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里刚好还有这么多王爷,大可再拥新君!
暗流就是如此。
“都督,靖夷侯密信!”
“快拿来!”
李汶站了起来,赶紧拆开了信件看起来,然后点了点头心里松快了些:“好!你去,请成公公、魏国公速回守备厅,我这边先去!”
提督着护漕水军的戚祚国,眼下当然要参与对江南动向的暗中警戒。
北洋舰队抽调了不少水战好手,但护漕水军里还有戚祚国,有一个水战虽不杰出但可堪一用的多年老将崔胜。
他走在前往守备厅的路上,又吩咐了一下随行心腹:“你回府拿上那样东西亲自去一趟浙江,请沈一贯沈肩吾来南京!”
宁波的沈一贯家中,已经七十七的他身体状况居然很不错。
回乡已多年,他儿子沈泰鸿现在去了广东提举市舶司,沈家最近很热闹,但只在前院热闹。
“再请几个名医到家里住着。”他很肯定地吩咐管家。
“……老爷,就算您避而不见,挡不住啊,总不好家门都不让人进。”
“那就在前厅客套一番了事!老夫快耄耋之年了,病重不能劳神!”沈一贯很烦躁,“这些人,真是想害死老夫!多年教训难道记不住?如今又像跳蚤一般!”
他在装病,装重病。
但是让他像当年的赵志皋一样,他也做不到。
当然不能见!
这些人一点定力都没有,这才到哪,就急不可耐地亲自造访。
就算有探病的借口,当别人是傻子?
沈一贯了解皇帝,了解田乐。
如果不是相当有把握,哪里会把手笔搞得这么大?
现在还是夏天呢,跳得慌的,不怕秋后吗?
沈一贯是没办法,他“德高望重”,太多人都想他出头。
而南京紫禁城里,如今又是另一番局面。
格局一改,中轴区域四周罩房全是南京留守亲卫如今的的宿房,两侧则尽是院落。
和以前偌大的王府相比,现在的院落当然小太多了,但他们必须住在这里。
要说心里一点怨气都没有,那自然是骗人。
但皇帝明着要他们都住到这里来,那么就算一万个不愿,要么当时就反,要么就从了。
平日里,他们倒并不像被禁足在这里。
皇帝并没有不允许他们到南京城里逛。
南京紫禁城不是凤阳高墙。
但现在不行啊。出去饮酒作乐,定会听到些不该听的话。
规矩仍旧如往日一般,但基本上大部分的藩王都不敢离开自己的院落去外面。
西南角的守备厅里,成敬、徐弘基、李汶三人见了面。
“靖夷侯来信,崔参将随时可率中、下二路护漕水军来援。”李汶看了看徐弘基,然后说道,“虽然魏国公定然忠心无贰,但如今也不宜被架在火上烤。成公公,不如一同奏请靖夷侯改任操江提督,升任崔参将为护漕水军提督,魏国公暂署前军左都督足矣。若这回安然度过,往后实任前军左都督就名正言顺了。”
徐弘基大松一口气,连连点头:“如此最好!”
在南京根基深厚的魏国公在特殊时刻直接统领整个前军的兵力,他若是有异心,那绝对会大乱。
谁敢保证没有“黄袍加身”的可能?
当然不会拥他,但说不定有人胆子大,给他开出更大的筹码呢?
徐弘基这些年虽然感觉到了一些充实,孝陵卫能听他的,让他感觉腰杆子很硬。
但若是把长江水师也交给他,还有前军左都督的标兵,那可就让他坐立不安了。
李汶这个提议,正合制衡之道,毕竟戚祚国是被皇帝降恩才承袭了戚继光的靖夷侯爵位。
成敬看着李汶点了点头:“李副枢从枢密院南下,如今军略李副枢是知道的。我奉旨镇守南京,只能在勋臣任用下提一提想法,却不便去干涉军务。有李副枢奏请,自是再好不过。但旨意下来之前,水师不能没个管束之人。”
“我会亲自去!”李汶说道,“另外,我已派人去请沈肩吾到南京,回去后就呈奏本,奏请陛下令沈一贯暂任枢密院南京总参谋。”
成敬不禁一愣:“沈一贯?”
“他可以用,这是我南下前陛下交待的,只是要临机决断再行奏请。”李汶说着,“参谋不涉军权,前军右都督仍是我!但江南看到他到了枢密院任职,心里会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成敬琢磨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妙啊。但他愿到这火堆上来?”
“那可由不得他了。”李汶也笑了起来,“当此之时,只有忠、逆二字。”
徐弘基一时没太想明白:???
第312章 让战火烧得更猛烈
“……苦也!”
沈一贯恨不得自己是真像当年的赵志皋一样病瘫不能言语了。
但不行,来的人带来了一样东西,这东西不能挡。
因为那是皇帝手谕。
“老爷,这下怎么办?”
“……我可是文臣,文臣……内阁大学士……”
沈一贯愁眉苦脸,过了一会破口大骂:“田希智!定是这厮想的阴损招!”
他也不敢骂皇帝,即便骂田乐,嘟哝了几句方言污秽之后还要称一下字。
让他这个时候去南京,挂着枢密院南京总参谋的衔,看上去是要他镇场子,但他哪里会沾实质军权?
但江南士绅却不会这么看,总有些脑筋糊涂的会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
凭他沈一贯的影响力,他如果想有异心,谁说没有几分机会?
况且又不用立刻就举事,总要北疆糜烂了,社稷有累卵之危,他才合适力挽狂澜嘛!
只有沈一贯很清楚,皇帝敢这么玩,就更显得自信。
他哪里是去做什么参谋的,他是去收集那些糊涂蛋名单的!
沈一贯又看了看手谕里的内容:
……南京国本所在,国战之时,南京要做好准备。太傅德高望重,定要为朕守稳江南,如此朕无后顾之忧。北虏心腹大患,如今新主有勇有谋,朝廷若不趁其尚未慑服诸部之时主动出击,将来恐怕难以收拾……
他咬着牙:借口,都是借口!
沈一贯相信,正式的旨意一定也会秉持这样的腔调,说得皇帝这次是不得已而为之,局势其实已经相当凶险。
毕竟前年确实有北虏进犯山海关的事。
朝廷越是这样,简直就像是丢下了一个直勾,只钓蠢鱼,聪明的则会心中一寒。
越是说得像半壁江山有危,越是说明一切在掌控之中。
皇帝现在还有心考验江南。
沈一贯并不知道现在军情变化后,枢密院确实要进行一个战略失败,到时候必定会有更多的谣言。
此刻,山海关已经紧闭,只进不出。
更让人担忧的,是北面源源不断被迁回来的百姓、行商。
“奉旨,边墙外侦得敌骑窥探边墙。为防万一,即日起,山海关至锦州关闭……”
一部分暂时回迁到山海关内,一部分去更为安全的锦州。
然后,又是在这里“以工代赈”,辽东巡按程启南亲自到了山海关这边。
临时的帐篷倒是很多,山海关以西乱糟糟的一片,他和周边府县的官员们忙得马不停蹄。
枢密院职方堂的掌堂都来了,带着大量的军资安置那些被迁到这里的百姓,又拿出不菲的价钱招募勇夫,说是要加固边防。
这些消息当然会传到顺天府,传到更南面。
京城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戒严的状态,国战的紧张情绪终于蔓延开来。
朱常洛也到了严肃和担忧的状态。
“一定不能真出乱子!”
在他面前,田乐等枢密院臣子凛然说道:“陛下勿忧,臣等必竭力!”
反复商议过多次之后,要想有战略性的大胜,就必定要付出战术性的代价。
如果先败后胜不可避免,那么紧张情绪始终会传播出去。
既然如此,不如人为利用一下这种情绪,主动让它缓慢累积,释放。
朱常洛再次确认了一下:“努尔哈赤确实已经攻入朝鲜了,没假?”
“绝不会有假。陛下明鉴,宽甸六堡边市开后,朝鲜边将自然因之得利。如今骤然大加采买物资,相熟谍探早问明了实情。此外,那龚正陆也如实回奏了。努尔哈赤既忌惮他又不敢处置他,足见那个消息做不得假。此外,去朝鲜查证实情的使臣也是如此回报的。那光海君本已亲去全罗道平叛,如今却急匆匆赶去了庆尚道。”
朱常洛微微点了点头。
叶赫部他倒不担忧,他们毕竟处于天枢营和麻贵的眼皮底下。
但努尔哈赤如果觉得这个时候是个机会,那又完全不一样了。
“宁远侯不便此时现身辽东。”朱常洛想了想之后说道,“朕令剩下的一半天枢营去宽甸六堡。另外,留守京营再开拔五千,先到蓟州镇换防遵化军工园。”
盛夏最炎热的季节,蓟州镇和辽东都有了紧张的军队调动。
山海关以西的百姓们看到天枢营将士出关前往辽东,更感觉东北面的形势像是不太妙。
但这种紧张的情绪只弥漫在大明边墙以内,边墙之外,丁点消息都透不过去。
这是袁可立在辽东、李化龙在宣大的重点工作。
而蓟州镇边墙,守军更是把整个边墙撒得密不透风。
现在,燕山里的岱青仍旧很有耐心。
“必须设法和之前与我们做买卖的人联系上。叶赫部做了狗腿子,叶赫部内肯定能知道些什么,去问。再不行,到更远的乌拉、建州,到丰州滩,一定要先知道些确切消息。”
他不希望撞上去时,碰到的是大明布下的埋伏。
锦州西面边墙上明军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不对劲。就算只是看到了几个哨骑,犯得着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轮流盯着、昼夜不息吗?
岱青耐心地等着,就算真的有什么埋伏,那么多人这样紧张下去,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那该会有多疲惫?总会懈怠吧?
他宁愿传消息回族内,让那边派出哨骑,一人三马,五百里、一千里、两千里……
总之,必须先得到足够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