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思伦法只是陈兵边境,还没有进犯,如今战事将起,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揭竿而起。
陆云逸收起思绪,沉声道:
“本将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岳大人可否满足一二?”
岳忠达脸色凝重,沉声开口:
“陆将军尽管说,只要不是什么大差错,岳某定然尽力。”
陆云逸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事,本将出自北疆,
如今来到云南都司不过半月,对于西南战事一窍不通,
想要看一看岳大人以往与那些叛逆交战的军报,以增加一些对敌经验.”
岳忠达愣了愣神,露出几分呆滞,
他见过不少要银子军械的将领,还是第一次见到要军报的将领,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当然可以,下官这就命人送来。”
“多谢岳大人了!”
陆云逸脸上也露出笑容,军帐内的气氛再次和谐起来。
岳忠达匆匆走出军帐与属下之人吩咐,不多时他又返回了军帐。
陆云逸指了指一侧的两把椅子:
“岳大人坐,本将有从应天所带的上好茶叶,尝上一尝。”
岳忠达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这位陆将军如此年轻便登上高位,
为人处世却没有丝毫跋扈,让他对陆云逸的印象大为改观,
不禁心中想着,这位陆将军应当是高门大户所出。
“多谢陆将军。”
坐定后,岳忠达打量着军帐内的陈设,简单至极,只有桌案上堆积着一些文书以及地图。
沉吟片刻,他试探着问道:
“陆将军是从应天而来?”
“正是,本将乃京军所属,曹国公李景隆麾下。”
岳忠达眼眸微微瞪大,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了然,果然是高门所出。
他所在的定远卫,也只不过有滇马五百,草原马更是一头都没有。
而眼前这人.足足七千匹战马,
此等数目,几乎要比整个福建都司的战马还要多,而且还是草原的高头大马。
一时间,岳忠达心中充满苦涩。
他在云南都司没有靠山,就连兵员都是苦苦哀求,
上官给他调拨的兵员也是各地叛军中的外族人,
寻常卫所外族人不过一成,而在他所属的定远卫中,外族人几乎要占到两成,
加之他兵员一直未满,可能要占到三成.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
他心中叹了口气,有些羡慕地说道:
“陆将军年少有为,岳某佩服.”
陆云逸笑了笑,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都是军伍中人,行的是刀尖添血之事,一时幸运罢了。”
岳忠达双手接过茶杯,面露庆幸:
“今日幸亏是陆将军出手相助,要不然下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西边的麓川蠢蠢欲动,眼看是要打大仗,
定远卫这半个月,已经有不下三万大军穿过,都是各地卫所的精锐,
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定然会让不少野心之人察觉到机会,
若是再有什么叛乱,若是手中无兵可用,那可真是大罪过了。”
对于岳忠达的解释,陆云逸脸色平静,
大明对于打败仗一事还不会有多严重的惩处,
至多日后升迁无望,也不会丢了性命。
而对于弃城逃跑、杀敌不利、胆小怕死、临阵脱逃者都是重罪,
丢了城池大多是要处死,若是弃城逃跑还要祸及家人。
眼前这岳忠达担心的不是西边麓川战事,而是定远附近的叛乱。
陆云逸沉声发问:
“岳大人,对于云南布政使司内的叛乱,你都是作何处置?”
岳忠达想了想回答道:
“处置各部叛乱还是要看规模,
若是只有百余人的叛乱,那自然是行军伍之事,镇压了之,将领头之人一杀也就差不多了。
若是人数要有几百人,不仅是下官,就连定远的主官也要过问,
他们也不是真的想反,而是对朝堂的屯田政策以及税收政策不满,
毕竟在故元之时,他们一些山沟里的部落不用缴纳田税。
对于此种叛乱,以安抚为主,布政使司会减免田税,还会给予一定的补偿。
不过也是要杀人立威,要不然各部纷纷效仿,那布政使司与都司也会头痛。
至于千余人以上的叛乱,都司与布政使司大多不会安抚,而是派兵剿灭,
其主犯以及参与青壮尽数斩杀,将女人与孩子分配到各个卫所或者别的部落之中。”
陆云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等处置合情合理。
岳忠达继续开口:
“这些年临安府南边的安南朝时常有一些人跑到咱们大明境内掀起事端,
为的就是被诏安,
早些年他们下手很重,烧杀劫掠,都司自然是派兵剿灭,
甚至沐侯爷还曾经亲自去信升龙城,
直言若是再有人跨境引起骚乱,西南军伍将直入升龙城。
再后来南边就安生了许多,至多百余人过境,也不会烧杀劫掠,只会抢一些东西以求诏安。”
说着,岳忠达露出几分苦笑:
“那些人认为咱们大明是天朝上国,有吃不完的粮食,
来到这里后发现还要干活犁田,甚至还要交税,
起初他们饿的时候还觉得不错,可一旦吃饱了就会升起事端,
以至于这些年的叛乱大多都是安南人以及老挝司的人所为。”
陆云逸细细听着,一些事情不亲自在云南住脚,只凭书面记载还是没有这般全面,
他面露疑惑:“不是还有一些天竺人吗?”
“天竺人?”
岳忠达面露诧异,眼中有几分古怪,甚至还有一些嘲讽,解释道:
“天竺人不喜欢闹事,但旁人闹事他们定然也会掺和进去,
先前几次叛乱中下官也抓了一些天竺人,
事后问他们为什么参与其中,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只听说叛乱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便跟着了。”
陆云逸脸色古怪到了极点,这倒是与他印象中的三哥大差不差。
“原来如此,早在应天之时就曾听闻云南布政使司之内颇为混乱,
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若不是有岳大人这等忠君爱国之辈,这云南定然要出大乱子。”
“陆大人过奖了,这只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下官如今就想着西边麓川战事早早打完,
好让各地卫所的兵力回归,震慑一些心怀野心之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整日提心吊胆。”
岳忠达脸上露出几分忧虑,陆云逸笑了笑,问道:
“岳大人,对于云南地界的诸多叛乱,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我?”岳忠达面露惊容,旋即露出苦笑:
“下官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如何知道这些。”
陆云逸笑了笑,端起杯中茶水轻轻抿着,继而开口:
“岳大人放心直言,本将只是作为参考,
如今本将身上还有太子宾客的职务,
若是等到得胜返京,太子殿下问起来,本将也要能说上一二。”
一时间,岳忠达的嘴巴来回张合,
眼中闪过浓浓的羡慕,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他能感受到,眼前的陆将军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真心求问。
岳忠达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丝丝挫败,
他自问年过四十为一方大员,日后未尝没有进步之机,
但今日一比,不禁有些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