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不敢看,旁边看热闹、惟恐天下不乱的番邦商人就非常愿意看,他们“帮忙”将血色弯刀捡了起来,同时看了看刀柄上的字迹,虽然已经被血色染透,但还是能看的出,上面写着约翰的名字。
“还真是约翰的弯刀!”
“约翰的弯刀为何会在蒋大人手里?”
“刀在人在,约翰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
这些番邦商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情况下,他们怎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就是故意数落约翰几句罢了。
这时,蒋建波开口了:“昨天杰克和约翰在锦绣布坊爆发口角冲突,本官恰在现场,同样也听到了杰克放出的狠话,所以听到杰克被杀的消息,本官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约翰!”
“不过,办案讲究证据,只是单纯怀疑并不能证明什么,不过本官在现场发现了一把番邦弯刀,一把写着约翰名字的番邦弯刀!所以,本官才能断定人是约翰杀的!”
“……”
蒋建波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而且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钉子,钉在了约翰心里。
“还真是他啊!”
“怪不得他之前说,不会让杰克得逞!”
“原来他是准备杀了杰克,实在太歹毒了!”
“……”
番邦商人继续落井下石,主打一个杀人诛心。
“约翰,证据有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蒋建波又问道。
此时的约翰连连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是我啊?刚才蒋大人说了,杰克还有他的仆从都被人杀死了——那些仆从都是他的大手,膀大腰圆,强壮无比,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杀了他?而且就算真的是我杀的,我会把弯刀留在现场,故意留下线索,就是为了被蒋大人抓到吗?蒋大人觉得合理吗?”
“……”
听约翰这么一说,围观者也觉得有些道理,约翰虽然还不是太老,但也绝不年轻了,而无论杰克还是他那些仆从,绝不是约翰能轻易对付的,他怎么能把他们都杀了?
蒋建波闻言,缓声道:“好,那我来替你解释一下这两个问题。首先是,杰克和他的那些仆从确实比你年轻,身手也肯定好过你——这是本官根据你们的年纪猜测的,至于你练没练过武,那本官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你没练武,其实你也能把杰克等人杀了!”
“因为昨天杰克被押进京兆府后,受到了杖责五十的惩罚,被京兆府放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行走能力,至于他的那几个仆从,昨天在锦绣布坊被秦亦秦公子打到了膝盖,当时就站不住了,许多人都在现场,可以作证。”
“所以,几个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人,若是碰到一个手持弯刀想要杀他们的人,你觉得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并且仵作检查了这些人的伤口,伤口杂乱无章,说明杀他们的人不会武功,只是凭借着一股蛮劲把他们杀了,而且杀的时候很费劲,肯定是拿着弯刀乱刺,这才导致那些伤口非常凌乱!”
“蒋大人,我——”
不等约翰开口,蒋建波直接将他打断,然后继续说道:“你先别说,听本官说完。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本官到现场的时候发现,最后一刀是刺在了杰克的额头上,刀尖完全刺了进去,或许是卡到了杰克的头骨,弯刀很难拔出,我们的衙差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弯刀扒出来!”
“试问,一个人连续杀了多人,早已筋疲力尽的状态下,他还能拔出那把刺进头骨的刀吗?”
“……”
本来还觉得有疑点的吃瓜群众,听到蒋建波的解释后,瞬间没了怀疑,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约翰杀人了,应该是没跑了。
“约翰,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很显然,蒋建波已经把约翰看做杀人凶手,要不然他就会说“解释”而非“辩解”了。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啊!”
约翰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说道:“我怎么可能杀杰克呢?我没有理由杀杰克啊,我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哪里会去杀他…”
话虽这么说,却没有一人相信。
这时,蒋建波又道:“对了,在案发现场,我们还发现一件怪事,那就是杰克的弯刀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约翰取不回自己的弯刀,故意拿了一把杰克的弯刀装作自己的?结果今天早上酒醒之后,才意识到这么做多愚蠢,所以把弯刀藏起来了?”
“……”
刚才听到约翰说昨晚喝了不少酒,让众人对他杀人的“事实”更是深信不疑了,毕竟大梁有句古话叫做酒壮怂人胆,或许清醒状态下的约翰还不敢杀人呢,可是喝了酒之后做点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很好理解了。
而且拿错弯刀这种事听着很荒唐,可是一说这人喝多了酒,同样不难理解了,毕竟有人喝多了酒甚至能拉着床板欲行人事,所以喝酒之后做出什么事都无需怀疑。
而蒋建波不再跟约翰废话,而是对身旁的衙差吩咐道:“去约翰的房间搜一搜!”
“是,大人!”
说着,便有两个衙差朝着鸿胪寺对面的客栈走去,而秦亦也在这时候悄悄离开人群,先这些衙差一步来到客栈,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昨天晚上从杰克身上拿的那把弯刀扔进了约翰房间,随即偷偷离开客栈,深藏功与名。
秦亦前脚离开客栈,两名衙差以及数名番邦商人已经来到了客栈二楼,约翰房间门外,其实这些房间很好辨认,因为客栈为了方便记忆,在每个人的房间外面挂了一块牌子,上面用大梁话写着每个番邦商人的名字,这也是秦亦来到二楼后,轻而易举的找到约翰房间的原因。
其实衙差来寻找证据,属于官府办案,像是番邦商人这些闲杂人等不应该掺和在里面,不过蒋建波考虑到要让这些番邦商人心服口服,才能彻底证明约翰是杀人凶手,于是他才允许他们跟着。
毕竟,番邦人在大梁被杀害,这是涉及到两国外交的大事,若是能证明杰克是约翰杀的,就属于番邦人内斗,对大梁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因此蒋建波要做到万无一失,不仅要让大梁百姓相信杰克是被约翰所杀,更要让番邦商人也确信,杰克就是约翰杀的!
只有这样,等这些番邦商人回到番邦帝国,他们的大帝问起此事来的时候,他们才会如实禀报。
当衙差进了房间之后,一顿翻找,结果还不等他们找到线索,眼疾手快的番邦商人,就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把番邦弯刀!
“这里,这里有一把弯刀!”
番邦商人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喊起来。
衙差闻言,直接把番邦弯刀捡了起来。
“走,出去交给蒋大人!”
“……”
————
第400章 你冤枉?
此时,鸿胪寺门外,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着对面的客栈。
其实这家客栈隶属于鸿胪寺,主要是针对所有番邦人而建立,为番邦商人提供住所,当然了,番邦商人去其他地方住也可以,但是绝没有在这里住的舒服,毕竟鸿胪寺在这家客栈配备的下属,会说简单的番邦话,跟不会大梁话的番邦商人,也能沟通几句。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是鸿胪寺为了给番邦商人行方便,这里最早是免费的,后来有京都百姓对此表达不满,甚至还状告到京兆府,鸿胪寺的官员见状,也只能象征性的收取一点房费,但也比市面上的客栈便宜很多。
因此,绝大多数番邦商人都会住在这里,毕竟就算他们再有钱也不是傻子,有便宜而且方便的客栈不住,花钱去住其他客栈,那可真是傻子了,而他们口中的傻子就包括杰克。
因为杰克有钱,不在乎钱多钱少,再者就是他刚来京都没几天,因为仗着手里钱多,他的行事风格很直接,跟这些番邦商人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他宁愿自己花钱住,也不想跟他们住在这里。
这也是为何杰克等人,从京兆府出来后,会往西市的方向走的原因,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就在西市附近的豪华客栈,跟其他番邦商人完全分开了。
不多会,在众人的注视下,衙差以及那几个番邦商人从客栈里走了出来,衙差们脸上依旧是冷漠的表情,而番邦商人脸上的表情就很精采了,高兴中还夹杂着些许兴奋的模样。
“怎么样,可曾发现线索?”
这时,蒋建波开口问道,至于答案,他已经知道了——因为其中一个衙差手里,恰恰拿着一把番邦弯刀,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衙差点了点头道:“蒋大人,我们在约翰房间的床底下,发现一把番邦弯刀!”
“是我们发现的!”
这个时候,那几个番邦商人跟邀功一样,大声喊了起来。
一群饭桶!
蒋建波见状,心中冷笑一声,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点头道:“哦?是吗?”
刚才禀报的衙差则有些厌恶的看了说话的番邦商人一眼,觉得他在抢自己的功劳——这些衙差也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蒋建波让这几个番邦商人跟着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殊不知,这个番邦商人邀功似的表现,恰恰很让蒋建波满意。
于是衙差点点头道:“蒋大人,确实是他们在床底下发现的番邦弯刀!”
蒋建波对此非常满意,若是衙差发现线索,或许日后还会有人怀疑,可现在是番邦商人发现的,即使有人怀疑,也只能怀疑是他们番邦商人自己内斗罢了,跟大梁没有任何关系。
他便开口问道:“有没有发现这弯刀是谁的?”
那衙差脸上露出一丝羞愧的表情,说道:“蒋大人,这刀柄上写着番邦语,我们恰好不懂…所以我们把弯刀带来给蒋大人过目!”
京都会番邦语的人不多,而且真正精通番邦语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最多会些简单的番邦语词汇就已经算很厉害了,而这些人主要集中在鸿胪寺和京兆府这种涉外事宜最多的部门。
所以京兆府里确实有衙差会番邦语,今天早上把番邦弯刀和杰克等人的尸体带回衙门的时候,就是那个会番邦语的衙差辨别出凶器属于约翰。
只不过,这位衙差现在并未跟着蒋建波。
于是,蒋建波把这个问题表达出来,现场立即有许多热心的番邦商人表示,他们可以帮忙辨认刀柄上的字迹,证明这把刀是谁的。
蒋建波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样就可以彻底把锅丢出去了!
“好,那就麻烦诸位了!”
蒋建波抱了抱拳,客气一声。
于是,番邦商人接过弯刀,一眼下去,便大喊起来:“这确实是杰克的弯刀!”
“你们确定?”
蒋建波皱眉问道。
“蒋大人,这上面写着的就是番邦语,我们自然不会认错!”
番邦商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蒋建波点点头,看向约翰:“约翰,现在物证齐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蒋大人,冤枉,我真的冤枉啊!”
约翰双眼充血,精神都有点错乱了,他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他动的手——他只记得昨天晚上喝多之后就躺下了,难道真是喝多了酒,才跑出去杀人闯了祸?
若不是如此的话,为何他的弯刀会出现在杰克额头上,而杰克的弯刀则出现在他房间里?
“你冤枉?”
蒋建波冷声道:“可是现在物证齐全,可以证明你并不冤枉!本官倒是觉得,最冤枉的莫过于被你杀害的杰克了!他不过是要买烈酒而已,结果被你怀恨在心,不仅诓骗他去锦绣布坊闹事,还让他因此受到杖责五十的责罚!”
“你妄图用这样的方式取代他,想要买到那五车烈酒,可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秦公子并没有取消杰克购买烈酒的资格,只不过加上了你购买烈酒的资格!你知道自己竞争不过杰克,所以便想到了铤而走险的办法,杀了杰克!”
约翰本来浑浑噩噩,结果听到蒋建波提秦亦的名字后,突然醒悟过来,大喊道:“蒋大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那秦亦做的手脚!”
“你有何证据证明?”
蒋建波眯起眼来问道。
“蒋大人,昨天杰克去锦绣布坊闹事,确实是受到我的诓骗,结果秦公子却没有打他,这并不符合常理!秦公子不仅不打他,甚至没有取消他购买烈酒的资格,这更不合理!”
约翰见蒋建波不说话,继续道:“所以他最终目的就是引起我跟杰克的冲突!这样,只要杰克被人杀害,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他是…他这是在嫁祸于我啊!”
说到这,约翰老泪纵横。
蒋建波却冷笑一声道:“呵呵,秦公子大人大量不跟杰克计较,也成了被你陷害的理由?现场肯定有许多经历过昨日之事的人,他们也都听到秦公子为何会这么做了,况且本官将杰克等人押回京兆府杖责关押处罚,秦公子哪里不满意了?”
“再者你说秦公子嫁祸于你,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觉得你很出名?秦公子认识你?还是你跟秦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秦公子为何要嫁祸于你?”
“还有一点,本官不妨告诉你!今日早朝,秦公子也参加了!本官在朝堂上将此事禀奏圣上,得知秦公子昨日跟杰克也发生过冲突,陛下第一时间便询问秦公子此事!”
“昨天晚上案发时分,秦公子在宰相府留宿,不仅互相可以作证,古舍人以及同样在宰相府留宿的岚汐公主,也可以为他作证,昨天晚上,秦公子根本没有出过宰相府!”
“怎么,你是在怀疑大梁宰相的公正性,还是怀疑大梁第一女文官或者大梁长公主的公正性?难不成他们还敢在陛下面前撒谎不成?”
“约翰,你只为一己私利,便预谋杀人,已是死罪,而你不知悔改还拒不认罪,甚至为了逃避,故意陷害秦公子,简直是罪上加罪!”
说到这里,蒋建波看向围观众人,主要是看那些番邦商人,问道:“在场各位,倘若有一人能够为你作证,那本官便再帮你调查一番,查查你是否是被冤枉的!若是没人愿意替你作证,那你就是杀害杰克的凶手!”
“……”
在蒋建波那锋利如刀一般的眼神注视下,所有番邦商人都低下头去——他们跟约翰本来就没有多少交情可言,再说约翰被判刑,对于他们购买烈酒也有好处,谁闲着没事去替他作证?
再者说了,现在证据确凿,帮约翰作证那纯属做伪证,罪过同样不低,因此所有番邦商人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约翰看到这种情形,早已心死如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