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庆州北方,还游离在外的军卒有且只有一支,
对此,军卒们十分熟络,因为其主官陆云逸乃庆州人,与军卒们相熟。
随着距离拉近,军卒终于看清了来人!
他们身着铁甲,腰挎长刀,手持长矛,背后负着长弓火铳,马背上的战旗迎风飘扬,如同滚浪。
即便与之相熟,军卒们还是紧紧握了握手中兵器,目光警惕,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脸上露出笑意。
马蹄声越来越近,咚咚咚的声音传进城墙,涌进庆州城唯二的两条街道上,
百姓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一脸诧异地抬起头四处张望,
当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如此后,百姓们才彻底确定,这马蹄声不是他们的幻觉。
城门处,此刻已经遥遥传来一声大喊:
“止!”
那如黑色巨龙一般的黑甲军卒慢慢停了下来,
马儿的嘶鸣声此起彼伏,蹄子高高扬起,而后齐声落地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陆云逸处在队伍最前方,看着城墙上那名眼熟将领,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那人正是他先前两次返回庆州时的守城将领。
“开城门,前军斥候部得胜而归。”
说着,陆云逸挥了挥手,
一侧徐增寿连忙下马,小跑着上前,
从包裹中掏出军令以及官印,放在了早就放下的竹篮中,
他轻轻一挥手,提篮缓缓上升。
在行进过程中,陆云逸心绪放空,有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小时候总想离开父母,远离家乡,独自闯荡,但年长后便愈发觉得家是港湾。
看着斑驳城墙,陆云逸心绪复杂,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将眸子投向城墙上的将领,大声喊道:
“你我几次相见,至今还不知你的姓名,可否告知?”
城门上等候竹篮的将领一愣,展露笑容,朗声开口,声音在四周回荡:
“将军,下官代春风,庆州前卫百户。”
代春风没有任何隐瞒,前倾身子发出大喊,
忽然,他想到了去年第一次二人相见时的场景,
那时还是年底大雪纷飞,大军也未尽数抵达,
那时的陆云逸只是庆州后卫的总旗,前去北方草原探查敌情.还曾叫过他将军,
没想到不过一年的时间,二人之间地位转换,
若不是在这城门上,他想与之相见,都要事先禀告上官。
想到这,代春风忽然笑了起来,
若陆云逸的官职比他高上少许,他或许心中还会有所嫉妒。
但如今,二人地位相差如同云泥,他反而生不出嫉妒。
这时,竹篮被提了上来,
代春风看到了来自大军的军令,上方的一个个鲜红大印让他目不暇接,
若是大军未来到庆州,他或许一辈子都不能看到此等大印。
军令很短,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代春风扫过后便用力一挥手,朗声大喊:
“大军得胜而归,开城门——”
声音绵延,伴随着齿轮滑动的滞涩声音响起,尘封已久的庆州北门缓缓开启,
陆云逸看向上方,笑着大喊:
“今夜我军要在城内庆功,到时候代兄弟尽可前来一叙!”
“那就多谢将军了,下官定然舍命相陪!”
声音中带着一些高兴,同为庆州所属,其中因为官职而产生的隔阂并没有多少,
代春风所表现出来的从容反而比军中的将领要多许多。
陆云逸发出大笑,手中马鞭抽动,朝着身后大喊:
“弟兄们,入城!!!”
城门彻底开启,前军斥候部军卒如潮水般涌入城内,向着城北营寨而去。
他们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回荡,打破了庆州宁静,
百姓们如以往那般站立两侧,瞪大眼睛在军卒一张张脸上来回扫视,希望能找到相熟之人。
为首的陆云逸父老乡亲们自然熟悉,
见到他安然无恙,百姓们纷纷露出笑脸,伸出手与之打招呼。
每每到此刻,陆云逸就能感受到来自父老乡亲们的关怀,
他也奋力摇动手臂,脸上露出笑容,回应起来!
前一身后的武福六刘黑鹰等庆州军卒都是如此,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行进间刘黑鹰四处打量,视线停在不远处的一座宅子前,
他爹刘怀浦站在那里,面容含笑眼含泪光,微微踮着脚。
父子二人在行进间对视,刘黑鹰露出笑容,刘怀浦也将踮起的脚放下,长舒了一口气。
很快,前军斥候部来到了城北营寨,
相比于离开之时,这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冷清,大部分营寨也已经拆除,只保留了最初那部分。
庆州卫的军卒早早打开营寨,前军斥候部没有任何犹豫,便冲入其中。
半个时辰后,将军卒安顿好,陆云逸没有立刻回家,
而是打算先将答应军卒们的银钱发下去,
每人五两,作为得胜而归的奖赏,
斩获军功所获的赏钱与朝廷下发的饷银自然不算在其中,那由朝廷下发。
如今这五两银子是前军斥候部的奖赏,
不过要在重回到大军后补一纸文书,否则可能会被视为收买人心。
至于银钱从何而来,自然是辽王等人所出。
此刻,军帐外正在热火朝天地发赏钱,
陆云逸则在空空荡荡的军帐中对着账本,
三人共出银钱十万两,陆云逸打算扣下其中三万,
一方面充作军卒赏钱,另一方面给予战死军卒一些补偿,
虽说朝廷也会下发身亡抚恤,
但庆州地处边疆,一来一回可能要到明年,
地方卫所提前垫付是常有的事,为的就是不让军卒家人生活拮据。
至于其他地方的军卒,由庆州驿站前去相送.
时间流逝,转眼半个时辰过去,
陆云逸才算是完成测算,截流的三万两,此刻仅剩一千两,正好用作今夜庆功之用。
长吁了一口气,陆云逸伸了个懒腰,将账本放在一侧,吩咐道:
“子恭啊,将这些账目都收起来,来好好保存,等回到大军还要拿给大将军查看。”
迟迟未见回应,陆云逸眉头微皱,抬头查看,
却见徐增寿背对着他趴在军帐门口,透过缝隙向外查看,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徐增寿!”
“到!”徐增寿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回头,见陆云逸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徐增寿嘿嘿一笑,连忙凑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你在看什么?”陆云逸问道。
“回禀大人,属下正在看弟兄们领赏钱。”
徐增寿脸上带着跃跃欲试,
虽然他缺钱,但这五两银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看重的是其中所蕴含之意,这可是大军得胜后的赏钱,日后在京中说出去也是吹嘘的本钱。
此行他只有一次上阵厮杀的机会,
他的运气很不好,没有斩获,所以对这五两银子格外看重。
“你的赏钱领了吗?”
“回禀大人,还未曾领!”
“将这些账本收好,去领赏钱吧。”
陆云逸指了指眼前的账本跟票据,徐增寿面露喜色,连忙道:
“是!”
见他匆匆离去,陆云逸眨了眨眼睛,连忙叫住他:“等下。”
“大人还有何事?”徐增寿在军帐入口停下脚步,只将脑袋转了过来。
“军中还有一些无主的斩获,真不要?”陆云逸似笑非笑,
一路行来,徐增寿一直在来回念叨没有斩获,他听得不厌其烦。
而每逢战事都会有一些无主斩获,可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中,也可能是坠马而亡,也可能是惊马踩踏而死,
大明军中又严禁冒领军功,一经发现军法处置,
久而久之就空在那里由主官掌控,
可以用作赏赐,也可以交给亲信之人,若是再贪心一些,可以据为己有。