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都指挥使司因为掌控时间较短又连年战乱,只有一些重镇才来得及重新修筑城墙。
眼前这定远城,一眼看去城墙斑驳,
已经有一些土块石块掉落,只有大约两丈,应当是故元所修缮。
“来者何人!”
一名军卒从城墙上探出头来,神情严肃。
一名亲卫小跑着上前,大声喊道:
“我军乃京军前军斥候部,奉西平侯之命前往大理,路上所幸抓捕了一些定远卫逃兵,快开城门!”
说着,亲卫便将文书与军令安放至竹筐里。
城墙中人听后连忙将竹筐拉了上来,而后喊道:
“还请将军稍等!”
不多时,略显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城池内有些破碎的青石板路,
守城将领匆匆上前,恭敬一拜:
“下官定远卫百户孔仁景拜见将军,
逃兵一事下官已命人前去通传上官,还请大人进城歇息。”
陆云逸轻轻点头:“多谢。”
说完后,他看向传令兵,吩咐道:“通告全军,入城歇息,明日再行出发。”
军令很快下达,在听到歇息一晚的消息后,
一众军卒们脸上露出笑容,连续三日赶路虽然还能坚持,但能有休息还是极好。
坐在一旁的李景隆亦是如此,
他摸了摸裤裆,觉得里面湿湿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长时间的赶路以及时常下雨,让伤口不那么容易愈合。
半个时辰后,前军斥候部已经在位于城西的军营里安营扎寨,一根根烛火接连点燃,
大部分军卒都坐在军帐中歇息,
而火头军来不及歇息,要快些准备晚上的饭食。
而就在这时,负责交接以及安排安营扎寨的军需官将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人带了过来。
“大人,定远卫的指挥使来了。”
正在将地图铺开的陆云逸一愣,抬起头来说道:
“快快有请。”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四十余岁的年纪,身披厚重甲胄,身形魁梧,面容凝重,络腮胡已经有些发白,眉宇间透露出不凡气势与疲惫。
当他走近,见到那位于桌案前的陆云逸时,
脸上的阴沉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愕然,
他转而看向身旁那名军需官,眼中带着疑惑。
那军需官却没有看他,而是朝着陆云逸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中年人有些狐疑地看向陆云逸,上下打量,心中已经充满了荒谬。
在他得知有足足五千名骑兵要在定远城驻扎后,
他便匆匆赶了过来,却见到了一名比自己儿子还要年轻的将领。
“您您是陆将军?”
陆云逸脸色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本将陆云逸,乃京军所属,奉西平侯之命特去大理驻防。”
直到此时,中年人才收起脸上狐疑,转而变得郑重,躬身一拜:
“下官定远卫指挥使岳忠达拜见陆将军。”
卫指挥使是正三品实职,但陆云逸还是太子宾客以及北平行都指挥佥事,岳忠达以下官自称理所应当。
陆云逸轻轻点了点头:
“岳大人不必客气,此行我等入城是为了与定远卫交割那一千逃兵,
请问岳大人,那些逃兵是定远卫所属吗?”
岳忠达神情猛地复杂起来,犹豫了片刻才轻轻点头:
“回禀陆大人,的确是定远卫所属。”
“好,那本将安排人交割,并且将此事上报西平侯府。”
“大人且慢!”
岳忠达面露焦急,上前一步,伸出手掌
第254章 云南之乱,得饶人处且饶人
见岳忠达上前,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抬起手制止他靠近的动作,略带思索地说道:
“如今正值战事,外族人逃兵并不会牵连到岳大人,还请放心。”
话音落下,岳忠达脸上露出一些难堪,还有一些难以启齿,脸色来回变换,最后支支吾吾开口:
“陆大人,此事可否暂不上报都司与西平侯府?”
陆云逸眼神一凝,闪过狐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
那六个伤兵就是前去报信的军卒,如今怎么改变主意了?
“岳大人这是何意?还请告知。”
陆云逸淡淡开口,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冷冽,
站在门口的亲卫连忙靠近了一些,神情警惕。
军帐内烛火灰暗,随着微风轻轻闪烁,将岳忠达的脸颊照得忽明忽暗,眼神闪烁。
过了许久,他才发出一声重重叹息,沉声开口:
“陆大人,您有所不知,上午时都司来人,
命包含定远卫在内的十余个卫所抽调两千军卒前往三府防线,
而下官所属的定远卫因所属楚雄,需要前往礼社河东侧驻扎。
可麓川来势汹汹,本官麾下已经抽调了一千军卒去往大理,
下官这定远卫本就不是满卫,若是再调走两千军卒,就无人可用了。
到时候,若是定远附近出现什么乱子,下官担当不起啊。”
说完,岳忠达生怕陆云逸不信,便从怀中掏出调兵文书,递了过去:
“陆将军请看,这是上午刚刚送来的文书。”
见他准备这般周全,陆云逸有些诧异,
接过文书仔细查看,而后将文书递了回去,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那些逃兵不论是不是外族人,终归是定远卫的军卒,将近一千人总归能派上用场。
而眼前这岳忠达应当是打算将这一千人送往三府前线。
见他看完文书,岳忠达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乞求:
“不敢欺瞒大人,先前这些人逃窜出城后,
下官大为震惊,立刻派人去都司报信,
但随即就有些后悔,只是没想到,如今峰回路转,
陆大人居然将这些军卒都带了回来,这让下官感激不尽,
若是陆大人高抬贵手,放下官一马,下官必有重谢。”
陆云逸眼神闪烁,问道:
“敢问岳大人定远卫的名册中有多少军卒。”
“如今不到五千人,前两月南边的施知寨有所叛乱,
我部奉命前去清剿,伤亡数百人,至今还没有补缺”
陆云逸点了点头,此等情况一般要等到战事结束后再行分配军卒,
或者用拯救的百姓填充,或者用俘虏的军卒填充。
见陆云逸久久不说话,岳忠达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文书递了过来,沉声道:
“若是陆大人高抬贵手,不声张此事,那些逃兵的长刀甲胄陆大人尽管拿走,下官绝不声张。”
陆云逸有些诧异,对于军伍之人来说,长刀甲胄可是比银子还要重要的东西。
他接过文书看了看,轻笑一声,又将文书合上递了回去,轻声道:
“《兵律》所定第一次逃跑一百军杖,第二次逃跑才会处死。
逃兵本就是定远卫所属,自然由岳大人定夺,
至于上不上报西平侯府与都司,也是岳大人决定,为何要来与本官诉说?”
此话一出,军帐内凝重的氛围刹那间消散一空.
原本脸色凝重到极点的岳忠达出现了略微呆滞,
而后长舒一口气,顿时面露感激,脸上也露出笑容,连连拱手:
“多谢陆将军高抬贵手,此等恩情,下官没齿难忘。”
陆云逸脸色平静,淡淡开口,轻声道:
“岳大人在云南都司多久了?”
“不敢欺瞒陆将军,下官刚刚调来不足两年。”
岳忠达脸色灰暗,继续开口:
“在这不到两年中,下官已经平定了大大小小的叛乱十多次,
比之下官在福建都司五年都多,卫所内的兵额从来就没有瞒过。”
闻言,陆云逸脸色严肃了几分,
如今云南都司的情况要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