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把审配和逢纪都能要走。
从自古至今,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
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所以郭图最初会对袁尚说把审配和逢纪都要走。
等到袁尚强烈反对的时候,这才退而求其次,说出自己真正的意图,让袁尚二择其一。
袁尚果然答应下来。
不过袁尚倒也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考虑到此行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到底还是没有直接指派,而是让审配、逢纪二人拈阄,谁拈着谁就去。
突出一个听天由命。
结果跟审配相比,最终还是逢纪的人品要差一些。
不幸中标以后,他本人亦是无话可说。
于是袁尚就让逢纪带着车骑将军的印绶和郭图一起跟随前往袁谭军中。
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就算是完美解决了。
直到两人离开,诸葛亮才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这件事情。
他抬首望天,半晌无语。
良久,他幽幽说道:“我,从未见过有如此愚蠢无比之人!”
他知道袁绍的几个儿子不争气,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不争气。
袁绍刚死,外敌尚在,这就开始内斗了?
你们好歹先齐心协力打退了曹操这一波进攻再说啊!
还没有一点大局意识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让人请来沮授,试图再挣扎着补救一番。
沮授听诸葛亮说了袁尚的所作所为,同样是半晌无语。
对于袁绍暴毙这件事情,他大概是全军最伤心的那批人之一。
倒不是说刘氏、袁尚、审配、逢纪等人对袁绍没有付出真心。
只不过他们终究还是要操心袁尚继承袁绍势力的诸多事宜,难免因此分心。
如果沮授还在袁绍麾下,估计情况也差不多。
只是他如今身在张绣阵营,反倒了无牵挂,十分单纯地为袁绍痛哭了一场。
哭过以后,又看到袁尚等人的种种行为,他对袁家的那点情意也就彻底消散了。
此时的他对袁氏再无一丝留恋。
对他来说,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情:
其一,配合诸葛亮查清楚袁绍死亡的真相。
其二,在接下来袁氏集团的残余势力在被曹操消灭殆尽的过程中,尽可能帮助张绣获取更多利益。
第二目标的优先级要在第一目标之上。
此时听诸葛亮说了袁谭和袁尚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沮授先是一阵无语,随即冷笑一声道:
“昔日袁本初令诸子分立,吾便认为此乃取祸之道,故谏曰:
世称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
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
愿上惟先代成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
诸葛亮突然感觉沮授说话的口气跟以往大不相同,就仿佛跟变了个人似的,心中不免觉得奇怪。
但听到他这话便连连点头,“公与大才,此言可谓一语中的,然则袁本初不听?”
对于袁绍的固执,诸葛亮已经深深领教过了。
沮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绍曰:‘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
诸葛亮:|(*′口`)
虽然早有所料,但听到沮授亲口说出来,诸葛亮还是大汗。
却听沮授继续说道:“自那时吾便知祸至此始矣,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诸葛亮闻言更是无语。
纵然以他的才智,都产生了一种带不动的感觉。
沮授早早就看出了诸子分立的害处,可袁绍不听,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诸葛亮定了定神,对沮授说道:
“今袁尚、审配等人凡议要事,均不告知我等。
是以此事亮亦方才得知。
素闻公与和审正南有旧,故亮欲请公与请往说之,何如?”
沮授朝着诸葛亮拱了拱手,郑重地说道:“固所愿耳,不敢请也。”
在安排沮授去跟审配谈心谈话以后,诸葛亮又召来甘宁和太史慈,细细询问了近期军中的形势。
听到两人回答,他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袁绍不听人劝这一点虽然让他极为无奈和不满,但不得不说,只要袁绍还在,河北四州的势力就还能拧成一股绳。
可如今袁绍一死,曹操甚至没有兵临城下,就已经出现了军心涣散的情况。
张绣留在河北的兵马士气倒是没有受到影响,可在这样的大型战役中,他们这些人马能起到的作用却十分有限。
况且袁绍虽然不听劝,但对于他们这群人的态度却要远胜现在的袁尚,至少凡事必然会让他参与,并且还要听一听他的说法。
只是最后往往不会采纳。
袁尚现在则是干脆将他们排挤在外,别说不听劝,甚至连旁听的资格都不给。
现在给诸葛亮的感觉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强头风。
我太难了!
“军师莫急,但叫慈有一千人马,定可护得军师周全!”
“请军师拨给吾一百人马,宁愿前往曹营夜袭,为军师分忧!”
听到太史慈和甘宁争先恐后开口,诸葛亮不禁笑了。
自己的担忧竟然被他们看出来了啊!
还是不够镇定啊!
诸葛亮一方面检讨自己,身为统帅却没有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居然还让甘宁和太史慈为自己操心,着实有负张绣重托。
另一方面则是认真考虑起了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正所谓知天易,逆天难。
此时纵然身处逆境,但也远远还没有达到要逆天的难度。
诸葛亮低着头,在屋子里缓缓踱起步来。
甘宁和太史慈这五年已经对这位年轻的军师心服口服,此刻见他陷入沉思,都是默契的没有打扰。
片刻过后,诸葛亮停下脚步,目光在甘宁和太史慈之间来回打转,最终还是停留在太史慈身上:
“子义,郭图和逢纪方才离开,你快马赶上二人,前往袁谭军中将此间事情告知伏义和儁乂,并将探得消息速报与我。
切记,若袁谭要斩逢纪,定要让儁乂与伏义设法将其保下!”
等太史慈领命离开,诸葛亮又转向甘宁,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
“兴霸,你方才所言可有把握?”
甘宁听到诸葛亮的话,顿时眼前一亮。
他看向诸葛亮,双手重重一抱拳:
“末将愿立军令状!”
简直兴奋到不能自已啊!
太史慈当初就有单骑杀出北海去找刘备搬救兵的经验,干这种尾行的事情简直是轻车熟路,没过多久就轻松跟上了两人。
逢纪和郭图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又多了一个尾巴。
太史慈跟了一阵,甚至嫌他们走得太慢,干脆直接绕开两人偷偷摸进了袁谭军营。
眼见自己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军营转了一大圈都没有被人发现,太史慈不禁一阵无语。
就袁谭这治军水平,别说是跟主公、军师相比了,比起自己都差得远了。
刚刚甘宁还吹牛说是有一百人就敢去劫曹营,可如果换成袁谭的军营,给自己一百人也照样敢劫!
正鄙夷间,忽听一声断喝,“什么人!”
跟着一支箭便朝他射来,直接停在他面前几步之遥的地上。
看着不断摇摆的箭矢尾部,太史慈自然知道这是警告。
但这依旧让他大为惊讶。
自己一路走来,本以为袁谭军中皆是一群酒囊饭袋,没想到竟然还安排了暗哨?
还发现了自己?
这样看来自己倒是小瞧他了。
正思量间,忽听对面有人骂道,“住手!竟自己人都不认识!”
虽是在训斥,但语气却是颇为欣喜。
太史慈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紧接着就见一人朝自己跑了过来,朝着他双手抱拳:
“仲见过太史将军!”
“月凉?”
看到曾经在自己麾下待过一段时间的白仲时,太史慈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摸到了张郃的地盘,难怪会被人发现。
很快,太史慈就跟张郃还有纪灵见了面。
三人久未相见,如今再度重相逢,皆是颇为欣喜。
特别是纪灵。
自从他投靠了张绣以后,就一直在袁术身旁卧底,那叫一个孤独寂寞冷。
个中滋味,只有自己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