鼙鼓揭天破宋来 第108节

  阿里海牙遭遇宋军南北夹击,诸军争溃,溺死者不计其数。新附汉军更是弃寨而走,完全不掩护蒙古太君先逃。

  最后阿里海牙只带著九千多骑从江陵逃遁回襄阳,另外岳州的守将郎中和尚,倒带著千数百人穿越无人区,也逃奔回了襄阳。

  要说不说,这个年头的俄罗斯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要不然真没办法在钦察汗国混成包税人,以至于以蒙古大汗代理人自居。

  可合算下来,四万多大军,也就逃回来一万多,还不是只得十之二三。

  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这对忽必烈而言唯有绝望,但是对东道诸王之首的孛儿只斤·乃颜而言,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乃颜是成吉思汗幼弟铁木哥斡赤斤玄孙,祖父塔察儿曾以东道诸王之长,率先拥戴忽必烈为汗,因而特受尊崇。

  但忽必烈地位稳固之后,对诸王和汉世侯的压制、瓦解,逐渐令其产生不满。虽然还没到反叛的地步,可得知忽必烈实力大损,无力推动“罢侯置守”一事,仍旧欣喜万分。

第263章 263.御赐天褒节烈坊

  自常州启程,开拔恢复两淮、荆湖,再行回镇,此时已然江南五月夏景繁。

  江淮官吏先于润州西津渡迎候张巡,后又陪送至常州,殷勤周到,确实罕见。

  为欢迎张巡回镇,文天祥亲自主持郊迎,本镇诸军倾巢而出,绵延三十余里。吏民缙绅簇簇拥拥,夹岸分列。因张巡升授崇庆军节度使,又按制树旗张族。

  地方缙绅协做摄提旗及北斗旗、二十八宿旗、十二辰旗,又张狮子旗二,豹旗二,青红烟绿,彩带飘绦。银节制,黑漆竿,上施圆盘,周缀红丝拂八层。

  幢,制如节而五层,韬以袋,绣四神,随方色,黑漆柄。

  居于中军坐船之上的张巡著武允大冠,朱紫配绶,冠加貂蝉。紫褶大裤,梁带皮靴,真真乎星君临凡。

  两侧数百名骑兵,分为前群五垛,持青、赤、黄、白、黑五色捧日旗,当先数十骑持青色捧日旗先张巡坐船半里突骑。望见马上骑士青旗,最先接受点检的忠诚军左厢官军,山呼威武,声浪如潮,人马精雄。

  次后是赤旗为表的忠诚军中营中军官军,八千余众旗帜高张,前驱皆是拄刀攒甲的勇敢,后翼则是配神臂弓,著赤花臂襟的效用。以刀击盾,震声丛丛,运河的水面如落珠一般波动。

  黄旗作阵的忠诚军右厢,白旗附翼的御营前军,黑旗押后的侍卫亲军马军,

  一旗至而一阵呼,一阵呼而一城动。两淮将吏望见此等兵势,亦惊亦叹,有骇有讶,尽知全宋唯一一付家当,皆在常州,皆在张巡魔下。

  及至广化门外,张巡舍船登岸,叩拜文天祥,献上阿里海牙的马鬃大,以及被生俘,应当斩首的高达以及数名蒙古军将。

  骇别人可以,骇文天祥是骇不到的。文天祥现在也是吃过见过,有胆有识,

  并且清楚兵凶战危道理的大师臣。

  连忙扶起张巡,文天祥好生观瞧了一阵,这才温言抚慰,并恭贺张巡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两人算是手挽著手步入广化门,经历了四个多月的重建,原本烧毁一空的西城,竟然已经大部建设完毕。到底西城是门市、坊市所在,四方物流辐,有钱有人兴建极速。

  连城门外的草市,这会儿也建起了泰半,当初为虏所焚,张巡所拆的屋舍,层层叠叠。得到张巡保护的百姓,簇拥在街道上张望。父老焚香设案,乡亲单食壶浆,以迎张巡。

  一都景从之气象,蔚蔚然。

  再抬头望,一座八角石制牌坊已经树立了起来。顶檐上一方竖匾,上书“御旨”,中悬四方大字“纲即还节”,背面悬“教子有方”,左右两柱上分别雕刻著孟母三迁和岳母刺字的画像,并篆刻“天褒节烈”和“史笔流芳”小字。

  才瞧见,张巡就立刻下马,于牌坊下行叩拜大礼。不必说也知道,这方牌坊,乃是朝廷下赐给张母的。

  只可惜了,张母是见不著这样煊赫的牌坊了。但她守节有志,贞烈有名,不愿拖累守城的张巡,又不愿蒙受胡虏的腥,慨然殉国,合该得此褒扬。

  现在想来,即便是张巡也泪洒当场。虽然张巡同张母并非真母子,却也感佩此等佳女子。

  见得张巡伏地哭泣,文天祥连忙上来扶,并递上币帕。直言老封君慷慨成仁,此生无憾矣。张巡也只好止住哭声,上马继续往回走。

  南大街上也竖起了一座牌坊,四角牌坊,是朝廷赐给张巡的。毕竟张母已经殉国了,身后哀荣更备。张巡还活著,现在已经很难赏赐。

  牌坊顶檐下是“恩荣”的竖匾,中悬“保国辅”。两侧题联“举义旗,凛然孤忠志;逐鞑虏,辟建万世功。”,装饰上则较为朴素。只是素柱而已,但是重檐下悬风铃,张巡抬头张望,风铃声真似悦耳。

  “朝廷如此,恩荣太过。”等坐回椿桂坊的家中,张巡如此对文天祥说道。

  “不过不过,合该如此。况且尔行功在国家,城外的族社,官家也拨十万贯重修。”文天祥虽然坐在张巡的上首,却是和张巡平礼对谈。

  城外朱夏墅的张家大宅被张巡拆完了,至于家庙宗祠,跟著张母一道葬身火海。另外张巡还把自己爹妈坟头上的建筑也全给夷平了,防止鞑子过来刨祖坟。

  所以现在全都得重建,而且张巡决定大建。不因为别的什么,就是敬佩张母的忠孝节义。

  另外文天祥也不在常州继续干了,既然虏已经驱逐完毕,那他就得回朝复命。而且他奏议三边设督的事,朝廷确实争执开了,也得他坐镇中枢,才有通过的可能。

  “我在鄂州,李安抚相公曾言恢复三边,选将练兵,不知元帅?”张巡回来的路上想了想。

  实话实说,张巡不想离开常州。因为在常州几乎所有事都是随心所欲,即便朝廷的政令来了,也可以当废纸一张。真要是去担任淮南节度使,虽然兵权更重,地盘更大。但淮南自己并不熟悉,而且淮南两路安抚大使是张遥。

  不如朝廷开开恩,让张巡实授两浙西路节度使,节镇就设置在常州。张巡的野心倒也算是膨胀了,先膨胀到两浙西路呗。能够把两浙西路的七州一军管理好,再考虑江淮合一的节度使。

  “我亦有此议,朝廷稍后或许来问你,你当好生回应。”文天祥还得回去和朝中各势力拉扯,自己也说不准开窗开到什么程度,只能先嘱附张巡两句。

  “省得省得。”张巡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了淮南、浙西。

  淮南是哥哥张遥抚理,浙西是张巡抚理,那么就算不能够设置什么江淮总督,其实也大差不差的。淮西的安抚副使还是张巡的大表哥李让,除了江西暂时没有安排外,常州、扬州、庐州都是一体的。

  瞧见张巡用水写下的四个字,文天祥微微点头,不是答应,只是表达知道了。不能合江淮之力的话,张巡的这个想法也不是不行。三兄弟之间,互为奥援,也可保边。

第264章 264.诸军不思归临安

  回镇常州,张巡没有赴诸多的宴请,而是先询问本地的恢复和重整情况。进城的时候瞧见西城被焚毁的部分已经大部分重建,那都是商业区和手工业作坊,

  来钱快的产业恢复快。城墙倒是夯筑完善了,广化门的城楼却还是一堆灰。

  找到姚嵩,姚对著张巡是猛吐苦水啊。

  因为打仗,外加大规模的挖掘壕沟,甚至伯颜还挖了一条运河,张巡也是到处拆家分地。稍微远离常州城的地方,产权还比较明晰,地标也大多尚存。加之常州州衙和两县县衙没有失陷,簿册是完善的,所以可以原地发还。

  但是靠近常州这十几里的范围,那田埂几乎全部都被踩平了,旧有的村落又被张巡和伯颜来回征战抹去痕迹,争产争地的诉讼堆满了姚、包圭他们的案头。

  这个知州知县真是要人命,姚被家人从水里捞起来都没歇几天,就开始收户。等张巡开拔去驱逐虏,诉讼就开始了。

  他在常州是既要修城,又要理讼,头发又百了好多根。

  不应该啊,大伙儿都升官了,怎么老兄您没有升官?姚刚吐完苦水,被张巡这么一问,老脸顿时一窘,当然升官了,姚嵩升任了显文阁直学士·浙西转运使,但还是驻常州,而且是知常州。

  陆秀夫在中枢“大开杀戒”,虽然主战派的官吏不少,但用来维持中枢运作就差不多了。地方上查勘有用的官吏,都是加各种阶,受其他职,原官照兼。

  都当上路分监司加学土了,管理几件诉讼而已啦。今年的稻子种没种上去?

  张巡主要关心的就是这个,只要今年的稻种上了,其他再怎么争讼,那也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

  种上了。

  那就得了,回来的时候张巡看运河沿岸的水田里都是稻,就很高兴,现在听到说其他地方也基本都种上稻谷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只要有了粮食,那其他的事您姚大老爷好好办吧,咱张二就不打搅了。军足饷,民足食,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啊。

  要是搁三五年前,姚无论如何都得摆出一副老前辈的姿态,来和张巡好好扯扯。现在不成了,现在他瞧见张巡,还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留后呐,不对,现在是节帅了。

  “节帅,且慢一步。”瞧见张巡要走,姚嵩连忙抬手。

  “嗯哼?”还有事?

  “节帅当初允诺,拆了屋舍您赔补的———”姚嵩提醒了一句。

  当初全拆常州方圆三四十里内的屋舍,以坚壁清野,张巡好像确实承诺过给大伙儿赔补房钱。这年头房子不值钱,主要就是砖头瓦片和木料钱,老百姓自己劳动盖屋的日钱,除此之外也就那点宅基地。

  “有这么一回事。”张巡被他这么一点,想起来了。

  “您看————.”

  其实没什么人提这件事的,当初也是大伙几并肩子上,瞧见鞑虏真来杀人了,所以心甘情愿跑路进城,放弃屋舍的。

  现在张巡不占一分地,也没加征什么粮饷,甚至还派发了一部分军粮作为赈济粮,教大伙儿熬过春荒。中国的老百姓好啊,有一口吃得就不造反,听话得很。那还有谁关心这个,还是先去把自家的地界勘清楚吧。

  “不是什么难事。”张巡对于收买常州本地的民心还是很上心的,当即应下。

  况且张巡又不是没有钱,之前石抹库刺发现的拜降丢下来的七十万两金银,

  现在就屯在张巡家里。另外先帝赵留在常州的赏功银,也没全花完。甚至在扬州,还有上千方贯现钱,也是先帝的,不过现在算张巡的缴获。

  先帝虽然不是什么明君贤君,但“遗泽”真不少。

  感恩先帝。

  回到家里张巡就开库点检钞贯,下令发一百万贯钱出来,凡是保留好住屋产契的全都拿来老张家,张巡按照材料钱赔补屋价。

  榜文一贴,满城轰动,都呼张二贤德。要说不说咱们常州出了一个张二呢,

  真仗义,拆了咱们的房子还给赔补呐。

  先这么发著,不够再来问张巡要。反正也就是个砖头钱,盖房子就让老百姓自己出力。

  另外张巡还召集诸将,各位跟著我转战了这么久,虽然挣下了一份田产,可戎马从行,花钱的地方多,都拿一万银子去。不管是置办产业,还是添设宅院全是哥哥的一份心意。

  土兵们已经赏赐过了,军将们因为占了大片公田,所以也没啥不爽的。但这会儿张巡把他们聚居在一块儿,又赠予上万两银子,那就是大恩了。

  人人拱手下拜,口称愿为节帅效死。

  就算是张世杰也这样啊,节帅这么忠于带宋,保扶带宋的江山,那我跟著节帅混,三天吃九顿,有什么不香的?

  反正带宋的社稷保住了,心里面就非常的敲亮,大伙儿都是忠不可言好吧。

  只不过就是现在恩义出于张巡,而非出于赵罢了。忠诚的输出对象恒定的是恩义的给予对象,你现在叫张世杰拥戴张巡割据一方,他心里面会膈应,会犹豫,甚至会反对。但是吃了张巡十年八年饱饭之后呢?

  可能那时候他就会觉得张二哥哥合该做那个淮南节度使,反正没篡宋。只要不篡宋,那就是大大的忠诚。

  等二十年后呢?或许就变成了张二哥哥合理合法得到的禅让,宋室赵家的血食也没断绝,这不是封了赵湿一个王嘛,还给了一万户的汤沐邑呢。

  军人的心思都是很单纯的,潜移默化慢慢来,张巡并不著急,只是希望魔下这些军将能够慢慢的完全忠于自己。而非是因为仰慕张巡的名声,敬佩张巡的忠义,而自愿的聚集到张巡魔下作战。

  现在义气是有了,恩遇张巡也给了,恩义相结的基础打牢。即便失去了江淮前营排阵使的这个统师头衔,这些兵依旧环绕在张巡的身边。

  侍卫亲军和御营前军均不乐意归建回临安,就想待在常州,待在张巡的磨下。

第265章 265.席卷官厅铜铁工

  现而今张巡的官职应该是崇庆军节度使,宣正大夫,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御营前军都统制,忠诚军都统制。

  原本江淮幕府的差遣一律取消,因为文天祥这个元帅都回朝正任右丞相兼枢密使,幕府不存,差遣自然不存。

  之前的知建康府,也被张巡推辞,让朝廷另请高明。说起来除了管军,张巡对地方民政还真没有半点置喙的权力。

  可惜,权力的来源并不单单只有那个官帽子。

  一直到六月下旬,张巡甚至已经把张父张母等人墓庐外的石人石马都挖掘了出来,重新树立在道边,朝廷也没有个三边的具体说法。

  没说法就没说法,张巡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而是继续给先祖父们修坟头。

  幸亏当初把这些石人都给埋了,要是不埋,不仅找不到坟头的大概位置,可能还会被伯颜劈成两瓣当襄阳炮的炮石砸进城内呢。

  宗老们也过来帮忙认,除了张巡这一支的庐墓,当时坚壁清野,把同宗祖父们的坟头全给平了。现在可不就得一个一个去重新树起来,还得替先祖父们买几千根树苗,在周围栽一栽。

  不能其他老百姓房被拆了都赔钱,自家同族的坟头平了不赔补啊。

  另外还有一个地方,张巡也得赔。天庆观给张巡拆了个稀巴烂,连四代先帝下赐的金殿,都给张巡拆了,拿去铸造了大号炮。难怪最近谢拉天天跟在身边转悠呢,那是瞧见张巡开始赔老乡们的房子了。

  虽然谢拉对这些殿宇没啥留恋的,拆了也就拆了,但是天庆观是他师兄徐道明的负责的道场,传承有序,不能在他手里丢了。他还得把他师兄的道统,找个有灵根的传一传,才好闭眼。

  “所以金殿怎么办?”画壁画,造殿宇的工匠好找,铸造金殿的不好找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得赔我一个。”谢拉恢复的挺好,至少跑跑跳跳不大喘气了,估计还能再干二三十年的饭。

  “赔赔赔,我怎么赔?要不你去临安,把官厅坐匠绑来,我赔你金箔和铜锭。”张巡这不是耍无赖,是真没有这个能力。

  后世修那个泰山金殿,不是说越修越坏,连雷火炼殿的奇景都给修没了。可见这玩意儿就是需要专业水平的,张二会个屁。

  “那你给朝廷上个书,教朝廷封我当‘霄玄真人’!”谢拉也算是没皮没脸了,张口就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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