑嘻嘻地伸出筷子:“俺也不认识,管它的,既然姐夫说是好东西,俺也尝一尝滋味。”

  被圣人一把按回座位:“小儿不准吃。”

  “为什么?”李存勖歪着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朱邪吾思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换个了碗,夹起一个鸭腿,嗫嚅道:“大虫鞭……俺早晚会吃的。”

  “贤妃,来。”

  “要吃你自己吃!”朱邪吾思一把蒙住碗。

  “二姨,这个是羊宝。”

  “郡主别问!”柔奴急得直跺脚。

  一场接风宴吃下来,小姨子心中悔恨羞耻丛生,早知道就不该来吃什么席,根本就是被无良姐夫调戏嘛。

  “这个送给你。”圣人从柔奴那取过给姐弟俩和孟知祥准备的见面礼。

  李妙微得到的是一根螺旋式做工的翡色玉步摇,镌刻着“涉江”小篆,属于有价无市的稀罕物件。

  还有一套细腰石榴裙。

  正值胶原蛋白最丰满,最青春灵动的十六妙龄,一身不男不女的躞蹀带胡服,像个土狗,害得他想瞅瞅小姨子的“粉胸半掩疑暗雪”都不能。

  李妙微从伸出的手掌中接受了“涉江”,指尖擦碰,柔嫩火热的触感让圣人有些头大。对着灯光把玩着涉江,李妙微笑靥如花。加上喝了几杯酒,两腮桃红,真是个美人胚子。

  一个旋转回过身来,正要谢恩,四目一相对——姐夫深肖其母王美人,样貌俊秀,虽然劳累于案牍和一众欲求不满的妻妾,脸色稍显憔悴。但近年来风里来雨里去,饮冰卧雪征战四方,一袭道衣莲花冠襄配下,平添了一股沧桑和英武。

  只这惊鸿一眼,便将圣人的模样印在心里:“这支涉江我很喜欢,还没人送过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那就收管好,我可没第二支涉江送人。”

  “好地!”

  “夜色已降,去和贤妃到绫绮殿休息吧,也可以在宫中转一转,别去太液池。”说完,圣人凑在新任掖庭令高明月耳边嘱咐了一番。

  “姐夫呢?”

  圣人耸耸肩:“我还有事。”

  “那我呢,我跟谁睡?”见没人理自己,李存勖拉着圣人的手,捉急的问道。

  按说,延英门以内的后寝区到了晚上除了在麟德殿附近的翰林院值班的翰林学士。,“”不能有皇帝以外的任何男人。李亚子,该去河东进奏院或者鸿胪寺、京兆尹安排的会馆过夜。

  但如果是李亚子嘛。

  “你跟我睡。”圣人叫来阿史那来美,让她照看着小孩。

  “好耶!”李亚子蹦蹦跳跳,高高兴兴地跟着阿史那来美先跑了。

  孟知祥二十岁了,见状,在谒者的带领下出宫。

  看着圣人大步拾级而上离开的轻快背影,看着被女御、寺人缓缓关闭的后大门,李妙微眺望黑暗中的蓬莱仙宫,只觉得像个牢狱。

  “……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圣人哼着小曲,长长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李妙微的瞳孔中。

  关辅、梁汉、河陇粗定。兵甲充足,士气高昂。钱粮不充裕,但能维持眼下局面的运转,正当奖率三军,兴复圣唐,收还东京了。

  但愿,一路生花!

  不好意思,看比赛去了。看到李圣进位五星上将,乐得下半宿没睡着,故而耽搁了更新。出于李圣十一年如一日、不爱美人爱江山的勉励,我痛定思痛,决定此后亲键盘,远女色,疏娱乐,尽量不断更。顺便提醒一句,大的要来啦!!投票发帖,为狗脚朕讨灭朱温贡献尔辈杀材的力量吧!

第219章 揭开帷幕

  “剧贼称中塞,驱驰甲铠精。昔惟矜突骑,今亦教攻城。伏险多邀击,驱羸每玩兵。拘俘询虏事,肉尽一无声。”——宋·范雍·《纪西夏事》

  乾宁二年六月十三,陕州野鹿原,一场包围战刚刚结束。

  战斗规模不大。数十骑李军欲潜越陕州,被查捕。草草混战一番后,弃马遁入山林,逃之夭夭。

  “陛下,逮了十余贼候。”孟温裕催马过来,向朱温汇报。

  “审。”朱温挥手。

  “你是谁的部下?东行何为?”最先被问到的是个连汉语都不会说的杂胡,遑论闻所未闻的中原口音。

  听了几句几拉呱啦没听懂,孟温裕一刀而下。

  “乃先锋斩击使张琏部下,东游采风。”有汉兵答道。

  “张琏何人?”

  “不知,临时上任的。”

  “张琏又是谁的部下?游奕使?招讨使?都指挥使?行营都虞候?”

  “不知,未闻诏书宣布大将。”

  “可认识赵服,那狗贼现居何职?”

  “本官司隶校尉从事兼天策军外军都虞候,余者不知。”

  “东游采风的除了你们,还有多少路?”

  “不知。”

  “我杀的那个白皮红毛逆胡什么种类?”

  “只知道是凉州回来的蛮子。”

  “你隶属哪军,什么职衔。”

  “侍卫亲军司马军司疾风都右厢第四指挥使左旗副使,领先锋斩击使下郑汴路捉生将。”

  “一旗几何骑士。”

  “一都一千,两厢各领五百,一指挥一百,两旗各领五十。”

  孟温裕一边问,一边有人快速笔录。

  “我观你是个壮士,可愿弃暗投明归顺大梁,到我麾下升个十将?”

  “可以。”

  孟温裕一甩头,让手下带走,自己继续审问下一个。

  “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全是假的,我们的任务也不是东游采风。”

  “是什么?”

  “来看朱温死没死,哈哈哈,笑煞了。骗你的啦,其实是代话,李大圣托俺给朱温带句话,让他洗剥干净,过年烫掉他的猪毛吃席。你信俺,真的!噗,唉哟,忍不住了,哇哈哈……”

  咔嚓!头颅高飞,一巴掌拍到水沟,孟温裕阴沉着脸问起下一个:“李贼在潼关布防了多少人?”

  那杀材瞪着他,半晌才道:“如潮如水,无法计算!”

  “李贼到底有多少部众?”

  “四海之内,没有不属于大圣的人!”

  孟温裕耐着性子:“李贼现在何处?已出征否?”

  “八荒六合,方圆万里,处处都是大圣道场。大圣来去无影,无处不在!”

  “狗杀材!”孟温裕双手合握刀把。

  “慢。”看着此人桀骜的表情,扫了一眼剩下的人,加上被口口声声的“大圣”所刺激到的敏感神经,朱温暴虐发作:“大辟!用大辟审,剥皮!就剥皮。”

  孟温裕会意,率队将余者十人脱得精光埋进现挖的竖井坑,只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因为受压憋红的脑袋。随后找来铁丝,钩破当事者的一对耳朵,一左一右绷直在两边的树桩上。

  如此,耳朵被牵扯,人就无法剧烈摇头。

  “嘿,我倒要看看尔辈能硬到几时……”孟温裕冷笑着,抓起破布塞进了八个人的嘴巴。接着打散他们的发髻,用手爪子在头顶梳理出一条清晰见皮的中分线。

  一切就绪后,孟温裕蹲在其中一个武夫双眼前,一手甩出匕首,一手按住天灵缓缓摩挲:“被剥过皮没有?哈哈,想投降了?哼——”

  “呜……呜!”这武夫头颅微晃。

  孟温裕匕首轻轻一垂,已经从这武夫额上锥了进去。双腿夹住剧烈挣扎的头颅,随着匕尖沿着中分线徐徐往前,立时血珠迸溅,浇得头发湿漉漉,宛如才从水桶拿出。

  “嗬……”其他人目睹一具血淋淋的红肉被抽离皮子,不由惊恐万状。近三十年,能坦然顶住类似酷刑的,恐怕只有被锯成两半的孙揆了。

  “死狗奴!”孟温裕踢了一脚被剥死的武夫,滚满黏液的刀锋对准下一个人的中分线。如是连杀四人,才把吓破胆的剩下的六个刨了出来,重新审讯。

  围观汴军有说有笑有唾骂,对着几个皮肉分离的李军乱枪挑捅,捣为一地粉嘟嘟。

  “把脑袋串成葫芦,以杆树于道中,让李家狗晓得厉害,东出者死。”冷眼旁观的朱温下令道。剥皮对他只是最无聊的游戏。在广州、长安洗城的时候,火烧、剜心、犬决、兽笼斗、杀人比赛、剖婴、拔舌、碎骨……凡是能想出来的花活他都玩过。

  “遵命。”被点到的军校叉手而去。

  “问完了么?”朱温看向孟温裕。

  “差不多了。李贼正在大肆徵集师旅男女,部分军都已发了赏赐,大概月底出关。此乃军中流言,不一定准确。另,回鹘将猛猛子率步骑七千充实河中,估摸是为防备沙陀。邓州军被召回关中,他们在街上看到的,李存孝麾下现在除了杂鱼,无兵可用。还有,李贼可能会派一支偏军出拒阳川,沿雒水前往陕州东南之福昌县,即史思明被杀之鹿桥驿一带……”

  林林总总问了几十条,孟温裕一气总结给朱温。他只负责拷问,区分对错、分辨真假是朱温的事。

  朱温两眼涣散,盯着地上某处,良久,道:“李贼走哪条路?”

  “答的是崤函古道,即长安至洛阳所谓的两京大道。”

  朱温不语。

  出关的路其实不止一条。崤函道从潼关到陕州这一段穿行于山地、丘陵、峡谷、河原之间,地貌于进攻方不利。大军前后相连十几里,途中遇敌难施展。容易出现前军打完了、战败了后面还在吃饭的闹剧。其次小路多,遭埋伏的风险太高。

  以李贼的谨慎,多半不会走崤函道。

  没办法,硬实力差距。朱温的血条着实够厚,一败潼关,二败蒲坂津,三败拒阳川,四败济水原,五败晋城,中间被下马贼杀到汴州城下撒过一回野,徐、郓、蔡一堆蟊贼造反。外部还有诸侯施压。换任何一镇,节度使多半悬首辕门了,但他还能维持得了局面。反观李贼,常战常胜声威一时无两,依然不敢大败哪怕一次。

  他现在也是折磨。

  单说李克用。迟迟不出兵,显然是在跟他谈条件。讨巢朝廷预付“忻、代观察使”作为定金,承诺“俟复长安,令赴河东”。这回给了河东幽州元帅、大都护、三公、拜他保举的刘仁恭为幽州节度使的定金,但合同最终内容“击败朱温给什么”还没谈妥。

  上次是以河东帅位换其千里死战,这次呢?没地盘、官职可以交换的情况下,鉴于他俩的翁婿之实,能交换的或许只有后位、诸侯王爵位。二选一,你总要给一个。

  换句话说,二者的关系已经从抱团取暖共抗朱温转化为了打死朱温怎么分润好处。

  你不分,那人家就河东观虎斗,当黄雀。李克用是莽,不是傻。虽然经常抽风给人当枪使,但不可能事事都当那个让你空手套白狼的冤大头,晋阳、代北、沙陀三大派系也不是木偶。

  所以他现在是真的很煎熬。

  给后位吧,内部一堆狗屁倒灶,各方利益摆不平。给诸侯王吧,也恼火。

  因此,若与李克用谈不拢,李克用不出手,自己带着一众马仔单干的他几乎不可能选择崤函道这样一条高收益伴随高风险的路径——赢则兵临洛阳,输了回去当三辅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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